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寻你

作者: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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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 章为你正名


      一天中午,放学铃声刚响过,教学楼走廊里人潮涌动。余逝和孟灾在教室门口分开,一个向左去琴房放乐谱,一个向右去食堂占座。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然而,就在这喧闹的、属于青春的背景音中,一个粗犷、暴怒的男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猛地撕裂了平静:
      “余逝!你给我滚过来!”
      余逝的身体瞬间僵住。这个声音……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他下意识地想加快脚步,但那个男人已经几步冲了上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巨大的力道让他踉跄了一下。
      “你把我电话拉黑了是吧?啊?!翅膀硬了,忘了自己是从哪个坑里爬出来的了?你还记得你有个爸吗!”余逝父亲满面油光,双眼赤红,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戾气,丝毫不顾及周围瞬间聚集过来的好奇、惊讶、甚至带着点看戏意味的目光。
      余逝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出现了清晰的裂痕。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和巨大的屈辱。他试图挣脱,低声道:“放开。”
      “这不是那个“真假观音命”的女人的老公吗?”人群里,有知道些风言风语的同学窃窃私语。
      “真假观音命?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妈之前是菩萨转世,后面爆出命格奇特,克夫什么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死了,然后他儿子就变成了“祭品”,瞧他爸那样子……”
      这些恶意的揣测像针一样扎进余逝的耳朵里,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就在这时,原本去食堂的孟灾听到了骚动,折返回来。他挤进人群,恰好听到了那句“祭品”,也看到了余逝被男人死死拽住、孤立无援的样子。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孟灾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想隔开余逝父亲的手,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余逝前面。
      “你干什么!放开他!”孟灾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紧张而有些发颤。
      余逝父亲正在气头上,见又一个半大孩子敢来拦他,看都没看,顺手狠狠一推:“滚开!哪来的杂种,管老子教训儿子!”
      孟灾猝不及防,被这股大力推得向后踉跄,腰眼重重撞在旁边的走廊栏杆上,痛得他闷哼一声,差点摔倒。
      “孟灾!”
      余逝眼睁睁看着孟灾被推开、吃痛的样子,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一声断了。
      之前所有的羞辱、难堪,都比不上看到孟灾因他而受伤带来的冲击。一股从未有过的、炽烈的怒火,像火山一样从他冰冷的心底喷涌而出!
      他猛地甩开父亲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先是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孟灾,焦急地低声问:“你怎么样?撞到哪儿了?”那眼神里的关切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确认孟灾没事后,余逝转过身,将孟灾护在自己身后。他面对着自己的父亲,之前那丝慌张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燃烧的愤怒。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走廊:
      “滚开!”
      “我、不、认、识、你!”
      这句话,如同最彻底的决裂。
      余逝父亲被儿子当众如此顶撞,尤其是在他看来被一个“外人”挑衅之后,面子彻底挂不住了。他暴怒之下,扬起手,朝着余逝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余逝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但他没有哭,也没有退缩,只是用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口腔内壁,然后,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父亲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冰冷的蔑视。
      就在男人被这眼神激怒,还想再动手时,一声严厉的喝止传来:“住手!干什么呢!这里是学校!”
      班主任和教务处的老师终于闻讯赶来,迅速隔开了几乎要失控的余逝父亲。
      混乱中,余逝没有去看被老师围住的父亲,他第一时间转过身,紧紧抓住了孟灾的手腕。他的手心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拉着还处在震惊和疼痛中的孟灾,穿过人群各异的目光,头也不回地朝着与喧嚣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挺直,仿佛刚才那一巴掌,打碎的不是他的尊严,而是最后一丝对所谓“父亲”的、可笑的幻想。
      而被他紧紧拉着的孟灾,手腕上传来的微颤,让他明白,余逝的内心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但这一刻,孟灾心中涌起的不是同情,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看到了余逝最不堪的伤口,也看到了余逝为他而战的勇气。
      那么,从此以后,余逝的战场,就是他的战场。
      余逝几乎是凭着本能,拉着孟灾一路疾走,穿过空旷的校园,直到那间熟悉的琴房门口。他用钥匙开门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成功。
      “咔哒。”
      门在身后关上,将外界所有的目光、议论和不堪彻底隔绝。琴房里熟悉的松香和旧木头气息包裹上来,但这一次,它们没能带来安宁。
      余逝背对着孟灾,站在房间中央,肩膀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他沉默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羞耻感和无力感席卷了他。他苦心经营的平静假象,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和伪装,在今天,在他最想逃离的过去和刚刚触摸到光亮的现在之间,被撕得粉碎,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祭品”……那个他拼命想摆脱的、肮脏的标签,像跗骨之蛆,又一次牢牢钉在了他身上。在这个他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的新环境里,他再一次,成了一个笑话。
      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从后面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环住了他。
      孟灾没有说话,只是将脸颊贴在他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背上。这个拥抱,没有任何暧昧,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撑,一个温暖的锚点。
      “没关系……没关系……”孟灾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他的心尖,“我知道,这个世界本就像一片荒芜的旷野,充满了风沙和砾石。”
      他顿了顿,将余逝的身体转过来,让他面对自己。孟灾看着余逝那双通红的、盛满了痛苦、屈辱和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温柔地说:
      “但花就是花,再小,也是花。”
      “你也是。”
      ——“你也是。”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余逝内心深处最坚固的锁。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遗弃在旷野里的杂草,是见不得光的阴影,是家族命运里一个不祥的祭品。
      可此刻,眼前这个少年,却如此笃定地告诉他:你是花。
      一直强忍的、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决堤。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汹涌而下。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泪。他甚至忘了该如何哭泣,只是任由那些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滑落。
      孟灾第一次看见余逝哭,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和一丝不知所措。他手忙脚乱地想抬手去擦,又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了这份破碎。
      他忽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一滴泪的重量,取决于它落进了谁的心里。
      对于余逝的父亲而言,他的眼泪或许轻如鸿毛,甚至是一种讨厌的麻烦。可是对于孟灾来说,余逝的这一滴泪,却重若千钧。它砸在他的心尖上,又酸又疼。因为他懂得,这眼泪里包含了多少年的委屈、孤独和不被看见的痛苦。
      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人如此珍惜他的眼泪。
      那个人,就是孟灾。
      余逝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孟灾那双写满了心疼和焦急的眼睛,所有的防线彻底崩塌。他不再压抑,任由自己向前倾,将额头抵在孟灾的肩膀上,身体因为无声的哭泣而轻轻颤抖。
      孟灾僵了一瞬,随即更紧地回抱住他。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余逝的背,重复着:“哭出来吧,没关系……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
      在这个充满音乐记忆的狭小空间里,一个少年珍贵的眼泪,被另一个少年用最温柔的胸怀接住了。肮脏的标签被泪水洗刷,“祭品”的诅咒在拥抱中瓦解。
      旷野依旧荒芜,风沙依旧凛冽。
      但有一朵花,终于被看见,被珍视,被允许绽放。
      而他身边,有了另一个愿意为他遮风挡雨的、同样稚嫩却无比坚定的身影。
      余逝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抽噎。他没有立刻从孟灾的肩头起来,孟灾也没有动,只是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仿佛这是一个需要无限耐心守护的仪式。直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出黄昏的金边。
      “饿不饿?”孟灾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空气。
      余逝摇了摇头,依旧埋着头。
      孟灾想了想,轻轻松开他,走到钢琴边坐下。他没有弹奏复杂的曲子,而是即兴弹起一段非常简单、不断重复的温柔旋律,像安抚,又像摇篮曲。余逝静静地听着,紧绷的神经在音符中慢慢松弛。后来,这成了他们之间的暗号——每当一方情绪低落,另一方就会弹起这段旋律,意思是:“我在这里,一切都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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