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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些羡慕你了
马戏班子的节目迎来闭幕,熙熙攘攘的人头不断往外涌出。
李归尔她刚和风息和楚晓燕告了别,一个人抱着包裹站在人群里,摇摇晃晃地被挤到边缘的小摊。
鼻尖传来清甜的香味,回头看去,原是个卖桂花糕的小摊。
小摊上面对面的站着两个人说着话,低头看去,摊上的桂花糕已经寥寥无几。
“便宜点,1个铜板两块算了。”
摊前的女人把手往桂花糕小贩面前一摊,热络地杀着价。
“哎哟,我们做生意也不容易,本来三个铜板一块的。”
小贩苦恼地摇头,难为情地开口道:
“便宜卖你,一个铜板一个。”
女人摇头,竖起两根手指:
“一个铜板两个。”
小贩叹气道:
“这都亏本喽。”
闻言,女人反而一笑,顺手就从腰间掏出个铜板,乐呵呵道:
“下次还来你这买。”
“行行行…”
小贩无奈地摆摆手,认命似地切起了糕。
李归尔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直勾勾地看着小贩把切好的糕点递到女人手里,待到小贩的目光转到她时,李归尔面无表情地对着他眨了眨眼。
小贩愣了愣,片刻后,他还是弯下身对还没摊子高的李归尔问道:
“娃子,买糕不?”
闻言,李归尔踮了踮脚,抬手往摊子上放了一块铜板。
仰着头对一脸诧异的小贩说道:
“两块。”
“……”
“噗。”
一旁还没走远的女人率先笑出声,看着满脸黑线的小贩窝囊着收了钱,低头切起了糕:
“…行。”
刀身插入软糯的糕块里,划过底下的木板,发出有些闷的响声。
李归尔一眨不眨地看着糕点被切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小孩的大笑声。
“活宝!跑慢点知不知道!”紧随而来的是道嘹亮的妇女声,她说话的腔调拐着,莫名让李归尔觉得有种熟悉感,“待会儿摔了就老实了!”
“哇啊!”
妇女的话音刚落,身后的那小孩突然发出声惨叫。
接过热腾腾的桂花糕,李归尔回头看去,恰好看见那摔倒在地上,痛得直扑腾的小孩。
“诺诺诺,阿弥陀佛!你就该一点的!”
约莫三十好几的妇女往前快走了几步,一把拽住那小孩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随后妇女又粗鲁地拍着他落了灰的屁股,骂咧咧地数落了起来:
“活宝,都让你别跑别跑,非不听!这衣服我不洗了,你留着过年自己洗!”
“呜哇哇哇!”
小孩捂着摔疼的屁股,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起来。
软糯的桂花糕含在嘴里,逐渐被口水浸透,李归尔环顾了下四周,街上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身后的小贩也开始收摊。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我知道你是心疼他。”
就在那小孩闹得愈发厉害的时侯,母子俩后头又跑出来个头戴方巾的男人,他上前揽住妇女的肩头,不住劝道。
妇女把嘴一撇,但还是一脸恼地牵起了小孩的手,喋喋不休地往前走了起来:
“谁心疼他?这祖宗,我上辈子欠他的!”
“行了行了,别气了,孩子还这么点大,总会淘气一点,长大懂事了就好了。”
小孩夹在两个大人中间,肩膀一抽一抽地吸着鼻涕。
身旁的小摊收拾好就走人了,快入冬的夜风把摊布吹得鼓鼓的,遮住了一半的视线。
“哎哟,老天,他要真能懂事我就阿弥陀佛了!”
街上依旧时不时传来几声抱怨似的念叨,两长一短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最后变成了三颗不起眼的黑点。
李归尔看着他们,默默把剩下的桂花糕一口塞到了嘴里。
馥郁的香气充满整个气腔。
但桂花糕好像也没有她想的那么甜。
李归尔嚼着糕,发觉化掉糕点黏在了手上,她把手送到嘴里含住,等待东西化开。
脚底有些凉飕飕的,视线下滑,李归尔盯着自己开了口的脚尖发起了呆。
“哒。”
头顶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击声。
冰凉的触感穿过发丝,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发旋上,李归尔捂着脑袋,回头正对上了那双笑眯眯的眼。
“哎呀呀~玩的还算开心吗?”
眼前的西木子仍然幻化成张寡妇模样,李归尔看着他的脸,先是点了点头,再摇了摇头。
随后,她在西木子微怔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道:
“开心,但没有玩。”
展开扇子掩在唇间,西木子干笑了两下,稍后又悠悠说道:
“如何?打听到什么了?”
“……”
李归尔沉默了一会儿,脑海里又浮现了下午看到的那一幕。
街市正热闹的时候,李老头也一反常态地出街逛了起来,那时他恰好撞见村口那几个大妈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张寡妇的事,于是便顺口插了一句:
【那寡妇哪有什么二姑?当年她为了吴家那谁跟娘家闹得那叫一个僵,她爹娘都不认她了,那该断的亲戚早八百年就断干净了。】
李归尔和他们离得不远,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沉默良久,李归尔还是张了口:
“找不到。”
一阵无言,西木子盯着李归尔看了好久,突然开口询问道:
“你怨她吗?”
面对这个忽如其来的话题,李归尔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为什么要怨她?”
“她养了你一年,可到头来还是一声不吭地把你扔在这,任由你一个人自生自灭,就这样,你还不怨她吗?”
“……”
眼前那双细长的眼微微睁开,在阴暗的夜色下泛着金质的冷光。
李归尔看着他,忽然想到前不久的一件事,书塾一个小孩一直和他们炫耀着他外出的阿爹答应回来后给他带支羊毫的毛笔。
结果他阿爹回来的时候忘了这茬子事,小孩没拿到笔,气得连晚饭也没吃,和他阿爹到现在也没说过话。
当初下学的时候,李归尔就听到来接人的小孩娘揉着他的脑袋说:
“小兔崽子,还怨着你爹呢?”
但对于李归尔来说,从来没有人许诺过她什么东西,她自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生怨。
想到这,李归尔对着西木子摇头道:
“我不在乎。”
“啊呀~真是无情呢~”西木子摇着扇,语峰突然一转,“如果我说,这袄子是她送你的呢?”
李归尔困惑地眨了眨眼,开口道:
“她为什么不说呢?”
西木子笑道:
“也许她说过呢。”
李归尔站着思索了一会儿,再是明确地肯定道:
“她没说过。”
“哎呀~”西木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话语转着弯地吐出口,“有些话不一定要用嘴才能说出来。”
“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
看着眼前那张认真近乎固执的脸,西木子依别开眼,视线里出现了天边的一轮圆月,末了,他缓缓出声道:
“如果有时间的话,你总会知道的…
不过,这样也好。”
听到西木子的话,李归尔重复地摇头道:
“我不明白。”
闻言,西木子忽然回过头看向李归尔。
无论是妖精还是人类,他最喜欢看着的,都是他们的眼睛,那里总有些嘴巴给不了的答案。
可眼前这个还没有他腰高的小孩,已经把能给的答案都挂在了嘴里。
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看透她,但也因此总不明白她的一些想法。
良久后,西木子的嘴边牵出抹笑,语气要比先前来得更轻一些:
“真是有些羡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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