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孙仨靠摆烂爆红了

　　江家老宅的红木挂钟刚敲过八点，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漫过雕花的栏杆，把地毯上散落的几枚围棋子照得莹润发亮。江若湄端着杯热牛奶从厨房出来，远远就看见江砚舟窝在沙发里，指尖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滑动，侧脸被屏幕映得忽明忽暗，连她走到身后都没察觉。

　　“咚”一声，温热的玻璃杯轻轻搁在茶几上，惊得江砚舟手一抖，平板差点滑到地上。他猛地回头，看见江若湄正抱臂站在沙发旁，眉眼弯弯的，眼底却藏着点促狭的笑意。

　　“妈。”江砚舟按灭屏幕，坐直了些，试图把平板往垫子里塞，“您还没睡？”

　　“睡什么，”江若湄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指尖敲了敲茶几，“先问问你，今天的‘亲子任务’，完成了吗？”

　　“亲子任务”四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楚，江砚舟的耳朵悄悄红了。这规矩是上周定的——自从他接手了父亲留下的棋社，天天泡在黑白子堆里，连回家吃饭都捧着棋谱，江若湄看不下去，便立了条规矩：每天必须抽出一小时陪她做件“无关围棋”的事，美其名曰“亲子任务”，实则是逼他歇脑子。

　　头两天是拼乐高，江若湄选了个故宫角楼，说是让他练练“大局观之外的细功夫”。昨天是包饺子，江砚舟捏的饺子个个露馅，被江若湄笑说是“棋盘上落子太狠，到了面团这儿就没轻没重”。

　　此刻被问起，江砚舟不自然地咳了声：“今……今天有点忙，棋社来了个新学员，死活题讲了半宿，还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江若湄挑眉，伸手从果盘里拈了颗葡萄，慢悠悠地剥着皮，“我傍晚去棋社送点心，看见你对着空棋盘发呆呢。新学员？是棋盘上的‘兵卒’，还是你脑子里的‘困局’？”

　　江砚舟被戳中心事，倒也不狡辩了。确实有新学员，是个刚上小学的小姑娘，死活题总也绕不过弯，他陪着做了两局，后来小姑娘被妈妈接走，他就对着棋盘发起了呆。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学员，是他自己最近遇到了瓶颈——跟一位老前辈下盲棋输了半子，总觉得哪里差了点意思，却怎么也想不透。

　　“妈，”他挠了挠头，语气软了些，“要不今天就算了？我……”

　　“算了？”江若湄把剥好的葡萄递给他，眼神里带了点认真，“砚舟，你爹当年常说，棋盘之外有天地。你总盯着棋盘上的输赢，反倒容易钻牛角尖。”她起身走到博古架前，从最上层取下个长条形的木盒子，“今天的任务早给你准备好了，不难，陪我拆个东西。”

　　木盒子打开，里面铺着软绒布，放着一副旧得发亮的骨牌，边角都磨圆了，牌面上的刻痕却依旧清晰。江砚舟认得，这是爷爷当年最喜欢的一副“天九牌”，小时候常看爷爷和老朋友们围着桌子推牌九，哗啦啦的洗牌声能传遍半个院子。

　　“您想玩这个？”他有些意外。

　　“不是玩，是拆。”江若湄拿出一块骨牌，指着侧面的接缝处，“这牌用了快三十年，边角松了，我买了点鱼鳔胶，咱们今天把松动的都拆开，重新粘粘。”

　　说着，她已经找来了小镊子和细砂纸，小心翼翼地往骨牌接缝里塞。江砚舟凑过去看，只见她手指纤细，捏着镊子的动作却稳得很，镊子尖轻轻一挑，松动的边角就翘了起来，露出里面泛黄的木芯。

　　“愣着干什么？”江若湄斜了他一眼，“来搭把手，把砂纸递我。”

　　江砚舟连忙拿起砂纸递过去。他的手常年握棋子，指腹带着薄茧，此刻捏着轻飘飘的砂纸，倒显得有些笨拙。江若湄一边打磨着骨牌的边缘，一边慢悠悠地说：“你爷爷当年总说，推牌九讲究‘心手合一’，手慢了跟不上牌路，心躁了看不清牌面。其实跟下棋一样，只是棋盘换成了牌桌，棋子换成了骨牌。”

　　她顿了顿，把磨好的骨牌放在一旁：“你爹以前也犯过你这毛病，输了棋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复盘，饭都不吃。后来还是你爷爷拉着他推了三天牌九，他才想明白——有时候不是棋艺不够，是心里的‘局’没解开。”

　　江砚舟没说话，拿起另一块骨牌，学着江若湄的样子用镊子挑接缝。骨牌很旧，木芯带着点淡淡的檀香，是爷爷当年特意泡过香片的缘故。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总把他架在脖子上，一边洗牌一边唱老调子：“牌过三巡见人心，棋落半局知输赢……”

　　“你看这牌面，”江若湄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天牌’最大，‘地牌’次之，可有时候一把小牌凑成了‘同花顺’，照样能赢。下棋不也这样？不一定非要死磕大场，小处的呼应做好了，一样能翻盘。”

　　江砚舟的指尖顿了顿。他忽然想起跟老前辈那局盲棋，最后关头他执着于抢占中腹，却忽略了边路的几个小断点，被对方抓住机会断了联络，才输了那半子。当时只觉得是计算失误，此刻被江若湄一提，倒像是忽然拨开了迷雾。

　　“妈，您早知道我……”

　　“你是我儿子，皱个眉头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江若湄笑了，把粘好的骨牌放进盒子，“这牌啊，就像过日子，有时候松了，修修就好了。下棋也一样，别总想着赢，先把心放稳了。”

　　客厅里的挂钟又敲了一下，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落在那副旧骨牌上，泛着温润的光。江砚舟看着手里的骨牌，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堵得慌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通了。

　　“好了，”江若湄把最后一块骨牌放好，拍了拍手，“今天的任务完成。”她看着江砚舟，眼里的笑意深了些，“现在，还觉得脑子里的‘困局’解不开吗？”

　　江砚舟抬起头，对上母亲的目光，忽然笑了。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晚风吹进来，带着点草木的清香。

　　“好像……有点头绪了。”他说。

　　江若湄没再追问，只是端起茶几上的牛奶递给他：“趁热喝了，早点睡。明天棋社要是不忙，陪我去趟花市，给你那几盆兰花换点新土。”

　　“好。”江砚舟接过牛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也跟着暖融融的。

　　他忽然觉得，母亲定的这“亲子任务”，比棋盘上的死活题，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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