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OKING INTO YOUR EYES

　　伊集院醒来之后，又做了一次完整的全身检查，确认没有大碍之后就转到了普通病房。藤吉医生试着问了他一些问题，发现他的记忆在其他人和事物上完全没问题，只忘了和朝田有关的一切，他看着检查的结果，默默地叹了口气，明明是那么信任朝田，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忘记他。伊集院的手术之后，藤吉和荒濑一起查看了停车场的监控，知道了车祸的来龙去脉，他们都明显感觉到伊集院推开朝田时的决绝和毫不犹豫，即使之前再不明白，现在他们也清楚了朝田在伊集院心里占据了什么位置。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人忘记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虽然明白这样的结果会让朝田伤心，但该让他知道的总还是要知道的。他委婉地提醒了朝田，朝田虽然还是一付面无表情的样子，藤吉却能感觉到他的抑郁。
　　同伴们每天都会轮流去看伊集院，只有朝田原来是每天都要来病房好几次的，在这之后却只能趁着深夜他睡着的时候来，因为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伊集院有礼而疏离的眼神。
　　深夜，站在伊集院的病房外，朝田的思绪翻腾：伊集院，你对于我而言，不止是伙伴，可是，除此之外还是什么，我还不清楚……
　　在此时，研修医拿着病历夹，打着电话从朝田的身边走过，谈话传入了朝田的耳中。“不是这样吧，你们已经分手了不是吗？前男友不记得你的生日不是很正常的吗？……啊啊~真是够了！不要说以前怎么怎么样，不爱了，就忘记才对啊。…跟你说，你也该忘记才对啊，不然老是忍不住给他打电话什么的，他也会很困扰吧…好了，别难过了，我还有工作，改天出来一起逛街，下一个男人会更好的，拜拜～”
　　朝田如遭雷击，一把拉住了毫无心理准备的研修医：“喂，研修医，你刚才说的，是不爱了，就忘记对吗？”研修医吓了一大跳：“ASADA三三？”
　　朝田表情认真地等着她的答案。
　　研修医一头雾水，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诶，嘛，应该是吧。不然总记得对方，很痛苦吧。”
　　朝田颓然的看了看病床上的伊集院，一刹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记忆的大门打开，那一幕幕是如此清晰：伊集院毫不犹豫甚至像本能反应一样推开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是会顾及他的安危，听到他没事时欣慰的眼神，朝田终于明白：伊集院对待我并不仅仅是对前辈的敬仰和对伙伴的感情，所以才会下意识的保护我。从什么时候那个孩子无奈和踌躇的表情变成了信赖和坚定，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双清澈见底的杏眼因为我染上了淡淡的情愁，我不知道；甚至，每次转身离开的时候，努力微笑着的他的真正的心情，我也不知道。他的变化，我总是后知后觉，只是习惯的去享受，享受他给予我的所有的信任、所有的追随、所有的依赖。可是，看着自己的付出却没有任何的回报，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回应，伊集院，你终于累了么？你终于觉得痛得受不了了么？你终于决定放弃了么？
　　所以，他忘了我，这是惩罚吧？
　　原来是这样……因为很痛苦所以决定忘记吗？
　　原来是这样，原来伊集院是喜欢我的。终于知道了这个让自己困扰不已的答案。可是，为什么当我知道了答案的时候，会更加难受……
　　研修医看了看病房里的伊集院，喃喃的咕哝：“不过，说起来，伊集院医生倒像是那种为了避免别人的困扰而强迫自己忘记的人呢……咦？我在说什么，伊集院医生明明忘记的是朝田医生，又不是恋人……”
　　朝田听到真柄的话，眉毛又紧紧地皱了起来。他不停地回想起以前的伊集院，一开始对他的行为不能赞同却还是依言照做，到后来对他只有崇拜和敬仰，跟在他后面叫着“ASADA三三”的诚恳语气，颤抖着阻止使用劣质的起搏器，跟着自己被流放到北洋，摔伤了脚还依然坚持着站在手术台上做第一助手，忍着外山的讥笑和自己的孤独感默默地练习，甚至只要得到我一个肯定的眼神就会笑得那么灿烂……原来，你一直在追赶着我的脚步，可是，当时的我为什么，会一句鼓励都吝于给你？现在的你，躺在病床上，那么虚弱，没有生气，我宁愿你还是六年前那个会指着我说“要是有问题，我一定马上打电话给木原医生”的你。如果这样可以保护你，让你平安无事的话，我宁愿你继续讨厌我，疏远我。如果最初的最初，我没有拦下你，是不是命运之轮就不会转动，是不是你不会这么痛苦，是不是你也不会因为我而受伤。你醒来的那一刻，我觉得内心仿佛有烟花在绽放，可是当你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着我时，烟花从空中坠落了。伊集院，我宁愿相信你是怕造成我的困扰而忘记我……
　　朝田绕回了办公室，在沙发上发呆，他从未觉得自己会如此无助，即使在战场上，面对呼啸的子弹和纷飞的炮火，他也可以面色不改地通过，而现在，他竟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伊集院。研修医的话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伊集院三三忘记的是朝田医生，不是恋人……不是恋人……”
　　“71公斤，在发什么呆？”荒濑踱了进来，看了看朝田的表情，有些明白了，“跟我去喝两杯吧。”朝田有些犹豫：“还要值班……”荒濑坏坏地笑着：“偶尔把身上的负担交给别人吧，别一个人扛着。”随即一把把在门外站着的外山拉了过来：“喂，61公斤，今天晚上，病号就交给你了！”外山一脸不情愿：“喂，今天晚上不该我值班！”荒濑凑到外山的耳边说：“你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朝田么？因为你不能全心全意对‘别人’付出。”他故意把‘别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外山一脸不服气：“你！…谁说我…，哼，值班就值班，有什么了不起！”荒濑回头对朝田挑了挑眉，一脸“搞定了，我很厉害吧”的表情，朝田勉强扯了下嘴角，站起身来跟着荒濑走了出去。
　　【酒吧。】
　　朝田一口一口喝着闷酒。荒濑看看他的脸色，知道由朝田先开口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干咳了两声，说：“71公斤，你在烦恼什么？是伊集院忘记你的事情吗？”朝田沉默着，直到荒濑几乎认为他已经醉倒的时候才闷声应到：“嗯。”“放轻松点，那个孩子的眼里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有你一个人，给他点时间，他会想起来的。”朝田一口气喝干了自己那瓶烧酒，把空瓶在手中转了一圈，说：“荒濑，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伊集院对于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荒濑轻轻笑了起来：“71公斤，原来，你也是个笨蛋啊！到现在，你还没明白吗？那伊集院的心情你明白了吗？”“嗯。”朝田低低地应了一声。“呼……”荒濑夸张地吐了一口气，“还好，你还不是笨到家。我问你，伊集院受伤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想把那个撞他的人杀了？”良久，脸笼罩在灯影里的朝田才点了点头。荒濑接着问：“那你想像一下，如果救不回伊集院，你再也见不到他了，那是什么感觉？”更久的沉默之后，朝田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即使拼上我的命，也要救回他。”荒濑笑了：“这种‘想用一切去守护重要的人’心情，就是喜欢啊。”朝田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茫然：“这…就是喜欢吗？”“你和伊集院的心情是一样的啊，在车撞过来的时候，他不是推开了你吗？能用生命去保护的，不能离开的，没有人可以替代的，不就是喜欢吗？”朝田脑海里不停回放着与伊集院相识以来的一幕一幕：忍着泪弯下[和谐]身去大声说着“那，请多多指教！”的身影，为了佐佐木太太的去世而流出的泪水，每次手术完成后抬头时总可以对上的微笑，在明真的每个清晨都会出现在桌上的早餐……他又想起了两年前和伊集院在楼梯上擦肩而过的情景，那个孩子用如此决绝的语气说着“三三你是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原来，伊集院，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记住了关于你的每一个细节，记住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件事情、说的每一句话。可是，我却从未仔细体会过这一切。今天，我才知道你一个人有多么辛苦。一种不知名的痛从身体中央的某一点慢慢的扩散开来，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是有看不见的钉子将自己钉在了沙发上，说不出，动不得。伊集院，是我错了。是我认为只要我回头，你就会在我背后，给我一个坚定的微笑，是我一直忽略你，忽略你的感情。直到你用陌生的眼神望着我那一刻，我浑身冰凉，才知道此情已能伤身。伊集院，现在我理解了你的心情，是不是已经迟了太久？如果，时光能回到从前，我……一定会牢牢牵住你的手。
　　荒濑打了个哈欠，歪歪倒倒地走到朝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他会想起来的，一定！”朝田默默地点了点头。荒濑转身向外面走去：“唉，没有老婆做的难吃蛋卷，酒喝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啊。朝田，今天你请客啊！…唉，情感导师做起来还真辛苦啊~”朝田听见他的话，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深夜。病房。】

　　朝田从酒吧回来，还是忍不住回到伊集院的病房，他现在只想就这样守着他。默默地把配好的眼镜放在床头，朝田坐下来，怔怔地看着伊集院，眼睛里满是担心与不舍。“傻瓜，为什么要推开我？为什么？我，比你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吗？既然我那么重要，为什么要忘记呢？如果，真的是怕造成我的困扰的话，可就太笨了。笨蛋，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困扰，而是我的动力啊。你的眼镜，我已经帮你配好了，快点好起来吧。我们还要一起做手术，医龙队不能没有你，我…更不能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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