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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林晚的质谱仪
市局协查通报弹出来的时候,季言之刚把脖子上的纱布边角掖进领口。
手机震得大腿发麻,他没急着看,先对着那面有些泛黄的仪容镜理了理衣领。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挂着两团青黑,脖颈处露出一截惨白的纱布头,活像只刚从福尔马林池子里捞上来的落汤鸡。
“啧,真丑。”季言之对着镜子龇了下牙,牵动了嘴角的溃疡,疼得他吸了口凉气。
他拿起手机。
屏幕正中央的弹窗是一张高清证件照。
照片上的男人大概三十出头,发际线堪忧,脸上带着那种长期酗酒特有的浮肿。
“死者:赵刚,男,34岁。发现地:城西废弃化工厂排污渠。初步判定死因:溺亡。请各单位……”
季言之的手指在“溺亡”两个字上悬停了半秒。
城西化工厂早就停产八年了,那个排污渠干得连耗子都不愿意打洞,哪来的水让他溺亡?
除非这哥们儿想不开,自己往那个只能积点雨水的坑里把头埋进去淹死。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死者的身份。
赵刚,那个把阿哲生前最后一部手机“转手”卖给黑市贩子的中间人。
线索断了。
季言之把手机揣回兜里,顺手从兜底摸出一颗有些融化的薄荷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劣质的薄荷精油味在口腔里炸开,多少冲淡了点喉咙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他推开停尸间的门。
外面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那个挂在墙角的旧广播正滋滋啦啦地放着早间新闻。
“……本市著名企业家、慈善家谢临渊先生今日向霖城大学捐赠了一套世界顶尖的生物痕迹分析系统,旨在推动……”
季言之脚下一顿。
那个名字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瞬间勒紧了他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右耳后的那块皮肤。
纱布下的伤口不深,但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幻痛般的灼烧感。
“这就开始洗白了?”季言之把那颗薄荷糖咬得咔吧作响,“也是,毕竟还得给我这个‘疯子’铺路呢。”
他转身往物证科走去。
既然谢临渊那个变态把戏做足了,那他也得配合着把这出戏演下去。
物证科的空调开得很足,冷风对着脖颈子吹,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林晚正坐在那台占据了半个桌面的质谱仪前,眉头紧锁,手里的鼠标点得啪啪作响。
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波峰图季言之看不懂,但他能看懂林晚脸上的表情——那是刑警特有的、遇到那种“这不科学”的情况时的纠结。
“哟,林警官,这一大早的,跟这机器较什么劲呢?”
季言之倚在门框上,语气轻浮,就像个没心没肺的街溜子。
林晚头都没回:“别烦我。小满刚送来的样本,成分太怪了。”
“怪?”季言之挑了挑眉,“怎么个怪法?难不成还能测出地沟油?”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溜达进屋。
物证科的陈设很乱,堆满了各种标签纸和证物袋。
季言之的目光扫过桌角,那里放着一个贴着“加急”标签的密封袋。
袋子里是一团深褐色的粉末状物体。
那是咖啡渣。
季言之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小满从他那个保温杯夹层里换出来的东西。
“海藻酸钙,靛青素,还有微量的……钴蓝?”林晚盯着屏幕,喃喃自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咖啡是拿油画颜料泡的吗?”
“钴蓝?”
季言之脸上的嬉皮笑脸僵了一瞬。
那是谢临渊最喜欢的颜色。
也是他那些所谓“藏品”上最常见的标记色。
“而且这还没完。”林晚把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摔在桌上,“你看这个致谢栏。”
季言之凑过去。
报告的最底端,那个自动生成的、链接到相关学术数据库的致谢栏里,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Reference: X. Linyuan, "Trace Elements in Bio-Art Preservation", Journal of Forensic Psychology, 2023. (参考:谢临渊,《生物艺术保存中的微量元素》,法医心理学期刊,2023。
)
那一瞬间,季言之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
这不仅仅是一个咖啡渣样本。
这是一封信。
谢临渊早就料到小满会把东西送到林晚这里。
甚至连这台质谱仪会把成分关联到哪篇论文,都在那个疯子的算计之中。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季言之:你看,我做的每一件事,甚至留下的每一个痕迹,在世人眼里都是合法的、学术的、甚至是值得称颂的。
你查出来的所有线索,最后都会变成对他有利的证据。
“这机器是不是坏了?”季言之干笑了一声,伸手去拿那份报告,“这谢教授可是心理学家,怎么还跨界搞起化学来了?”
“这就是最离谱的地方。”林晚一把按住报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篇论文我看过,讲的是如何通过心理侧写来分析罪犯留下的微量物证。这里面的钴蓝……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用于稳定神经递质的实验性药物载体。”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季言之。
“季言之,你最近是不是在吃什么药?”
季言之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在桌沿上。
“我?我能吃什么药?除了这几天上火吃的牛黄解毒片。”他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怎么,你要给我开方子?”
林晚没说话,只是目光下移,落在了他右耳后的那块纱布上。
“那这是什么?”
“刮胡子手抖了。”季言之回答得飞快,连半秒钟的迟疑都没有。
“刮胡子刮到耳后根去了?”林晚冷笑一声,“你这胡子长得挺别致啊。”
“嗨,这不是长了个痘嘛,我想给它挤了,结果……”季言之正准备接着编,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那种短促的消息提示,而是持续的、如同心跳般的震动。
这是他在那个破解软件上设置的特定警报。
这意味着,有人正在尝试远程激活那个已经碎成渣的手机里的某个隐藏模块。
季言之脸色一变。
“那什么,林警官你忙,我那儿还有个‘客户’等着化妆呢,这脸要是塌了家属得找我拼命。”
说完,他不等林晚反应,转身就往外走。
走出物证科的瞬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袭来。
季言之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走廊顶端的监控探头。
那个红点没有亮。
但他知道,谢临渊在看着。
那个疯子不需要监控探头。
季言之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住右耳后的伤口。
指尖下的皮肤在跳动。
一下,两下。
他突然明白那个“监听源”在哪里了。
不是在书房,也不是在手机里。
谢临渊不需要在他身边放任何窃听器。
因为那个疯子早就把某种东西——那个所谓的“微量钴蓝”——通过某种方式送进了他的身体。
也许是那杯还没来得及喝的茶,也许是那枝带着刺的玫瑰,甚至可能是……那个所谓的“心理治疗”。
这是一种生物标记。
只要他在一定范围内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或者像现在这样,喉返神经产生特定的电信号频率,那个疯子就能感知到。
他在听。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那种近乎变态的、对于猎物生理反应的掌控。
季言之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行啊,谢临渊。”
他对着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想听是吧?”
季言之从兜里摸出那颗还没吃完的薄荷糖,重新塞进嘴里。
“嘎嘣。”
他用力咬碎了糖块。
清脆的碎裂声在口腔里回荡,顺着颌骨传导到耳后,再通过那根该死的神经,传到那个疯子的接收端。
“听见了吗?”
“这是老子咬碎你骨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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