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魂石

　　那天李安年一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对我们说道：“你们去换身衣服，晚上宫里设宴，你们随我一起去。”
　　我对皇宫的概念一直只有北京那已经成为古董的故宫。它的肃穆与恢弘只有在电视里感觉比较强烈，但如果等到实地站在那的时候你脑子大概只会剩下三个字：都是人都是人都是人……
　　所以对于这个风俗习惯与原本世界都有一定差距的红国皇宫究竟是什么样子我还是相当好奇的，于是很快就和显真换好了较为正式的衣服坐在马车的驾驶座上等李安年出来。
　　没多会儿李安年就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个怀里抱着一个长盒子的佑叔。两人走到车后，只听到李安年的声音传来：“这画要给太子的当心点放……”
　　那个……呵呵……我不是听错了吧……
　　等大少爷坐上车后显真一挥鞭马车就平稳地向前驶去。我在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后终于鼓起勇气从身后的小窗里探进头：“少爷，小的斗胆问一句，我们这是去参加哪位大人设的宴？”
　　“我没跟你们说吗？今天的酒宴是太子设的，不过是私人性质的并没有太隆重，所以让你们陪同也没有关系。”
　　没有！没有！你没有说过好不好！！我可以现在选择回去吗？我不想去……我不要去……就算觉得自己窝囊无比我还是清晰地听到自己内心呐喊着“我不要去——”！
　　就在我反复挣扎着是否要跳车的时候马车已经急速驶进了皇宫……
　　显真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在听到是太子设宴后明显加快了速度！
　　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发现你在听到太子设宴后整个身体明显僵硬了下！
　　臭小子你到底怀着什么鬼胎……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你总是跟我过不去……

　　如果你现在还关心红国的皇宫究竟长什么样那我可以大约跟你说一下其实比起故宫它更接近布达拉宫的设计风格，充满了西域风情。除此之外你就别问我了，因为我实在没心情再研究这个狗屁皇宫了，只想着可以快些离开就好。
　　随着李安年入席的时候设宴的主儿还没到，唉，毕竟人家是太子总要摆摆架子的。
　　趁此机会我赶紧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想到一抬眼就对上了对面桌前那双温和带笑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明显也看到了我，微微愣了下后随即便勾起唇角笑着对我点头示意。
　　看到他那瞬间缓和了我一路上过来的紧张心情，不自觉地也跟着傻笑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场合实在不合适我还真想走过去跟他说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他……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是太傅的儿子，出席这种聚会很正常。
　　而且就如李安年所说，真的是很私人的一场酒宴，因为除了上座的太子席之外下面只有李安年和宋思归两桌。
　　还没让我多看几眼上座已经走过来一个人影，李安年和宋思归亦同时起身——
　　不知是国名关系还是他个人偏好，依然是一身不同花纹却和上次一样华贵的红色长袍，今次不像上次那样正规，所以他没有带那个显得很重的发冠，只梳了个简单发髻的一头乌黑长发像披肩一样柔顺的贴在背后，整个人轻松到近乎慵懒，连那与身俱来的王气和霸气都隐去不少……
　　啊？别的还有什么？我只稍微扫了一眼能看到这些已经不错了！难道你要我盯着他看再汇报给你听不成？！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待他入坐后就听到李安年说道：“恭请太子圣安。”从我低着头的狭窄视线范围内也看到宋思归微微弯腰作了个揖。
　　“小思小年，都跟你们说了今年是我们朋友之间设的酒宴，你们就不要那么多礼了嘛！”
　　话音刚落我低着头就看到自己的下巴啪啦哒一下掉在了地上……小、小思？！还小年！？我的乖乖啊！我怀疑除了他会这么叫李安年也没人敢这么叫了……连老爷夫人都是叫安年来着……
　　但貌似那两人都非常习惯和适应这个称呼，没多说什么就坐了下去。
　　接着那三人便说说笑笑地聊了不少东西，我因为还未从刚刚小思小年的冲击里缓冲过来所以听得不是太仔细。其实说是三人说说笑笑，大多都只是红宁一个人在说，李安年偶尔插花附和两句，宋思归当然只是微笑着安静聆听。直到今天我这才发现原来上次除了假笑之外，他那高高在上言简意赅也是配合场景需要，因为他这屁话够多的功力明明不可能在我之下嘛……
　　“小思，我好长时间没听你弹琴了，好想念你的琴声啊……”
　　骗人……你明明是看到他身边的那琴才这么说的！
　　席下的白衣少年笑笑拿起座位旁的琴放在桌上，音律方面我一定都不懂所以你不要奢望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什么琴……
　　“小思我要听你自己编的曲子哦！”
　　切……要人弹琴要求还这么高……但是宋思归却仿佛没有丝毫的不耐，抬起头笑着对席上那人点点头，便摆好了架势，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根弦，滑出了第一个音……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懂音律，以前大学时曾经交过一个学声乐的女朋友陪她去看歌剧最后在歌剧院睡醒时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这个曲子真要我说就是很柔和，柔和到让人忍不住心疼……在这种柔和的旋律里我只觉得那些很近又很远的记忆都回到了眼前——
　　有老妈请我吃的麻栗子，有老爸和我一起喝的第一杯酒，有傅灵讨好我时用撒娇的声音叫我哥哥，还有小琴那甜美又无虑的笑……
　　伴随着最后一个收尾音我瞪大了眼睛看到一粒水珠无声地落入脚下的绒毛地毯里，瞬间被吸收得不着痕迹……吓得我赶紧拼命眨眼睛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到够本了……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跟着瞎凑热闹玩起了多愁善感！
　　一曲完毕席间安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红宁的声音微微响起：“小思，你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白衣少年收回了手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
　　“那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少年笑着点点头，还作了个“请”的姿势。
　　“就取你名字里一个字，叫‘归’，你说好不好？”
　　他话一说完我就感到席间有四双眼睛都整齐划一地唰地盯向他——我的，宋思归的，李安年的，还有，显真的？
　　他懂……那个成天皮笑肉不笑的太子他居然懂……？
　　大概是我眼里水气还没眨干净所以才会有错觉觉得那一瞬间他那双一直假笑的眼睛里居然有着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还有他的视线好象貌似那么不经意地扫到过我这里吓得我赶紧又低下了头。
　　宋思归拿起一旁的纸笔写下一句话举给红宁看：谢谢太子赐名，是个好名字。
　　“呵呵，你喜欢就好。”
　　这时李安年突然开口说道：“我今天给太子准备了一份礼物，太子应该会喜欢的。”
　　“哦，那快给我看看。”
　　说着李安年把先前叮嘱佑叔很小心放着的那个长盒拿了出来。由于我今天相当的低调和显真今天相当的积极形成鲜明对比，所以这盒子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显真手里送过去给太子。
　　红宁打开盒子，原来里面是一副画卷，他展开一看便惊喜地说道：“是静修大师的真迹！”
　　“是，这是静修大师归隐前留下的最后一副真迹，我也是无意中得到的，知道太子你一向喜欢静修大师的画所以就给你送来了。”
　　“恩！静修大师的画风犹如平静海面下蕴藏着的浩瀚巨波！你看这副红国江山图画的多有气势！能够坐拥如此大气江山实属我红国福气！”
　　此时的气氛其实很好，红宁收到了一份他很喜欢的礼物正乐的不得了，席下的人一片详和安乐，但偏偏就是有人不怕死的在这么一刻冒出了一句——
　　“你认为你有资格拥有这片江山吗？”
　　我的乖乖！这下不是四双眼睛而是所有眼睛都盯着这个人了，他的声音不响却偏偏不巧可以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而楚……比我胆子还大！我佩服你八戒！不愧是我兄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最先反应过来的红宁，只见他勾起唇边的笑连眼睛都弯了起来，语气平淡带笑地对着显真问道：“难道你认为我没资格拥有吗？”
　　不好了……这下真的不好了……我记得很清楚，当天他就是这么笑着像聊天一样的对我说出那句：请你也一起成为祭品吧。
　　我求救地看向李安年，他已经调整过来表情而且调整过了头完全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指望他是没希望了！再抬头看向宋思归，他有些莫名地看着上座，也是，他根本不认识显真让他怎么帮！
　　怎么办！怎么办！？
　　我说八戒你的确够英勇但你不知道英雄都气短么……
　　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很悲切的再次了解到这个事实后只好咬咬牙去面对这个自己万分不愿见的人——
　　“太子殿下！请你相信我这个兄弟只是开个玩笑并无恶意！殿下大人有大量请不要当真！”
　　为什么每次我遇到这个人总是处于劣势？！真不甘心……
　　感觉到显真落在我身上带着惊讶和不解的目光，我很想抬头对他苦笑但现在实在不合适。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红宁用好整以暇地口气对我说道：“啊，你终于出来啦，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这么缩着头躲到酒宴结束呢！”
　　妈的！你居然影射我是缩头乌龟！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看向他，却发现他对着我的眼里满是带着玩笑性质的戏谑。
　　……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局势明显对我方不利还是先把私人恩怨放一下……
　　“呵呵，太子殿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恩，恩，不错，不过肯定没你好，从清风寺来到皇城，从杂役变成家丁，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呵呵，托太子的福……”
　　“你要我把这个当玩笑也可以啊！那你代替他回答这个问题，你认为我没有这个资格吗？”
　　汗……我还以为能打哈哈打过去呢，怎么又给他绕回去了……那只好再把球打回去！
　　“那殿下您自己认为呢？”
　　显然没料到我会开始和他打太极，稍微愣了下随即笑道：“如果我说有你怎么说？我说没有你又怎么说？”
　　“如果太子认为自己有的话那是事实，百姓们的拥护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太子认为自己没有那实在是妄自菲薄，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您实在不用谦虚。”
　　怎么样？这个马屁拍得你舒服吧？！看你再怎么挑刺！
　　他探究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大义凛然地回望过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认输！你看，我让你看！你能看明白大可以尽量看！
　　过了一会儿他放柔了目光，脸上的笑意似曾相识……啊！那天他在雨帘里转身离开时也是这么笑着的……
　　这时宋思归站起身打圆场，我看到他举在手里的纸上写着：李府的这位家丁甚是机灵伶俐，我很中意他，不知李大人能否把他让与我？
　　李安年的脸不知怎么明显僵了僵，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笑道：“这是宋少爷抬举了，不过是争争口舌便宜而已，实在不敢让他丢脸丢到太傅府去。”
　　宋思归淡淡一笑便坐了下去。咦？他不是为了帮我圆场吗？为什么我好象真的在他眼里看到一丝失望……
　　“哈哈！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争着要你呢，小思都这么开口了我再为难你好象就是我的不对了，今天这就当是一场即兴娱乐吧！”
　　“多谢太子！”我暗暗呼出一口气，抬眼想和显真表示下好险，却奇怪地发现他正两眼有些迷茫失焦地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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