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星缘

　　吃饱喝足，四人处理完厨余垃圾就准备休息了。
　　篝火渐熄，炭块在夜色里裂出细碎的红光。方亦熙枕着雾清的腿睡着了，酒红色发梢垂在草叶间。雾清指尖绕着她一缕头发，目光投向湖面倒映的星群。
　　云星缘仰躺在野餐垫边缘，不知道从哪来的鸭舌帽盖着脸，只有夹着烟的手垂在身侧。
　　木苏抱膝坐在火堆旁，看要熄灭的火堆噼啪作响，消融在深蓝色天幕里。
　　暖意裹着草木灰的气息拥抱她，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蛙鸣。这种松软的宁静像温热的棉被，将她冰冷的回忆融化。
　　“山里也有这样的火堆……”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不过是烧秸秆的烟，呛得人流泪。”
　　雾清绕发丝的手指顿了顿，云星缘被帽子盖住的眼睛悄然睁开。
　　“冬天我爹总在火堆边烤土豆。”木苏把下巴搁在膝头，瞳孔里跃动着橙红的光斑，“烤糊了的就扔给我和娘，说女娃只配吃这个。”
　　火堆“噼啪”炸开一颗火星，她肩头反射性瑟缩。
　　“后来我娘教我在灰里埋红薯。”木苏用树枝拨弄炭块，，“等爹睡着了，娘就扒出来跟我一起吃，特别甜，但是因为怕吵醒爹，吃得很快，会把嘴烫伤。”
　　“有次跟我娘吃红薯被我爹发现…”木苏的树枝猛地戳进火堆，惊起流萤般的火星，“我娘也怕我爹，就说是我干的，她什么也不知道，我爹就抄起旁边的火棍抽我的背，那时候很难受，只知道疼。”
　　夜风突然卷起炭灰，迷了木苏的眼睛。她抬手揉眼的刹那，云星缘已经坐起身。
　　她把鸭舌帽扣在木苏头上，说道：“不早了，进帐篷睡觉吧。”
　　云星缘的话堵住了木苏情绪的发泄口，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赶忙抿住嘴，垂下眼眸。
　　木苏怔怔地看着云星缘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了她。
　　云星缘把木苏推进其中一个帐篷，对着雾清说道：“晚安二位，明天见。”
　　雾清用另一只手朝她示意了一下，就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熟睡的方亦熙上了。
　　……
　　木苏缩在帐篷的角落，脸朝里面，似是要这样睡去。
　　云星缘坐着，看着用这种方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木苏，感到有点好笑，当初木苏刚住进来，发高烧的时候，睡在云星缘的床上，也是缩在这么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云星缘拍了拍木苏的后背：“怎么？就困了？”
　　“不是姐姐说晚安么？”木苏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道。
　　云星缘爬到木苏的背后，拍了拍木苏的背。
　　“干什么？”木苏好奇地问道。
　　见云星缘不说话，木苏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细细地回忆着刚刚的事情。
　　“姐姐？”
　　“我想听你的故事。”
　　“什么故事？”木苏装傻充愣，她刚刚在篝火旁的有感而发，引起了云星缘对面前这个女孩的好奇心。
　　赖在自己家不走，在家里有着强烈的求生欲，还有几近变态的强迫症和洁癖，哪怕犯了一点无伤大雅的错误，木苏都会迅速道歉祈求原谅。
　　云星缘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父母，才会催生出这样的人格。
　　“就是你刚刚没说完的。”
　　“我说完了，就只有那么多。”木苏弱弱地说道。
　　云星缘也不说话，走出了帐篷，大概三分钟后就回来了，然后仔细地拉上帐篷拉链，篝火的喧嚣被隔绝成模糊背景音。
　　她拧亮灯笼，暖黄的光将二人温柔地包裹。
　　云星缘的脸比刚刚红了不少。
　　“冷吗？”她扯过被单裹住木苏。
　　木苏摇头，被单下的身体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木苏，你平时一个人睡在客厅，怕吗？”
　　“什么意思？”
　　“我发现你在睡觉的时候有时会流眼泪。”云星缘说道，“嗯……只是晚上口渴了，出来喝水，看到你在哭。”
　　木苏盯着云星缘背后的帐篷，眼神始终不敢在她身上聚焦。
　　她被问得大脑有些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哭？仅仅是因为怕吗？”
　　“不是……”木苏翻身，只留给云星缘一个背影。
　　木苏的脖子上隐隐约约有些红斑，云星缘早就发现了，只是现在这个场景她能更清晰地看到。
　　“我早就发现了，你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是被打的？”
　　云星缘站起身，跨过木苏的身体，蹲在了木苏的面前：“你怕什么？看着我啊。”
　　暖光里，木苏的瞳死死盯住云星缘，抿住唇，这是无声的抗议。
　　“姐姐，你喝酒了？”
　　“酒还是少喝一点吧，姐姐的酒量很差，一喝醉会胡说八道，总要我来照顾。”
　　“烟也不要抽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偷偷丢掉过你很多打火机了。”木苏说完这些就继续保持沉默，仿佛维持着这种诡异氛围的人是云星缘。
　　接下来就是长达三分钟的对视，两人一句话不说。
　　云星缘原本平淡的眼神对着木苏倔强的眼神，越来越暗淡。
　　她突然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灯笼，灯笼“啪”地熄灭。
　　“你……你既然不想让我了解你，这样，倒是我想多了。”云星缘的语气冷冰冰，翻过身，不再面对着木苏，也不再说话。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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