太才很忙

　　我，白麟太才。享年三百一十六岁。

　　“活下去……”
　　怎么霍空的声音还这么执着，我都已经不愿意在纠缠于这个世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被虚无海包围的我，在黑暗中，无知无觉。
　　突然……
　　“我是医生，让我来看一下。”
　　这个声音？怎么听着……
　　“赶快打120！”
　　咦？怎么死后还能听到人说话，我是不是已经去了阴曹地府……
　　“快把她抬起来，头朝下！”
　　怎么还有这个步骤？我去！为什么我还能真的感觉到自己头上脚下了。背部被狠狠的拍了几下，我差点内伤，随即又被平摆到了地上。有人用力得压着我的胸口，一下一下。
　　然后，一个温润柔软的物体突然贴在了我的唇上……

　　这感觉，为何如此熟悉……

　　至此，我终于感到了不对劲。难道，是有人在救我？我到底在哪？我想出声询问，谁料，五脏六腑间剧痛袭来，一口水自喉头咳了出来，却仍是睁不开眼，更别说开口了。
　　“救护车来了，救护车来了！”
　　那人停下了压迫我胸口的手，随即我的身体被手忙脚乱得抬到了一个软软的垫子上，然后被一个厚厚的被子包裹住。伴随着而来的，是各种“滴滴”的声音。
　　“秦医生，怎么是你？”
　　“等会再说。病人溺水起码有十分钟，已进行过人工呼吸。各指标如何？”
　　“脉搏正常、血压正常、心肺功能正常。
　　“那应该是无大碍了。先送去加护病房，看何时恢复意识。”
　　“好。”

　　“乌拉乌拉——”的声音不绝于耳。救护车……脉搏……血压……医生？……
　　纵使我再神志不清，也逐渐意识到，我似乎是又到了人间。难道，我又被长老们修改了记忆？这个人间也是我的玄境？
　　我虽无法开口说话，脑海中却飞快得转过了许多可能。
　　应该不会是我的玄境，我与长老一战，已是灵力尽失，怎么可能再造出人间玄境。或者，是某个长老的玄境？转念一想，又否决了这个可能。普通麒麟根本无法制造玄境，即使灵力强大如长老们也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制造玄境，当初若非是我灵力全面震动爆发，恐怕也是造不出曾让我信以为真的人间玄境。
　　那这究竟是？……

　　我想了许久也无法想出一个令我自己信服的可能。只凭着我听到的寥寥数语，这人间或真或假，我是断不敢再下定论了。既然，虚无海的海啸将我卷至这里，那就等我意识回复以后，再仔细定夺。
　　只是，这一次，是万万不可再留情了……

　　我的胡思乱想被再一次的颠簸打断，大概是救护车到了目的地。我被抬出车子，又被推着送进了病房。
　　“等她醒来通知我。”那名医生嘱咐完小护士，脚步声就离开了房间。

　　他的声音，真的与霍空好像……

　　霍空……

　　想到他，我心中不禁又是一痛。伴随着身体里的其他部位都开始疼痛。
　　可能是我的情绪影响到了脉搏，我听到“滴滴”声变得急促。
　　“怎么回事？……”小护士嘟囔着。
　　我赶紧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滴滴”声不再那么刺耳，小护士也松了口气。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心跳再也没有出现异常，病房里除了平稳的“滴滴”声，不再能听到其他声音。我突然觉得倦意来袭，无法自制得陷入了沉睡。

　　梦中，我看到自己身着白衣，那是我在跳海之前的样子。我站在虚无海前，一步一步向海里走着，我的脸上没有泪、没有恨，仿佛活着不再有任何意义。纵使，我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一心求死，可是亲眼看见自己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唏嘘……
　　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竟是连自己也分辨不清……

　　嗓中干渴难忍，我的梦被迫终结，我却有些舒心，那样的场景、那样的回忆，我是怎样都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了。
　　我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指，继而是手腕。奇妙的是，当我的手腕可以活动以后，我瞬间觉得原本压在眼皮上的重量消失了。
　　我缓缓得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病房，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一些检测用的仪器，我低头看到自己的手上打着吊针，身上也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我的那身白衣，不知是不是已经被丢弃了。
　　床头的柜子上，有一小杯清水。我艰难的起身，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活动，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

　　“咔……”我不小心碰翻了那杯水，门也在同时被推开。一个穿着护士装的女孩走了进来。
　　“你醒了，别动，我去给你倒水。”
　　小护士说罢低头捡起我打翻在地上的水杯，走到不远处的饮水机里接水。
　　而我却怔怔得愣在那无法动弹，没错，我不会看错的。

　　那个小护士，明明就是我人间玄境中的吴佳佳。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虽然我玄境中的她只有16岁，而眼前人起码已经是二十出头，但我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小护士，就是吴佳佳！

　　“吴……吴……佳佳”许久未开口说话，我沙哑的嗓子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护士闻声转过了头，表情先是一愣，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牌，“呵呵，你眼睛都挺好。看来可以出院了。”
　　只见她端着水走过来，将水送到了我的嘴边，“喝吧。”
　　我说不出话，按照她的话低头喝水，眼睛却死死盯住她不放。吴佳佳大概是被我盯得有些尴尬，赶紧低头找了个话题，“我先出去给秦医生打个电话。你运气真好，溺水正好被我们秦大医生碰到，这要是换了别人，可能就没这么好命了。”
　　吴佳佳说完就转身出门，剩下我一个人对着她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为什么我玄境中的人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我真的又不幸得回到了我自己的玄境中？可是为何她好像完全不认识我？而且当初我离开玄境之时，吴佳佳明明才是高中生，为何这次出现却已是成年人的模样？
　　这里到底是哪？太多太多的疑问，我完全摸不出的头绪。
　　正想着，却是吴佳佳已经打完电话，又推门走了进来。
　　“你的身上什么都没有，我们也无法确定你的身份。你叫什么名字？你有什么亲人朋友可以联系的么？”
　　吴佳佳这一问却是将我问蒙了，我叫什么名字？太才？太才已经死了。亲人朋友？既然这里的吴佳佳都已经不认识我了，难道我玄境的父母还会记得我么，我不敢冒这个险。

　　“你……你认不认识秦达？”我小心翼翼得询问。
　　“秦达？我不认识。是你朋友么？”吴佳佳两眼迷茫，显然没有骗我的可能。我叹了口气，看来在这里，吴佳佳真的不认识我，那我该怎么办，我连这里到底是哪里都不知道，哪来的亲人朋友，总不能一直在医院耗着……
　　“我……我没有亲人朋友……”确是事实。
　　“什么？你……你是孤儿么……”吴佳佳瞪大眼睛，“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出了口，“我叫秦达……”
　　“真的？”吴佳佳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但我执意点头，她还是在病历单上名字那一栏写下了“秦达”两个字。我盯着那两个字，恍如隔世。

　　秦达，曾以为，这一生，不会再和这个名字有任何瓜葛……

　　“你没有亲人朋友，我们不能给你办出院手续啊。你的孤儿院什么机构的？”看来吴佳佳已经认定了我是孤儿，我也无言以对。
　　“我……我……”我嚅嚅得也说不个所以然来。
　　吴佳佳显然也放弃了继续追问我的兴趣，“算了，等秦医生来了再说吧。”
　　她再次准备出门，却被我叫住，“吴佳佳……你是不是X中学毕业的……”我说的正是我玄境中的那个中学。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回头看着我。我心下慌乱，赶紧扯了个慌，“我……我也是那个学校的。”其实，也不算全是谎言。
　　“是吗？……那你怎么会连个亲人朋友都没有，不会是溺水影响了记忆吧！那可得让秦医生好好看看！”她说完赶紧走回我的身边，拿一只笔照了下我的眼睛。
　　我呆在那不知该说啥，任由吴佳佳在我身上测试来测试去。我没有失忆，可是我怎敢开口告诉她事实，只怕是要当场送进神经病院，再也出不来了。可是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让人信服的故事。
　　虽然我实在不愿意离开吴佳佳，可是，现下，看来只有先想办法出院了。
　　“我没事，你让我出院就行了！”我说着就准备去拔那些还插在我手上的针，吓得吴佳佳赶紧扑倒了我的身上来。
　　“病人！你还不能出院！”她赶紧拉住我的手，不让我去碰针头。
　　“我不是都没事了么？”我看着吴佳佳，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就在我的眼前，可我却要离去。
　　“没有亲人朋友，不能办出院手续的啊！我们院里的规定！”
　　“那我就没有怎么办。”我说着又想去拔那些针，吴佳佳急得不行，只能大声求救。

　　终于有人推开了门，吴佳佳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有看清来人的脸，却先听到了他的声音。
　　“怎么回事？病人才刚苏醒，怎么这么吵闹，也不怕打扰了病人休息。”
　　吴佳佳闻声回头，“秦医生……病人他……”
　　“病人怎么了？”来人说着向我的方向走来，吴佳佳退开，我赶紧趁这个空档去拔针，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

　　“这么急着想出院？”

　　我闻言抬首，竟再也挪不开视线，眼泪也倾涌而出……

　　“霍……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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