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白描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将副所长那张布满血污与疲惫的脸照得无处遁形。

　　铁栏杆隔开了里外两间，贺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倚在观察室的玻璃上，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里面那个垂着头的男人。苏清晏就站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笔录，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边缘，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审视。

　　“审了半小时了，还是一口咬死什么都不知道。”负责审讯的民警推门出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语气里满是无奈，“他说自己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至于幕后是谁，他真不清楚。”

　　贺酌嗤笑一声，把烟揣回兜里，推门走进审讯室。厚重的铁门发出“哐当”一声响，惊得副所长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陈副所长，”贺酌拉过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散漫，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场，“你老婆孩子在迈阿密的海景别墅住得挺舒服吧？账户里那笔八位数的存款，够他们下辈子衣食无忧了。”

　　副所长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贺酌挑眉，将一份银行流水甩在他面前的桌上，纸张翻飞的声响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这笔钱是三天前从瑞士银行转过来的，收款人是你老婆的远房表弟。别告诉我，这也是巧合？”

　　副所长的肩膀垮了下去，眼神里的倔强一点点被绝望取代。他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我真的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我只知道对接我的人，每次都用变声器，交易也都是在暗网完成的。”

　　“暗网？”贺酌的眼神沉了沉，“交易记录呢？”

　　“没有记录，”副所长摇头，“他很谨慎，每次交易完成后，所有数据都会被彻底清除。我只知道，他的势力很大，大到能轻易颠覆我的一切。”

　　贺酌正要追问，审讯室的门又被推开，苏清晏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小小的金属徽章。他将证物袋放在桌上，推到副所长面前，声音清淡：“这个，你认识吗？”

　　副所长的目光落在徽章上，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他猛地摇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欲盖弥彰。

　　贺酌和苏清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苏清晏蹲下身，视线与副所长平齐，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陈副所长，你应该清楚，包庇罪的量刑，可比故意杀人罪轻不了多少。你老婆孩子现在是安全，但如果你一直嘴硬，他们能不能平安地在国外待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了副所长的心里。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捂着脸，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我说……我说……”他哽咽着开口，“这个徽章，是那个幕后之人的标志。只有他们内部的核心成员，才有资格佩戴。”

　　“他们是什么组织？”贺酌追问。

　　“我不知道……”副所长摇头，“我只知道，他们的触手伸得很长，上到官场，下到商界，都有他们的人。赵宏远就是因为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才被灭口的。”

　　审讯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贺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副所长，眼神冷得像冰：“你最好祈祷你说的都是实话。”

　　他转身往外走，路过苏清晏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刚才苏清晏蹲在地上的样子，发丝垂落，遮住了眉眼，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像话。贺酌的心跳又不受控地漏了一拍，他连忙移开视线，快步走出了审讯室。

　　苏清晏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观察室里，陆星眠正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敲着代码，看到两人出来，立刻兴奋地招手：“贺队，苏老师！我查到了！副所长说的暗网交易平台，我找到了一个隐性端口！不过需要时间破解，大概……”

　　“多久？”贺酌问道。

　　“至少十二个小时。”陆星眠吐了吐舌头，“对方的防火墙太厉害了。”

　　贺酌点了点头：“抓紧时间。”

　　他靠在墙上，掏出烟盒，却没抽出烟，只是捏着烟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在审讯室里，苏清晏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苏清晏走过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喝点水吧，别总想着抽烟。”

　　贺酌下意识地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苏清晏的手指。对方的指尖微凉，像带着电流，瞬间窜遍了贺酌的全身。他猛地缩回手，矿泉水瓶差点掉在地上，幸好反应快，才堪堪稳住。

　　“谢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敢看苏清晏的眼睛。

　　苏清晏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酌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凉水，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他看着苏清晏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贺酌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就是碰了一下手指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可那股从指尖蔓延到心口的暖意，却久久不散。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的苏清晏，正垂着眼，看着自己刚才被碰到的指尖，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

　　而审讯室里，副所长还在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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