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九曜

　　她收回心神，突然觉得自己矫情，这就是自己扫下来的，凭什么不属于自己。
　　她又不是拾金不昧的三好学生。
　　她甩甩脑袋，将网兜挂在车上，推着车去了小吃街，把车交给店里修补，羽毛球送到一个二手店。
　　又去熟悉的烧烤店帮忙串串，这里串一个小时肉串15块。

　　“九曜啊，12点了，你该回去了吧？”后厨王叔看她今晚像个牛犊子一样，一会串一盆，都有点震惊。
　　朱九曜看了眼时间，不好意思对王叔笑了笑，“我再干15分钟，刚好满四个小时！”
　　“行了行了，给你按四个小时算，快走吧！太晚不安全！”

　　朱九曜接收转账，“谢谢王叔！”
　　王叔给她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刚烤好的各种串。
　　“这……”
　　“行了，赶紧吃，不吃就带回去吃！”说完，摆摆手去前面招呼客人。
　　朱九曜闻着孜然的香味，心情莫名平复了几分。

　　回到家已经一点，她给团子收拾了狗厕所，一人一狗分吃了烤串。
　　看着手机上的二十几条信息提示，她打开，全部来自姜澈。
　　【姜澈：车修好了吗？】
　　【姜澈：回家了吗？】
　　【姜澈：对不起】
　　【姜澈：撤回对不起】
　　……

　　接下来是一串道歉红包，朱九曜没点开。
　　紧接着又是一串今天的作业，和要背的课文。
　　朱九曜翻着两人的微信记录，突然发现和姜澈成为同桌的这28天，每天都能收到他的微信。

　　想起那条莫名其妙的同桌协议，她回了一条。
　　【朱九曜：修好了，勿回。】
　　【姜澈：课文背了吗？明天要抽背！还有英语要随堂小考，你记得复习一下我发你的卡片】
　　累得眼皮都撑不开的朱九曜摁灭了手机。

　　第二天，朱九曜一大早去林水花店里忙了两个小时，一到学校，脑袋挨到桌子上就睡了过去。
　　感觉到姜澈的骚扰，一巴掌拍过去，总算清净了些许。

　　等她醒来已经到了早餐时间，杨一涵小眼睛乱转，冲她不停眨眼，看她没反应抬手指了指姜澈。
　　朱九曜这会困得还没醒神，抬眼看过去，还带点茫然，“怎么呢？”
　　手机闪了一下。
　　【杨一涵：你早上打了学霸一巴掌！】
　　【杨一涵：你看看学霸的脸！】
　　【杨一涵：五指印都留下了！】

　　朱九曜困意渐消，她缓缓扭头，就见姜澈抬起左手将脸挡了个严实。
　　【杨一涵：别看了！学霸这会估计恨死你了！你要不给人买点好吃的！】
　　朱九曜看对方遮的严严实实，有些烦躁，“我不是说了，我睡觉别打扰我吗？”
　　“嗯，是我不对”，语气平和，毫无情绪。

　　朱九曜更为窝火，“手放开，我看看”。主要是她有婴儿期就把人鼻梁打骨折的黑历史。
　　“不严重，也不疼”，姜澈揉着脸，“就是麻了，什么感觉也没有。”
　　“……”，朱九曜抬手，对方猛地后撤，手还紧紧盖在左脸上。

　　她抬起的手一僵，瞬间收回，“不好意思。”
　　她不确定道：“你是不是刚才拍我头呢？”
　　姜澈点了下头，又摇头，“我没拍到，你就打过来了。”
　　朱九曜：……

　　“我睡觉你别动我，真有事摇一下桌子我就醒了。”
　　“我摇了三次……”。
　　“……反正别碰我头！”
　　姜澈沉默着点了点头。
　　朱九曜看着对方红透的半边脸，吸了口气，拿起手机，径直走出。

　　校医温浅看她熟门熟路走进，气道：“这里是校医室，不是宾馆！”
　　朱九曜撇撇嘴，“今天不睡觉，有药膏吗？”
　　温浅立马起身，“你怎么呢？哪受伤了？谁打你了？我看看！”
　　这姑娘缝针都不要麻药的人，竟然主动来买药膏，可太稀罕了。

　　“不是我，同学……”，朱九曜催促对方，“就脸打了一下，特别红，还有印子，打麻了，用什么药？”
　　温浅看她没事，语气瞬间恢复懒散，“你又把谁打了？男的女的？欠揍的打了就打了！”
　　“不是，人叫我背课文，我睡觉没注意……”
　　温浅吃惊，“还有人敢让你背课文？”边说边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冷敷贴和一盒药膏，又拿了一瓶生理盐水。

　　“先冲洗，再冷敷，敷完再冲洗，最后上药！记住了吗？”
　　朱九曜点头，看着药膏，“你上次不是说那个绿盒子的效果好？”
　　“你不是嫌贵？”
　　“给我吧！”
　　温浅换了药，“一共60！”
　　“这么贵！”
　　“药膏38，还要吗？”
　　朱九曜抿了抿唇，指着原来的药膏，“这个呢？”
　　“5块！”

　　朱九曜回到教室的时候，姜澈正被人围着，脸上贴着一个冰袋。曹宁给他接了水，
　　桌上放着喷剂。
　　纪律委员苏静看朱九曜走进，一脸鄙视，“你下手怎么没轻没重！我们学霸脸都肿了！”
　　“我没事。”姜澈说。

　　朱九曜将药袋子放进校服兜，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听到铃响，才抬步到座位坐下。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苏静瞪着她。
　　朱九曜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和你有关系吗？”
　　“你力气那么大，你不知道收着点啊！”苏静看她一脸无所谓，语气更冲，“学霸你干脆换座吧！”
　　朱九曜巴不得：“可以！”
　　“不行！”姜澈忍着脾气，“我没事，快上课了！”

　　苏静看马涛走进，指着桌上的药：“记得一会喷药啊！”
　　姜澈点头，“谢谢！”
　　语文抽背，姜澈起身，朱九曜这才看清对方的脸。

　　左脸一片红肿，还有浅浅的五个手指印。她吐了口气，一直知道自己力气大，但此刻还是具象化了，随便一巴掌能留五个印子，不知道该说自己真牛还是对方真娇。
　　她又卡文了，听着背诵，才想起来好像是姜澈昨晚发的课文。
　　对方表情不佳，朱九曜也懒得凑上去。

　　课后，朱九曜刚要趴着睡觉，眼前出现一双手。
　　“干嘛？”
　　姜澈把手又往前推了推，“药！”
　　“你不是有药了？”
　　“谁打的谁负责。”

　　朱九曜理亏，从桌兜里拿出药袋，递过去。
　　姜澈打开，拿出里面的盐水和绿盒药膏。
　　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镜子，递过来，手柄还是粉色的仙女棒模样。

　　朱九曜一脸茫然：“干嘛?”
　　“举着！”
　　“……”
　　“举好别动！”
　　“……”
　　“举高一点！靠左一点！”
　　“……”
　　“镜子要跟着我的脸动啊！”
　　“……”
　　“你能不能别晃！”

　　朱九曜忍着脾气，看着对方冲洗了三遍，才拿起棉签一点点上药。
　　慢得朱九曜恨不得上手两把抹完，她咬牙盯着对方，这一细看才突然发现指印中间还有一道细细的血痕，应该是自己指甲划伤的。
　　她平时打工从不留指甲，只有两个小拇指甲留了一点点，没想到还能划伤人。
　　而且，这会指印已经有点由红转青。
　　这会不会留疤啊？

　　她大拇指无意识抠着食指，半晌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那什么……”
　　“什么？”
　　“……对不起。”
　　姜澈收起药，思索了几秒，“那你能背背课文吗？”
　　朱九曜无语：“我给你买药了。”
　　姜澈点头，“那算了”。

　　他拿出那版小红花卡纸，手指摩挲着空了的地方，“空了就空了吧，这都是命！”
　　“……”
　　“你说我们上台背课文老师会录像传到火山抖音吗？”
　　“……”
　　“我妈看见肯定要打死我了！”
　　“……”
　　“不过没事，我皮厚，你还给我买了药，我妈再厉害也没你一巴掌力气大！”
　　“……”

　　朱九曜将镜子啪地扣在他桌面，吐了口气，“闭嘴！”
　　看他嘴唇一动还要絮叨，抢先一步咬碎了那个字：“背！”
　　对上那张得逞的脸，没好气补了一句：“买药钱是卖羽毛球挣的。”
　　姜澈唇边的笑意微滞。

　　“现在你也算共犯了吧？姜同学？”朱九曜耸肩，“你还要去老师那举报吗？”
　　朱九曜挑眉，“你昨天说什么来着？民事侵权还是刑事侵占？”
　　她夸张地哎了一声：“这下你的三好可怎么办呢？”
　　姜澈垂头，拿出一套卷子接着刷题。
　　看对方不接话茬，朱九曜努了努嘴。

　　下周月考，下下周期中考，全班气氛都紧张了几分。
　　平时说话的玩闹的都没了兴致。
　　各个焊死在座位，下课都没什么走动声音。
　　朱九曜也连着刷了几套题，破天荒睁着眼睛听了两天课。

　　周三她正在上课，红姐来了信息——饮料推销，一天300，加急，10点前得到文化广场。
　　这种就是临时替补的工作，但她一向来者不拒，立马回了个ok。
　　朱九曜抬头看了眼正在放听力的乔峰，捂着肚子站起身，打了个手势。
　　一出教室，疯狂开跑。
　　没想到秦长城正在校门口站岗，没办法，她拐了个弯，又从后面去了操场。

　　墙头那堆着沙子和水泥，还没维修，刚好方便她借力。
　　她两下翻过墙，往文化广场跑。
　　朱九曜到那才发现还不是饮料，是一款气泡酒，领班让她端着盘子，邀请过路行人试喝。
　　卖多还有提成。

　　朱九曜最喜欢这种有提成的活，端着盘子一个路人也不放过。
　　有个男的尝了一杯，笑着说她把盘子上满满当当的试喝都喝了就买一箱。
　　他朋友起哄，说让人小姑娘喝，好歹得买三箱。
　　男人哈哈大笑，说她要都喝了他就买。

　　和她搭档的女孩子怕她吃亏，上前要拉她走人。
　　朱九曜却停下脚步，这酒卖一箱她10%提成，一箱420，“可以！”
　　她端起小杯子，一杯一杯喝完，“买吧！”

　　男人问了价格有点后悔，但这会被朋友驾着下不了台，只说他说的这一盘一箱，三箱要喝三盘。
　　朱九曜二话不说拿过两个搭档手里的盘子，把里面的酒全部倒进一次性杯子里，哐哐里往嘴里灌。
　　全部喝完，朱九曜挑眉看他，“现在是三箱了，对吧？”
　　她可从来不吃亏。

　　他几个朋友笑着打趣，男人黑着脸付了钱，接过箱子。
　　朱九曜弯了下唇，“欢迎下次再来！”
　　旁边搭档担忧地看着她，“没事吧？”
　　朱九曜笑笑说没事。

　　她第一次喝这么多酒，这会感觉一股辛辣从嗓子只往上冒，烧得胃里一片滚烫。
　　但想到这一遭就是126，也值了。
　　她下午又陆陆续续卖出一些，晚上结单，拿了五百多，身体的不舒服瞬间被抹平。

　　她喜滋滋和老板告别，这会才有时间看微信，里面竟然几十条消息。
　　一条来自杨一涵，问她去哪呢。
　　剩下的全是姜澈，朱九曜大概翻了一下——

　　【很不舒服吗？】
　　【你在哪个卫生间？】
　　【需要药吗？】
　　【你去医务室了吗？】
　　【医务室没找到你】
　　【去医院了吗？】
　　……

　　她手指在屏幕停顿片刻，回了一句——【睡了一觉，好多了】。
　　姜澈秒回：【那你好好休息】
　　紧接着传来几张图片，是今天的笔记和作业。
　　朱九曜揉着发晕的脑袋，看着屏幕，很想问一句，你对人都这么有爱心吗？

　　第二天一到教室，姜澈直勾勾看着自己，问她身体好了没。
　　朱九曜压下心里怪异，含糊嗯了一声。
　　姜澈没再追问，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不像关切，反倒像在确认什么，随即倏忽冷了下来。
　　后面几节课眼风都没分过来一个。

　　朱九曜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淡搞得莫名，醉酒后那种不上不下的不适又冒了头，让人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直到体育课去操场的路上，杨一涵递过来视频，“学校论坛热搜你没看啊？”
　　“啊？”

　　视频里正是昨天翻墙的自己，像个熟练的飞毛贼，嗖嗖嗖在墙头腾挪，加了鬼畜音乐，脑袋上还加了个猴子特效。
　　底下热评一片欢乐——“大神千里走钢丝啊？”“扒马甲！”“这身手，妥妥的体育生！”……

　　“虽然人给你加了个猴子面具，但我一眼就看出是你！”杨一涵挤眉弄眼，“学霸还问我来着，问得那叫一个详细，一会问我你经常这样吗？一会问翻墙干嘛去，一会问有没有受过伤。”
　　朱九曜揉了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说了？”
　　“我没说”，杨一涵立即撇清，“但他肯定认出你了。”
　　她觑着她绷紧的下颌线，“你这什么表情，怕他啊？”

　　怕他？
　　朱九曜也愣了下，自己怕他干什么。
　　她又没翻他家的墙。
　　这么想着收了手机，摇了摇头。
　　醉酒的感觉不好受，老感觉胸闷闷的，她停在原地，目送杨一涵去领球拍。

　　视线越过人群，无意识落在姜澈那边。
　　对方正在教曹宁羽毛球握拍的正确姿势，胳膊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就在自己看过去瞬间，对方倏忽抬眸回望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撞个正着。

　　他的目光沉甸甸的，落在身上有股莫名的压力。
　　她心头一紧，立刻移开视线。
　　随即又为自己的反应感到一阵恼火——怕他个鬼。
　　翻他家墙了啊？
　　她立即梗着脖子，回瞪回去，瞪到对方移开视线。
　　这才满意收回目光，狠狠踢了一脚那边跑出界限的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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