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花

　　夜黑风高，在静寂的街道上，明亮的路灯投射在柏油地上的是一个单薄而冰冷的黑色影子，一动不动地刻在原地，正如那站在路灯下不住地望着路口的的人。他的脚下静静躺着烟蒂，是他等候中焦虑的消遣物。

　　突然，他眼前一亮，看到了正朝自己方向而来的出租车。下一个反应便是：迅速拿出香水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然后拿出一包口香糖一股脑塞嘴里咀嚼，那触碰在舌头上的浓烈薄荷味深深地刺激着他让他的精神好了百倍，和前几秒的萎靡形成鲜明对比。

　　他有预感，这辆车里坐着的人就是言欢。其实，每一次看到车子往自己身边开过来，他都会有这样的期盼。于是，这漫长的三个小时等待过程中，就有很多的失望把他的心情焦虑点抬得高高的。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深信不疑地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欢迎出租车的来临，然后看着车子停在自己的附近，一种窃喜而激动的神色迅速窜上他的脸庞，在路灯的辉映下显得生动俊俏。

　　慢慢的，他的表情变得奇怪且讶异，正如那司机看着客人的那种表情。

　　言欢费力地把道具都搬出出租车狭小的空间，付完钱，高兴地朝着司机的汽车尾气挥了挥手。

　　能够做这种动作的人是言欢无疑了。打定了这个想法，他径自走向言欢身旁，冷不防说了一句：“你觉得有清洁工搭出租车的事情？”

　　言欢条件反射地应道：“这不就是……啊！”跳了一下，她转过身看清来人之后，捂着受惊的胸口，无精打采道：“阿振……”

　　言振细心地拂整她那散乱的头发，接过她的扫帚和桶子，微微训问：“别跟我说，祈睿的助理是当清洁工的。”他只是在调侃她，毕竟白天那件事情已经由直播和重播传得人尽皆知了。想着，他探究地看着她，试图要看清她的心思，但挂在她脸上的蓝色口罩挡了他的视线，他第一次觉得蓝色也有碍眼的视觉效果。

　　言欢躲开他正想朝自己伸出的手，一头扎在他怀里，双手拥着他的腰几乎挂在他身上，闷声道：“我好累，想睡觉了。”

　　言振的注意力被言欢轻易转移了，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温柔地笑着：“那行，我抱你回家睡觉。”

　　稀疏的树影在月光下萌动着瑟瑟而柔和的线条，随着微风静静地摇着，似是要把这个上弦月拾缀下来才肯静止。那一步一步稳稳踩在落叶上的声响，如同这一副无声画面的烘托曲，更为这夜色添了几许安详而悦耳的音色。

　　言振边走边感觉胸口处洋溢着的温热呼吸，低下头，又看到那碍眼的蓝色，心下一动，伸出手却被她迅速拦了回去，他清咳了一声，“我以为你睡着了。”

　　言欢舒适地躺在他怀里，睁着大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言振：“别趁我睡着做小动作啊……说真的，要不是很累，我才懒得窝你怀里，背着我吸烟就算了，还喷这么浓烈的香水真会熏死人。”说着，配合着手嫌弃地挥了挥，眉毛也皱巴巴的。

　　言振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一口气，然后对着言欢绽放最灿烂的笑容：“那……好！我会继续改正！”

　　言欢偷笑了一阵子，继续满足地闭上眼睛，如果她对祈睿这么说，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甩下她走人的，有时候感觉祈睿比弟弟还更孩子气……打住！她紧闭着眼睛，继续假装睡着，而思想依然灵活性地挣扎着不要再想他的问题。

　　当言振把她抱在床上时，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何兮把言振赶出门，在言欢的房里忙活了一阵子，直到帮她穿上睡衣才舒了口气，发现她的口罩还没摘下，暗暗责备言振没注意的同时，伸手碰言欢脸上的口罩，不料她一个大翻身把自己包得紧紧的。何兮无奈，瞪了她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轻轻关上门，何兮看到言振还站在门外，费劲地扬起手拍着他的肩膀，唤道：“阳台上继续讨论欢子的问题……”

　　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直至消失，闷在被窝里的言欢终于探出头，她忙不迭地甩开口罩，以手做扇使劲地往红彤彤的脸颊上扇风。

　　这翻滚在脸上的热气真不知是被口罩闷的，还是被祈睿的表白激发出来的。

　　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是，没被言振和何兮发现。

　　是夜，阳台上依然月光如洗，两个人静静地坐在地板上，放眼看着星空。

　　“阿振，我毕竟不清楚当年欢子和祈睿有什么样的故事，你是当事人，对于今天祈睿的表现，你是怎么看的？”何兮难得严肃地发问。

　　言振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看不清表情：“我不在乎祈睿，只在乎姐姐，她……可能会重蹈覆辙。”说着，心里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

　　此时的言欢已经睡得沉沉的，慢慢地进入梦中。梦里，她看到了祈睿，他温柔地对她笑着。

　　梦里的他会用一种成熟而炙热的目光看着她，笑着微微责备道：“我的欢宝贝真淘气。”余音带着深深的宠爱，她爱极了这种感觉。

　　梦里，她被他紧紧地抱着怎么也挣脱不开，她听到他凑近的话语：“这辈子，我不会放开你了。”

　　梦里，她的手指不小心受伤了，他会心疼地抱着她的手，吹了吹，问道：“还疼吗？真是只糊涂猫，以后我下厨你负责吃饭！”他还有很多通告要赶呢，却要这样照顾她，她不能不感动。

　　梦里，他会在她面前卸下所有的面具，颓废地靠在她身边，呢喃着：“说真的，我很累，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还好有你在……”

　　梦是断断续续的，但她能真切地体会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滋味。那种被需要被呵护的感觉，她深信会到永远。

　　梦里，他神秘地冲她笑了笑，从背后拿出一个长方体的礼物盒，粉蓝粉红相间的包装纸是她最喜欢的，她雀跃地问他：“是什么？”项链？还是情侣手链？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缓缓道：“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别弄丢了哦！”她一个劲地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慢慢打开盒子。

　　但是，没等她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呼唤，那呼唤熟悉又陌生，她还没反应过来拉住祈睿，他就带着盒子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了，她一直忘不了他消失前的笑容，柔柔的，像要把所有的甜腻在她心间。

　　“别走！礼物是什么？！”

　　何兮惊讶地看着言欢，那梦呓带着焦虑和心痛，像要把她的心也掐疼了。她忙摇了摇言欢，“起来起来！”

　　言欢掀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何兮一眼，不甘心地继续闭上眼睛：“不行……我要继续见他……”

　　何兮扯开她攀着的被子，叉着腰，咬牙切齿道：“如果你不起来，我就告诉祈睿说你要辞职！”

　　话音一落，言欢顿时精神焕然，爬起来换掉睡衣。

　　何兮背对着她，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难道真如阿振所说的？”带着这个疑问，脱口而出道：“你刚才梦到哪位帅哥了？”何兮敏锐地发现她的身影僵了一下。

　　言欢涩涩地笑着，一脸无辜相：“我忘记做什么梦了。”

　　“如果你能在回答的时候眼珠子不往下，我会相信你。”何兮一脸深意地看着言欢，言欢一直垂着头默不作声，半晌，她无奈地挥挥手，“好了，粥快凉了，赶紧洗脸刷牙，快迟到了。”

　　言欢认真地对着镜子刷牙，却不由自主地想到未做完的梦，潜意识里一直急切地想知道那礼物是什么。也罢。她对自己摇了摇头，“就当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真是想太多了……”

　　想太多的言欢一直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和言振、何兮说完“我要去上班了”之后，就钻进杰瑞的车里继续当沉思者。

　　杰瑞秉持着来接言欢之前祈睿交代的话：“别在开车时说话！”所以，即使有好奇心也不敢直接问言欢。

　　一路上，居然无话。快到星厦了，杰瑞有点郁闷地朝言欢瞟了几眼。真想问她听完祈睿表白的感想如何。

　　冷不丁的，杰瑞终于听到言欢的话了，却在听完之后骤然刹车。前一秒飘在空中的话依然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杰瑞，假设祈睿要送我礼物，据你对他的了解，他可能会送给我什么礼物？”

　　言欢因这急刹车吃了大惊，狐疑地看着正在发呆的杰瑞。

　　杰瑞缓了缓神，干笑着：“果然是开车时候不宜交谈啊……这不，差点出意外。”

　　“哦。”言欢应了一声，继续盯着杰瑞，清澈的眼眸看得他真想往地里钻。

　　杰瑞作恍然状：“你刚才那个问题啊……祈睿肯定会送你喜欢的东西咯。”

　　“是吗？”言欢继续思忖着，没发现杰瑞暗暗捏了把汗。

　　从这开始，杰瑞从没感觉这八公里车程会那么长的，途中一直担心言欢又会突然发问。

　　终于到了车库停好车，他松了口气。

　　言欢那清澈的目光时不时地看着杰瑞，却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再问他问题，更何况她也不知道应该问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怀揣着不一样的心思走到了祈睿的工作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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