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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关于噬血鬼,他们的来历至今任扑朔迷离。他们的危害,我们已经得到证实了。但是我想,我们或许能在已有的基础,更前进一步,找到新的突破——”
“噬血鬼是否还残存他们的个人意志?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噬血鬼能否能抑制自己的进食欲望?”
“我的答案是:可以。”
他被人架着,还是拖着?算了,都没区别。
他被人不知是架着,还是拖着,像对待一件令人生厌的垃圾,被粗暴地扔在地上。
“是他?”
“没错,就是他。”
青年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笃定,胸有成竹。
“他,就是最好的证明。”
过了许久,那道有些苍老的声音才堪堪开口:
“年轻人,你的确很有想法。你的品德、你的理想……甚至你的口才,都是屈指可数的。不过,非知之艰,行之惟艰。你该怎么向我们证明,这只噬血鬼,是值得信任,而不是未来的隐患呢?”
周围议论纷纷,他能感到所有的目光都
“我当然能为您证明。”
他听到,那个青年这么说。
他看到,那个青年背着光,一步步朝他走来。
紧接着,是衣物摩擦的声响。他恍然间抬起头,模糊看到青年从容卷起袖口,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肤色白皙的小臂。
——下一秒,青年面不改色,在手腕间划出一道清晰的血痕!
有什么东西顿时争先恐后涌进他的鼻腔。
血?
是血!——
长时间没有摄入血液的胃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
是血!
是血是血是血!
浓郁的、鲜活的、带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的铁锈味。
空乏的躯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对鲜血的欲望,对生存的渴望,焚烧着他的理智,乃至□□。有个声音告诉他,扑上去。
扑上去,撕碎他,撕碎你的猎物。
撕咬、舔舐、吮吸、咀嚼、吞咽、啃噬……对,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填补那无底洞般的饥饿就好!
他需要血,他需要进食。
他……不想死。
他感到自己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锋利的尖牙咬破了下唇。喉咙里不断发出困兽般,压制到极致的呜咽。
身体不受控制地起身、向前,肌肉浑身紧绷,如同将要捕食的野兽。所剩无几的意志力全用来对抗那几乎要将魂魄吞噬的本能。
“别怕。”
迷迷糊糊间,他居然还能听到青年的低语。声音不大,但穿透了他脑海中的轰鸣。
青年即使被他这副将要噬人的恐怖模样压制着,腕间的鲜血还在流淌,也还是毫不畏惧。他能感觉到四周有无数视线都在注视他们,如芒刺扎在他背上,静等着他的下一步。
他就像只被旁观,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唔……唔、啊……”
他痛苦地低吟,试图将自己蜷缩起来,又挣扎着抵抗本能的诱惑。理性与兽性在这副瘦弱的身躯内撕裂,搏杀。
那位青年也在看着他。
“别怕,别怕。”一只手轻柔地覆上他冷汗涔涔的头顶,动作舒缓地抚摸着他。那姿态不像在面对一头凶猛的野兽,反倒像在宽慰一头受惊的幼猫。
“别害怕,有我在这里,什么也不会发生。”
可明明此刻是他在捕食他。他的獠牙此刻就高悬在那毫无防备的咽喉上方,不过寸尺之遥。只要他一低头,只要他遵从自己的欲望向下咬去,这股蚀骨灼心的疼痛,也许就能,就能……
还未等他被痛苦撕裂,他的手被人握住了。
那是一只温热的手,稳稳地,覆上了他满是汗的、因极力克制而剧烈颤抖的掌心。
他一愣,猝然抬眼,看清了青年近在咫尺,清澈且沉静的眼睛。
青年的瞳孔深处,居然是墨绿色的。如同积雪融化之后,大地新起的第一抹绿。那双眼里映出他此刻狰狞扭曲的倒影,却没有恐惧,没有警惕,甚至没有惊愕。只有他们现在靠得如此之近,他才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会放任自己失控的,对吗?”青年专注地注视着他,手指插入他的发梢:“你与他们都不同,是那样好的孩子,我相信你。”
于是那双墨绿色的瞳孔深处,那个狰狞扭曲的倒影渐渐消散,褪去那层模糊的外壳,原来并没有什么恐怖的嗜血鬼,只有一个脆弱、痛苦又恐惧的孩子。
于是他跌落进了一片春天。
“咳、咳咳咳!”他一个踉跄 ,终于找回了身体的实感,连忙从青年身上跌退下来。双脚触地的瞬间,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几乎弯下腰去。后背急促起伏,仿佛要将脏腑都咳出来,冷汗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青年迟疑了一下,那只手轻轻落在他背上,随后发力——他落入一个混合着薄荷清香与温暖体温的怀抱。
“没事了,不会有事了,你做得很好。”
他还残留着血丝的眼眸微微瞪大。
青年将他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他单薄的脊背,最终朝他露出一个如春风般的笑容。
“我叫柳渐青,是个大夫。”
那是他平生第二次,见到他。
“十八年前,回春真人,柳渐青,和当时尚未继承位南云宗主的南宫煜联手,集齐当时天下所有顶尖高手。”许翎听到自己声音响起,平静、清晰,仿佛只是单纯阐述一段过往:“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最终,以无数性命为代价,这才将世间所有的噬血鬼……彻底剿灭。”
他说这话时,魂灵好像从肉身中短暂脱离了出来,漂浮在外,全凭本能张嘴。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掩饰住,声音里那快压制不住的颤抖。
“没有任何依据,单凭臆测,就贸然猜测是噬血鬼再现。”许翎捂住胸口的衣裳,骤然厉声道:“你们如此轻率,有尊重当年那些付出宝贵生命的先辈吗?!”
有位弟子弱弱道:“可是,那人就是用血来催动幻境的啊……”
许翎反唇相讥:“用血的就是噬血鬼了?噬血鬼身份这么好扣?那回头你敢不敢去所有以血作武器的修士面前怀疑,你们都是噬血鬼?”
见气氛渐渐陷入僵持,白朔主动站出来打圆场:“诸位,莫要起内讧。此事尚有诸多疑点。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不要自乱阵脚,反倒中了那真凶的圈套。”
白朔这一番话,条理分明,情理皆备。引得众人连连点头。就连那个一直怀疑噬血鬼的弟子也陷入沉思。
郭川轩一直紧紧抿着唇,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指尖。他用力一咬下唇,借由那点锐痛逼迫自己集中精神——冷静,必须冷静。他是领队,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此刻决不能先乱。
“都镇静!”
他蓦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却在此时竟带来别样的安全感,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众人目光齐齐聚焦于他。
郭川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后怕:“白朔师弟所言在理。此刻敌暗我明,情况未卜。无论是在此空论猜测或相互疑惧,毫无益处,只会徒增危险。”
他环视一周,看到一张张犹带惊惶却努力看向他的年轻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所有人都需要我的自豪感:“此地不可久留。所有人听令:即刻起,检查自身与同伴伤势,简单处理过后,清点人数与随身物品。”
“我们放弃继续搜寻,全员撤离,全速返回宗门。将此地发生的一切——幻境、袭击的黑袍人、木匣被夺,以及……”他顿了顿,没有直接说出那三个字,“以及所有的异状,原原本本,禀告宗主与诸位长老,交由他们定夺!”
许翎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郭川轩居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果断。
一行人很快就利落收拾好,准备回宗。
许翎的眉头在阴影里无声蹙紧。那名黑袍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目标明确,手段利落——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得知柳渐青的东西会在此处?
他此番是有备而来吗,是谁告诉他的?他又为此准备了多久?他交手时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许翎心下一沉。他直觉这件事的背后,绝没有这么简单。
顺着这条线一路查下去,或许还能找到柳渐青的……下落。
就在他心无旁骛时,阮宁和白朔不知何时已经凑近他两便。他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左一右,将许翎夹在中间。
“你还好吗?”阮宁担心道。
“你没事吧?”白朔不安道。
许翎从沉思中被拉回,有些茫然:“我没事啊?”他顿了顿,看两人严肃的眼神,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阮宁直接道。
“因为……你看起来,”白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很难过。”
“放屁。”许翎皱了皱眉,本能般否认,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烦躁。他这最多也是因为东西丢了的愤怒吧。
难过?他哪里难过了?哪里看出他难过了?他这不是在思考问题吗?
白朔嘴角动了动,差点就要把到嘴边的那句“可你现在的表情很像个找不到夫君的小媳妇”说出来。
“好吧,”阮宁不再讨论这个问题,拍拍他的肩,问道:“那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没事啊,”许翎敏锐地发现哪里不对:“等等,你为什么觉得我身体不好?”
“你不是来月事了吗?”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谁告诉你我来月事了?!”
“你没有来月事吗?!”
半柱香后,忍无可忍的许翎,当场给阮宁上了一堂生理卫生知识课——
阮宁大惊:“原来男的是不会来月事啊?!”
许翎头又疼起来了,他已经记不清今天自己是第几次头疼了。
十年前的南云宗,群英荟萃,几乎集结了整个修真界的人才。
十年后的南云宗,弟子不是集群八卦就是私下打赌。连最基本的生理常识都弄不清楚!
十年以来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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