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气泡水

　　那天晚自习宁以恩最终还是没翘掉。
　　倒也不是有多爱学习，主要还是因为今天是数学老师的晚自习，张子旭上任他们班的第一个晚自习。

　　晚自习结束
　　便利店
　　宁以恩的目光从冰箱货架的最上排一路扫到最下面，手本来要放在啤酒上的，也犹豫着落在鸡尾酒最后在下排拿了一听可乐放到路誉年怀了。
　　“今天我请你。”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和可乐呀。”路誉年拿着可乐笑嘻嘻跟在宁以恩身边。
　　当然是猜的，不过他没有这么说。
　　“心有灵犀吧。”他转身拿了瓶牛奶“走吧。”
　　“那就说明我们天生适合当朋友对不对。”
　　“对。走吧好朋友。”

　　路誉年很磨蹭的走在宁以恩后面，掰着手指头犹豫自己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好几次因为分心差点被台阶和路障绊倒。
　　“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或许是真的心有灵犀，其实路誉年的心事没有特别在脸上显现，但宁以恩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想说什么都可以。”
　　“真的嘛，我们是特别好的朋友了对吧。”
　　“当然。”宁以恩并不知道路誉年对“特别”的定义是什么样的，但他认为路誉年算得上。
　　虽然其实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不过也许是有很合适的磁场，也许是缘分就是如此奇妙，他们就是在短时间内熟络了。
　　“那能不能有个特殊称呼，”莫名其妙的，路誉年说这话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能算外号吧，叫一个比较亲切的名字。”
　　“爱称吗？”
　　“可以是吧，但以前的好朋友，我也会有特别的名字来称呼......”
　　“就比如言听，我们有时候就叫她‘不从’”生怕宁以恩不相信，路誉年开始了他的解释说明。
　　“这个名字，有什么用意吗。”
　　“当然。”见宁以恩有些兴致，路誉年便可以放心的滔滔不绝了。
　　“我们之前和她开玩笑说她的名字特别好记，直接就是言听计从，字都是一模一样的，于是就偶尔打趣的喊她‘小从’结果她告诉我们，她爸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能够对家里言听计从。”
　　路誉年停下来喝了一口可乐“虽然她也说她不介意，但当时我们真是愧疚的不行。”
　　“她说以前也有同学给她取外号叫从从，不过她自己并不喜欢。”
　　“所以我们在询问了言听自己的意见后，就总是叫她不从。”
　　“也算是赋予这个名字一个新的意义吧，她可以不做听话的乖小孩，也不用总是言听计从。”
　　“那真是很好。”宁以恩听着其实还挺动容的，“那文奚呢。”
　　“他呀，他就很潦草了，‘哈哈’。”
　　“嗯？”
　　“我们叫文奚叫哈哈，因为奚嘻哈哈嘛。”

　　“诶，其实我的朋友有时候会叫我捏捏，你也可以这么叫，我不介意。”提起外号，宁以恩突然想起。
　　“这么可爱的吗，感觉不像你。你的微信名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啊。”
　　“应该是微信名和这个都是因为我的名字吧，我之前的朋友给我取的。更像是这样的因果关系。”
　　“取的每个字的首字母，以就直接是数字1了。N1E如果硬要拼的话可以把1当做I，就是捏。”
　　“这个有点好听，而且反差萌。”路誉年说。
　　“噢还有，我初三的时候，新交的一个朋友，”提起名字宁以恩突然想起“他总是叫我无语。”
　　“为什么，虽然学长看起来确实很冷漠，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他说把我后两个的首字母拼起来就是‘ye’和姓氏在一起读就是ningye用键盘打出来凝噎，所以就是无语凝噎，叫后两个字没新意，所以叫我无语。”
　　宁以恩耸肩，笑着“现在想起来也怪好玩的”
　　“这两个都怪可爱的，”但路誉年撇了撇嘴“不过我想要一个独一无二的。”
　　“那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才和我说的。”
　　“对呀对呀，”路誉年上前，把头轻放在宁以恩肩上“不好嘛学长。”
　　“没说不好，想叫什么？”
　　“烟烟……哥，好吗？”
　　宁以恩偏头望着他的眼睛——很闪亮，像是藏匿了一片星星海。
　　“为什么？”
　　“你以恩以恩以恩……一直读，读快了是不是就像烟字。”
　　“可我读起来更像‘因’字。”宁以恩在心里默念了一下。
　　“多读一会就像了，好不好。”路誉年似乎不知道这样很犯规，如此问的好不好，宁以恩基本上不会拒绝。
　　其实他一开始也觉得像“因”，而且“恩”的心上边上“因”怎么看都合理。
　　但他在本子上乱写的时候，要更喜欢“烟”这个字，看起更加自由和热烈。

　　他希望宁以恩是自由的——不过这种感觉也没什么缘由也没什么起因，就是发自内心的。
　　也许算是私心带着的祝福吧。
　　以后我每一次叫你的名字，都是在祝你自由。

　　不过路誉年觉得这样说太矫情了，一个男的怎么能肉麻到这种程度？所以他没说出口，只是手抓上宁以恩的书包肩带，摇来摇去的问他好不好。
　　“你不答应的话......”路誉年想了想“我就一直拉着你的书包走，你就等着拉着我一路到家吧！”他假装恶狠狠的，但其实宁以恩要是说不好的话，他就会马上松开然后想下一个仿佛软磨硬泡。
　　“好。没说不好。”宁以恩回过头来看他“要想一直牵着我，也好。”
　　好......
　　不知道是不是激动，路誉年一时忘了张嘴，也忘了松手。
　　过了一会回过神来，他松手快步和宁以恩并肩“烟烟，只属于我，好不好。”
　　好像有歧义。
　　“我是说，这个称谓，只属于我好不好。不要让别人也这么叫你，好不好。”
　　“好。”宁以恩举起手上的牛奶，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约定。”

　　“那路誉年同学，想让我叫你什么。”
　　“我想吗？”
　　“嗯哼。”
　　“能不能你来想一个，我想名字称呼我自己太变扭了。”
　　“那我想好和你说。”
　　“那我会一直等的。”

　　九月五日星期五
　　第二节是张子旭的，大课间因为下雨不用去操场，张子旭把上次打架的人叫到讲台上读检讨，给其他同学一些警示作用。
　　“敬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宁以恩是最后一个发言的——开场白更像是要发表国旗下演讲。
　　写这段的原因其实是不知道怎么凑字数，把以前写过的的演讲稿照搬了一大段。
　　“身位新时达高中生，我认为我们应该......也有责任有义务……”
　　“简洁明了一点，客套话就省略掉。”张子旭提醒。
　　“哦，好。”宁以恩头是微低着看稿的，听张子旭说话的时候只把眼睛向上看但没有抬头。
　　“我检讨，不应该动手打人，下次再遇到别人别人辱骂我等情况，会运用正确的解决方法，或者寻求老师帮助......不会再如此鲁莽和冲动。”
　　毫无感情的朗读，听起来不想是认错而是在读宣战书。
　　“行了，下去吧。”张子旭也了解他的德行，也没有勉强。

　　“宁以恩同学，”午饭之前，徐其来找他“今天中午能请你吃饭吗，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再和你道声歉比较合适。”
　　“没必要，你有什么想说的大可以现在在这里说。”一起吃饭完全就是影响心情。
　　“那我就在这里说了。”
　　“你说吧我听着。”
　　“你应该不记得我了。”虽然这么说，但他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期待希望宁以恩说他其实记得。
　　但宁以恩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我不会记住一个与我而言无关紧要的人。”
　　“我以前和宋墨逍学长表过白。”徐其直勾勾的盯着宁以恩。
　　宁以恩终于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抹眼熟是从哪里来的了，他点头示意徐其继续说。
　　“但我被他拒绝了，那时候你和他走的特别近，我就以为...”
　　“以为他喜欢我啊。有没有可能，被拒绝只是单纯因为他不喜欢你，和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现在知道了，但当时...我真的很讨厌你...甚至可以说是恨你。所以前段时间才会想到那样的方式报复你。对不起。”徐其应该还是有些真诚的，至少说到这里，宁以恩还是觉得是诚恳的。
　　“嗯。”
　　“那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宁以恩望向窗外，路誉年从厕所回来，靠在门框上在等他一起去吃饭。
　　“我原不原谅重要吗，你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走了。”
　　“等等，其实我还是觉得挺重要的。”
　　“那你就当我原谅了吧，如果你认为重要的话。”宁以恩不想再给他眼神，准备往外走。
　　“可是我现在......宁以恩同学！”徐其这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大“我现在发现，其实，我喜欢你。”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宁以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懂有些人的喜欢为何如此廉价。
　　“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方式吗？恶心。”宁以恩没再回头，拉着愣住的路誉年走了。

　　——喜欢你。
　　——恶心。
　　路誉年还没来得及消化掉有男生对宁以恩当众表白的情况，又被宁以恩回答的“恶心”当头一棒，但他的情绪从何而来呢，他不清楚。
　　“所有男生对男生的喜欢，你都觉得恶心吗。”路誉年沉默了一路，最终还是在吃饭的时候问了宁以恩。
　　“你憋了一路就想问这个啊。”宁以恩觉得他还怪...可爱的。
　　“不能问吗。”路誉年赶紧把头低下去盯着自己米饭看。
　　“不是啊。”宁以恩笑道“只是他的喜欢太廉价了，我才会觉得恶心。任何人都有认真对待爱、认真喜欢人的权利，这是无关性别无关对象的。也是不恶心的。”
　　“哦，哦...”路誉年好不容易将自己道不明的不悦驱散走了，盯着自己的碗一个劲地点头。
　　“不过我看你，”宁以恩半开玩笑的打趣“应该还挺直的，不对，肯定是直男，可能理解不了同性之间的情爱吧。”
　　“直男！当然是直男了。”路誉年这句话说的很大声，似乎声音大他才是真正的直男一般。
　　“不过我还没遇到过，大概还是能理解的吧......”后半句的声音就慢慢变小了。
　　“好啦，我不拿你开玩笑了，快吃吧，等等饭都要被你看出一个洞了。”
　　“但是，”路誉年没扒几口饭就又抬起头，“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或者讨厌也没关系，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管是什么想法我都...”
　　他又停顿了一下，或许是在斟酌用词，“...我都支持。 ”
　　“好啊。”
　　“而且，烟烟你一定会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好不廉价的爱的。”路誉年笑着望向他“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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