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之于目

　　最近班上热闹得紧，交换生抄袭上榜那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为时渺攒着口气，认为他又有机会去到桉城，就连他自己都抱有那点侥幸心理。

　　“阿渺，你觉得是真的吗？”陈嘉兴低头玩手机，一边靠在他的肩膀。

　　时渺心不在焉的戳着饭，随口敷衍：“不知道。”

　　“你想去的吧？”陈嘉兴直起身子看向他，“听声肯定希望你去的，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人真的因为抄袭被赶回五中，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去桉城了，那多好。”

　　时渺还是茫然：“我不知道。”

　　从发生这件事开始，许听声就彻底和他断联一个星期，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如果许父没来报平安，他真的会认为许听声出事了，这也导致他这整个星期的情绪都非常低落。

　　沈以行喝了口汤：“没事的，这周五还有物理随堂小测，考完试就去桉城看看。”

　　时渺木讷的点头：“好。”

　　这几天他的心情都非常凌乱，各种各样的情绪将他包裹，两种想法在心里打架，害得他考试那天完全没有心情。

　　这物理老师也是个怪老头，不断向格外灌输老一辈的思想，最主要的是，这老头喜欢以人的外表看人的本性，所以他不由分说的就认为时渺是个坏学生。

　　前段时间和陈嘉兴打架的伤偶然被他瞧见，倒是在课堂上内涵了他好几句。

　　时渺物理本来就不怎么行，遇到这种老师更是想学的心都没有了，但沈以行总是在课后给他补课，所以他的物理也能勉强跟上大部队。

　　这次考试不是学校统一安排的，所以大家看起来并没有多重视，时渺也是如此，于是在考试的时候他也浑水摸鱼了。

　　考试的时间是下午最后两节物理课，他考完后甚至还自作主张提前交卷，背着书包走人。

　　陈嘉兴早就在楼梯口等着，他背着包，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见他下来，还朝他眨了眨眼：”考完了？感觉怎么样？”

　　时渺摩挲着书包肩带：“算过了，刚好及格。”

　　“真假？以你的实力不应该啊。”陈嘉兴半信半疑。

　　时渺走在他的身侧，低声应道：“没太认真做。”

　　不到放学时间校警不给出门，两人便光明正大的坐在校警室外几步远的小凉亭里。

　　时渺的低落心情直到沈以行出来，他有些兴奋，攥紧书包带子小跑到他面前：“我们现在去吗？”

　　面前男生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随即抬手揉乱他的头发：“回家收衣服，不是答应好绵绵要带她一起去吗？”

　　陈嘉兴也凑到眼前：“你们要去桉城啊？”

　　“嗯，去找许听声。”

　　一提到许听声，时渺的内心就有些激动，哪怕已经做好了见不到面的准备，哪怕有可能会失落而归，可他就是忍不住兴奋。

　　早一点的车票已空，三人买了晚八点的票，以至于到桉城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几分。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桉城，时绵却格外兴奋，左看右看，话题新颖又孜孜不倦，像只鸟，但又不觉得吵，反而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热闹感。

　　桉城是国际大都会，夜晚的时候最美，华灯初上，霓虹灯闪。

　　有人说，桉城就像是一个被打翻的珠宝盒，满地的金银珠宝，黄金汇聚成车流，钻石是高楼大厦，珍珠是天上难得一见的星河。

　　这个比喻虽然夸张，但是贴合实际，桉城的确如此，它有繁荣的底气。

　　“哥！我想吃糖葫芦！”时绵背着包，一手牵着时渺的手，撒娇似的喊。

　　这时候的市中心热闹得紧，商场外是个夜市，回沈以行的公寓正好要穿过这个地方，赶了两个小时的车程，中间还打了车，就时绵还有体力。

　　时渺本来就累得不行，晕车加上心里的倦意，现在的他只想睡觉，但为了让时绵开心，他还是点头应道：“吃，哥哥给你买。”

　　沈以行却先两人一步，率先付钱，给每人都买了一串。

　　时绵两眼一亮：“哇——谢谢以行哥哥！”

　　时渺也有些意外：“哇——谢谢以行…弟弟……”

　　沈以行笑出声，自然的抚摸他的发顶，像照顾小孩一样，柔声道：“不客气。”

　　担心自己举动突兀，他还顺便揉了一下时绵的发顶，得到了时绵甜甜的笑容。

　　时绵美滋滋的咬下一口，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含糊不清道：“好好赤，哥你快赤。”

　　时渺不疑有她，咬下一口瞬间僵在原地，裹着糖霜的糖葫芦里面是酸到让人舌根发疼的山楂。

　　甜的酸的时渺都不喜欢，最尤其是酸食，沾点酸反应都会特别大，可此时他却起了玩弄之心，他勉强撑起笑容，把糖葫芦往沈以行手里一塞。

　　“好赤。”

　　说完，他转头就将刚刚咬下的那口山楂吐到草丛里。

　　时渺的脸根本藏不住事，最尤其是干坏事时，最容易败露，沈以行假装没看见刚刚那一幕，他心里发笑但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接过。

　　在即将张嘴咬下糖葫芦的时候，他的目光撇向两人，俩兄妹一个德行，眼巴巴的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沈以行忍住笑，在时渺没吃过的地方咬下一口。

　　他本以为两人反应过大，可入口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串糖葫芦的威力，糖霜过后就是酸涩的味道，让他眉头微微蹙起。

　　见恶作剧得逞，两人彻底放开了笑，三人一路打打闹闹回到公寓。

　　公寓里有三间房，时绵一间，沈以行和时渺一间。

　　洗漱完三人分别回房，时绵睡得早，说是要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准备，才刚过十一点就睡着了，时渺并不觉得很困，于是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身下的床垫柔软，抱枕也是软绵绵的，抱在怀里刚刚好。

　　沈以行侧过身面向他，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想去国际学校吗？”

　　时渺抱着枕头调整了一下位置，也转过身来，与他错开视线，盯着床垫，犹豫片刻他才答：“不清楚……”

　　空气寂静几秒，似是担心沈以行觉得敷衍，他又手足无措的说：“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我不清楚…就是……很混乱……”

　　沈以行伸出手，绕过他的脸侧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时渺有些错愕，茫然的和他对视，仅仅几秒，他便错开。

　　沈以行低头看他，目光扫过他柔软的发丝和泛红的耳尖，似乎是极其不自在，又见他抬起手，把自己的脸埋在臂弯里。

　　“想不想和许听声在同一个学校？”

　　时渺微微睁开眼，发现沈以行已经躺回身侧，他这才放下手，茫然的看向天花板。

　　“想。”

　　沈以行依旧面对他，又问：“那你想不想离开青城。”

　　时渺没有犹豫，立刻点头：“想！”转念又想到什么，他眼里的光似乎又沉默在黑暗里。

　　沈以行看出他的情绪，像是打趣般开口：“那我要一个人留在青城了，我受欺负了你会不会回来帮我？时渺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时渺极其不自在，脸“刷”一下变得通红：“你——怎么也这样喊！”

　　沈以行闷笑两声：“不喜欢吗？你比我大了一个月零三天，应该是叫哥哥没错吧？”

　　“不是不喜欢，就是…不习惯！”时渺把被子拉过头顶，在被窝里闭上眼睛。

　　刚刚那声“时渺哥哥”似乎还回荡在脑海，漫不经心的语调，带着点调笑，让人无法忽略。

　　过了许久，久到沈以行认为时渺已经睡着，可他的声音却从被子里传出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青城，我也不想离家太远，就算有机会，我选择留在五中。”

　　听到这话，沈以行明显一愣，他的眸色暗下来，似是无奈的轻笑一声：“不要为了我留在那里啊…为自己着想好不好？”

　　时渺声音闷闷的答：“我是自愿留在青城的。”

　　沈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按灭了台灯，身旁的动静小下去，时渺从被子里探出头，鼻尖轻嗅着被子上的味道。

　　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是沈以行的味道。

　　又过了小半会，时渺猛的睁开眼，幽怨的看向天花板。

　　睡不着啊……

　　他偏头，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已经十二点半过去了。

　　“沈以行，你睡着了吗？”时渺小声问道。

　　沈以行有些迷糊，却还是睁开眼回道：“还没。”

　　时渺有些不自在，他抱紧枕头，难为情的说道：“我想跟你说个事。”

　　沈以行清醒了不少，他撑起半边身子，问：“什么事？”

　　“其实…我…惦记你家沙发很久了，我今晚能不能睡沙发？”

　　话一出口，时渺能察觉到周围空气似乎都停止流动，一种尴尬的氛围让人不知所措。

　　时渺把头埋进抱枕里：“当我没说。”

　　他想，沈以行肯定觉得他脑子有病，谁家好人放着舒适柔软的大床不睡，非要去挤那张沙发……

　　“可以啊。”沈以行坐起来，靠在床头。

　　时渺麻溜的下床，抱着被子就往门口走，连鞋都忘了穿。

　　沈以行也跟着下床，绕到另一边，弯腰拿起他的那双拖鞋，跟在他的身后：“时渺哥哥，你想抱着我的被子去哪？”

　　“嗯…我想盖。”时渺眨眨眼。

　　沈以行挡在他身前，堵住了他的去路，他双手抱胸，倚靠在半开不合的门框上，似是可怜般开口：“那我怎么办？我会着凉的。”

　　时渺歪头思考片刻：“那就一起睡吧。”过了小半会，他又觉得不对：“那我能借你的外套吗？好像也不是很冷，随便披一下就好。”

　　沈以行盯着他的头顶，笑出声来，给他让出个位置：“没说不愿意，那我们今晚一起挤沙发吧。”

　　沙发不大，躺下一个人还有点位置，但躺下两个人就有些勉强。

　　时渺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大家都是男生，但沈以行却有些不自在，位置本来就不够，挤在一起才刚刚好躺下，可他偏偏还要和时渺隔着一段距离；时渺平躺着，沈以行就只能侧躺。

　　时渺能察觉到，只要沈以行再一翻身，他就会摔下去。

　　脑子刚冒出这种想法，就见沈以行正打算躺平身子，他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衣服……

　　“砰——”

　　手背无意间打到桌面，杯子被碰落在地发出声响，时渺一手护着沈以行的后脑勺，另一只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沈以行双手掐住他的腰，几乎将他整个人撑起来。

　　两人的下半身还在沙发上，对视愣神之际，被子缠在两人身上，重心不稳，连人带被一起摔在地面。

　　许久，他们都没动静，时渺没忍住笑出声，肩膀都在耸动。

　　“噗……我以为你不会摔的。”

　　沈以行心有余悸的抱着他，双手紧紧箍紧他的腰身：“没事吧？”

　　时渺乖巧的在他怀没动，脑袋左右晃了晃：“没事。”

　　不知沈以行哪来的力气，他用力将时渺抱起，重新放在沙发上：“手背是不是砸到了？”

　　时渺朝他伸出双手，正反面都给他示意一遍：“不疼，轻轻碰到而已。”

　　……

　　凌晨一点半，时绵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她迷迷糊糊打开房间门。

　　客厅没开灯，落地窗外撒下来月光，隐约看见沙发上两个身影。

　　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半跪在沙发下，手心贴合着，窃窃私语流入耳朵，时绵没听全，她看了半晌，等两人都重新躺回沙发上的时候，她才关上房门重新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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