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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
大晋十九年,十二月初八,晴。
自那晚后,我和哥哥彻底撕开表面那道温情的假面。
所有人都知道了四殿下与太子已然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皇帝早就对太子忌惮已久,如今见我终于有了争权的心思反而乐见其成,甚至直接封我为亲王,赐“玄”,意尊贵,其中态度显而易见。
而当玄亲王的封号和府邸赐下来后,来道贺的人几乎踏破门槛。
朝堂上原本模糊的站队骤然清晰,我身边迅速聚拢起以顾氏为首的一批人。
哥哥那边则显得冷清许多,但他依旧每日上朝、理政,神色如常,只是看我的眼神,再也没了温度。
下朝后,几位依附我的官员正围着我说话,哥哥从殿外走了进来。
谈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神色各异,或戒备,或倨傲,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殿内一时安静得过分。
哥哥像是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步履从容地走到我面前,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如同以往那个温和的兄长,“恭喜阿昭了。”
他语气平和,从袖中取出一个礼盒递过来,“小小贺礼,愿阿昭自此鹏程万里。”
我看着他无懈可击的笑容,没接。
顾玄下意识上前半步,挡在我侧前方。
哥哥的目光落在顾玄身上,又移回我脸上,那笑意未变,眼底却瞬间结了冰。
他没理会顾玄,径直上前一步,凑近我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带着熟悉的冷香,他的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廓,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
“阿昭,我给过你机会。”
声音很轻,带点笑意,却毫无温色,仿佛被毒蛇舔了一口般渗人。
他说完,直起身,将礼盒放在我身旁的案几上,不再看我,转身离去。
玄色的太子朝服在殿门透入的光线里轻轻划过,消失在眼前。
殿内重新响起低语,但我什么也听不清。指尖有些发凉。
我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大晋二十年,八月十九,阴。
秋收时节,粮价不出意料地开始飞涨。
顾家和其他几个大世家掌控着北地主要粮道,囤积居奇是惯用手段。
城外渐渐有了饥民,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我坐在酒楼雅间,看着楼下街角蜷缩的几人,心里没什么波澜。
他们饿不饿,死不死,与我无关。
我需要世家手中的钱粮和势力,他们的贪婪,短期内对我有利。
顾玄坐在我对面,目光投向窗外那些饥民,侧脸沉静。
他最近话更少了,只在必要时开口。
“顾公子,”我端起茶杯,语气随意,“你一向清正端方,看着这些,就不想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顾玄收回视线,睫毛垂落,遮住眼底情绪,“殿下,”他声音平稳,“想要真正阻止这些事,玄一人之力,微如尘埃。”
我看着他。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是希望我能站出来,和他一起改变这个不公的世道。
可我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我不是救世主,也没那个心思,我要的,从来都很简单。
十二月十二,急报。
哥哥要开仓放军粮的消息,像一颗冷水滴进滚油,瞬间在我身后的世家圈子里炸开。
军粮储备非同小可,未经陛下明旨私自开仓,是动摇国本、形同谋逆的大罪。
但他们更恐慌的是,太子若真敢这么做,意味着他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断掉他们借粮价敛财、并以此要挟朝堂的命脉。
几个家主连夜入府,神色惶急,要我务必立刻探明太子虚实。
我很久没踏足东宫了。
宫门守卫看见我,眼神复杂,迟疑片刻,还是躬身放行。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哥哥寝殿外,里面水声氤氲,热气从门缝透出。
“殿下正在沐浴。”内侍低声道。
我正犹豫,里面传来哥哥的声音,隔着水汽,有些模糊:“是阿昭吗?进来。”
我推门进去。
温热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夹杂着熟悉的冷檀香。
巨大的白玉浴池里,哥哥背对着门口靠在池边,墨黑的长发湿透,散在肩头和水面上。
水雾缭绕,他肩背的线条在氤氲中若隐若现,有种惊心动魄的诡艳。
他微微侧头,水珠顺着下颌滑落,“难得你还记得来这儿的路。”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停在池边不远处,直接问:“你要放军粮?”
哥哥轻笑一声,没回头,只抬起手臂,带起一片水花,“想知道答案?”他侧过脸,水汽润泽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似乎微微看向这边,露出点调笑,“过来,亲我一下。”
像一种隐秘的诱惑与威胁。
我盯着他,没动。
空气凝滞,只有水波轻轻晃动的声响。
片刻,我走到池边,蹲下身。
他仍保持着半倚的姿势,闭着眼,唇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弧度。
我低下头,快速碰了碰他的唇角。
触感温热湿润。
下一秒,手腕被猛地攥住,一股大力传来,我整个人被他拽进水里。
温热的水瞬间淹没口鼻,我猝不及防呛了一下,挣扎着刚浮出水面,腰身就被修长有力的手臂牢牢锁住,后背撞上坚硬的池壁。
哥哥的脸近在咫尺,水珠从他额发滚落,滴在我脸上,他的眼珠黑的纯粹,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某种近乎暴戾的掌控欲,像要把我生吞活剥。
他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吻了上来。
不是亲吻,是啃咬,是侵占,带着惩罚和宣告的意味。
我推拒的手被他轻易扣住,反剪到身后,十指强行插入我的指缝,压在冰凉的池壁上,动弹不得。
另一只手紧紧箍着我的腰,将我们湿透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压在一起。
窒息感和被完全掌控的无力感交织,我偏头想躲,他却咬上了我的后颈。尖锐的刺痛传来,我浑身一颤,不明白他突然在发什么疯,濒死般仰起头,痛吟脱口而出:“沈宴!”
这个名字出口的瞬间,身后的人终于停了下来。
他轻轻笑了一下,“还是第一次听阿昭这么叫我。”
恼恨的,愤怒的,咬牙切齿的,可我以前只会依赖的,讨巧卖乖的,百无厌烦地叫他哥哥,从不会叫沈宴。
但扣着我的手力道却松了一瞬。
我立刻抓住机会,用尽全力挣开他的钳制,踉跄着爬出浴池,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冷水一激,我剧烈咳嗽起来,后颈被咬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我喘着气,回头看他。
他还站在池中,水没过胸膛,黑发贴在脸侧,脸上的暴戾渐渐褪去,恢复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只有眼底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猩红。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盯着他,执拗地问:“你到底会不会开仓放粮?”
沈宴抬眼看我,湿漉的长睫下,眸光幽暗。
他唇角慢慢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阿昭以为呢?”
他没有回答。
这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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