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成仙记

　　睁开之后，之后如何？

　　是否曾经感受过在黑暗中清醒的感觉，分明眼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头脑在运转，知道自己是醒着的，但是周围一片昏暗，仿如在一个清晰的梦境中。

　　天金子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分外舒坦，周身暖暖的，像是把头捂进暖和的被子，睡得香甜异常。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阿虎，我肚子真饿——”

　　天金子上一次吃的东西还是在温泉里面阿虎弄来的几颗野菇，之后心念的都是丢失的心爱之物，难得的把填饱自己的肚子放在一边，一直到现在睡醒了，天金子才发现肚子里早饿得嗷嗷乱叫了。

　　“阿虎——”

　　黑灵虎低低地咕噜着，慵懒卧着的身形缓缓起来，天金子不用他一根筋的脑子想，都知道阿虎要带他觅食去了。

　　“哈哈，阿虎，我肚子真饿——”

　　牵着阿虎的尾巴，天金子跟随阿虎的步子，脚踩绵软的地面，好奇的脑袋左右探望，尽管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

　　阿虎并没有往原路回去，而是带着天金子继续往前走，只是原本就方向感极差的天金子在黑暗中更不清楚要去何方，只知道跟着阿虎，准是没有错的。

　　前面引路的阿虎把脑袋转了过来，天金子突然发现他可以看见阿虎湛蓝色的眼睛了，圆溜溜的，和天金子小圆溜溜的黑眼睛对视。

　　阿虎泛着冷光的幽蓝的眸子，在黑夜里从来不会被黑暗吞噬，总是能够让天金子看到那双比长白山的天空更加清澈明亮的眼珠子，天金子从来不怕阿虎，因为阿虎看他的眼睛总是亲暖的，虽然有时候会使坏。

　　啊！先前怎么看不见阿虎的眼了。

　　后知后觉的糊涂蛋现在才发现了异样，之前的黑暗竟然遮掩了阿虎湛蓝的眸子。

　　“叽咕叽咕”

　　腹腔的嚎叫一下又把天金子的思考方向从疑惑中拉了回来。

　　“哎哟——我肚子真的是饿——”

　　好吧，这么久的饥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对于在物产丰富的长白山长大的天金子来说，便是上了大年头的人参也是家常便饭，更别说在青丹观的后园，四季长春，瓜果累累。

　　强烈的饥饿感，袭上天金子的肚子，他摸摸肚皮，忍耐不住地四处寻觅食物。

　　“阿虎，阿虎，我饿了，我饿了，阿虎，阿虎，我饿了饿了——”

　　叽叽咕咕的肚子里像是有个打滚的孩童，逼得天金子神神叨叨，头脑都饿得混沌起来。

　　昏沉之中，天金子拖着阿虎的长尾，似乎感觉到了身边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一愣，才发现周遭的环境已经不是原先的那种可以吸收所有光亮的深幽的黑暗。

　　倏然，一缕散发柔和光芒的金丝，从天金子耳侧摇曳划过。天金子一愣，转头寻找。

　　他吃惊地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到接二连三的金色的光丝从他身侧悠然滑过，他一低头，也有许多相同的光丝从他身体里面穿过。

　　他一抬手，金色光丝越来越多，他们提供的亮点，已经可以让天金子分辨出阿虎茸尾上的毛。

　　天金子不自觉抬头，看向继续领着他前进的阿虎，那些顽皮光丝从阿虎身体里穿过，却并不湮没其中，而是向游鱼入水，越加的自由摆动，速度也变快了许多。

　　等到金丝一离开阿虎的身体，又变得不快不慢，悠然自得的样子。

　　“哇——”就算是在长白山中见惯了自然的神奇，还是被这番景象吸引，天金子想惊奇的叫出声来，却因空荡无力的腹部和久未饮水的干渴而显得低哑虚弱。

　　“饿了——”

　　脑袋无力的耷拉下来，有一根金丝恰好冲着他的嘴边悠悠飞来，天金子又有了些精神，嘿嘿一笑，张大嘴巴，低眉垂眼面带嬉笑，看着那条金丝慢慢在眼前变短，最后消失在他的口中。

　　巴兹巴兹几下，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味道，比吃了风还要没感觉，刚刚有些高昂的情绪有瞬间低落了下去。

　　突然，阿虎的身形停止。

　　阿虎沉沉低吼，尾巴微微甩动，提示深陷沮丧中的天金子。

　　正是一个饿字当头的天金子猛地抬头，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吸引。

　　他从来没有见过美得这般柔和的金色。金色的光芒几近透明，化作无数的金色丝线遍布在附近。无数的丝线似乎在空中编织，形成了一片暖暖的金幕。

　　一直在他前面的阿虎，身体舒展，卧身休憩，湛蓝湛蓝的眼瞳也被金色沾染，和他朝夕相处的天金子很轻易的就读出了他眸子里的那份笑意，黑亮的皮毛上，犹如镀上金辉，耀眼却不刺目。
　　呆若木鸡的天金子攥着阿虎变成黑金色的长尾，愣愣的转动脖颈。

　　“吼——”

　　一声甚是凶悍的虎啸，在天金子耳畔轰鸣，却只是使得早已习惯了的天金子呆滞转头，盯着阿虎。

　　倏地，天金子蹬腿一扑，紧紧攥在手中的东西由阿虎的尾巴变为另一个东西。

　　“哈哈！肚子好饿——”

　　手掌摊开，一个比他巴掌还要大的圆润果实，被他抓在手窝中。

　　“阿虎，能吃吗？”

　　长白山上有千万滋补入药的奇花异果，却也有无数的食之断喉的毒花恶草，养成了天金子面对陌生食物，不问过师祖和阿虎，是绝对不敢胡乱入口。

　　阿虎歪了歪脑袋，眼神中有些犹疑，瞥了眼角落一片片枝叶细嫩的小山参，他不是叫天金子吃那个呀？

　　“啊，不能吃吗？”天金子垂涎三尺，失望问道。

　　阿虎摇摇脑袋。

　　“呀！那就是能吃了！”天金子两眼发亮，瞬间精神抖擞。

　　阿虎还是摇摇脑袋。

　　“到底能不能吃呀？”天金子一头雾水。

　　阿虎顿了顿，突然狠狠地点点头。

　　“哈哈，我就说看上去就是很好吃嘛！”

　　天金子乐不可支地用道袍的衣袖擦了擦那颗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金色果实。

　　阿虎也盯着天金子手上的果实，眼中的疑惑还是没有消除。

　　天金子捧着金色果实，冲着它就是“啊呜”一大口。草草地嚼了几下，果肉立刻滑进了肚子里。

　　天金子一边啃着，一边在阿虎身侧坐下，对着阿虎点点头，不太满意地评价道：“什么味道也没有，一点也不好吃。”

　　阿虎似乎感觉到越加的困惑了。

　　“恩，恩，唔唔，没有千子果甜，没有雷果刺激，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到，滑到嘴巴里就像是化了似的。”天金子转眼之间就啃进了半个果实，对这种果实的评价实在没有多好，甚至比不上长白山最普通的野果来的有滋味。

　　只是他并没有发现，在原先密集的美丽金色光丝渐渐暗淡下来。

　　“咦，这个是什么？”天金子再啃了一口，似乎磕到一个咬不动的东西，凑近一看，“阿虎，你看这个果核，怎么样，漂亮吧！”

　　阿虎瞪着被天金子放到眼前的半个金色果实，它的中心微微有一个坚硬的果核突出，质地剔透，宛如一个七彩琉璃，拇指尖大小，色泽光晕浑然天成，在金丝的光芒照射下，让人轻易深陷它的瑰丽。

　　阿虎对这个东西十分陌生，专注地盯着它，想研究个所以然。

　　天金子抱着金色果实，并不费力的把镶嵌的晶莹剔透的果核挖了出来。

　　阿虎的心神挂念在天金子食指和拇指捏住的果核上，里面似乎有无数的流光滑动，却又什么都没有。天金子研究一阵，却没有发现所以然，于是将七彩琉璃色的果核，塞进腰间口袋里。

　　“来，你尝尝——”天金子将剩下半颗果实递上。

　　阿虎习惯性地张开虎口，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过口腔，又瞬时消失，才“啊呜”地惊起。

　　“嘿嘿，”天金子挠着没有梳成发髻而显得满头杂乱的黑厚长发，带着垂涎的说道，“阿虎，我说这个果子一点也不好吃吧，我们还是另找吃的吧！”

　　阿虎丢过一个白眼，分明是你自己找错的。

　　即便亲自吃了这颗异果，阿虎还是没有弄明白这颗奇怪的果实，到底是什么？不解思索片刻，阿虎也懒得深思。

　　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和一根筋的天金子如此合拍，这只没长大的黑灵虎，也不是什么胸中沟壑深沉，心思细腻之辈。

　　阿虎这个没有长大的灵虎和天金子这个没有长大的小道士无法明白。

　　在这个世间，有一种灵物，天生天成，世间独一，它们隐匿在不为人所觉察的角落，常人难觅机缘。

　　这种灵物，就算拽在手心里面，也难以测算它实际的价值。怎样的使用都是一种浪费，懵懂之中，或许因为微许的好处而视其为宝，但是永远也不明白把手心中的东西和已知的所有财富相比，其间的差距是何其的巨大。

　　天金子和阿虎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金色的果实的价值。如果说天上的神仙们最引为珍贵的果实，约等于神祇身上的微毫的话，那么这颗金色的果实便是不下于这个神祇的心脏和头脑分量。

　　它的真实是什么呢？恐怕没有什么人，仙，神，可以说的清楚。人或许说它可以让人成仙，仙说它或许可以让仙成神，神又说什么？

　　天金子不久将会明白些什么，却永远也不会是它的真实。

　　而现在呢？

　　一颗金色而无味的果实，结束了天金子滕子林的探险。

　　离开神秘无比的藤子林，天金子真是失望无比。正如做好面对千难万险刀山火海的打算，但实际面对，却是平凡无奇的黑暗，平常无梦地睡了一觉，吃了一颗平淡无味的果实，心理和现实的落差，真令人沮丧。

　　天金子跟着阿虎，离开藤子林，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不满地嘀咕着，随之向雷果树奔去。

　　阳光照射到长白山的一个山头，离开藤子林的天金子，站在雷果树下，捂着肚子，对同样肚子叽咕作响的阿虎喃喃：

　　“阿虎，我的肚子真饿”

《窗灵》
俺的新文，不定期更新，阴沉小妖和呆愣小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