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时见你

作者:山茶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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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里的新墨痕


      开春的第一缕风,带着玉兰的清香钻进老街。苏晚正在给新栽的玉兰树浇水,陆承宇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眼底藏着笑意:“区里刚发来通知,老街区改造项目评上了‘江城年度文化创新奖’,下周要去领奖。”
      苏晚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阳光落在她沾着草叶的指尖:“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张爷爷他们的手艺才是真正的宝藏。”话虽谦虚,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那面奖牌,她想挂在青蓝坊的墙上,让每个走进老街的人都看到,老手艺能在新时代里发光。
      领奖那天,苏晚特意穿了件蓝印花布的新旗袍,领口别着那枚雪花胸针。陆承宇站在台下,看着她在台上笑着说“要谢谢每一个守护老街的人”,忽然觉得,她眼里的光,比台上的聚光灯还要亮。
      颁奖礼结束后,两人没直接回工作室,而是绕去了“时光里”咖啡馆。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陆承宇点了两杯拿铁,和初见时一样。苏晚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下起的小雨,忽然笑了:“你说,我们算不算把‘萍水相逢’过成了‘长相厮守’?”
      陆承宇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算。也不算。”他抬眸看她,眼底盛着温柔的笑意,“从第一次在雨里拉住你,我就没打算放手。”
      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像极了他们初遇那天的光景。只是这一次,没有慌乱的画册,没有拘谨的道谢,只有相视一笑时,眼底流淌的默契与安稳。
      初夏,苏晚发现自己总是犯困,闻到油腻的味道还会反胃。林晓晓拿着验孕棒冲进她办公室时,笑得比她还激动:“晚晚!你要当妈妈啦!”
      陆承宇接到电话赶来时,手都在抖。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苏晚坐下,一遍遍地问“有没有不舒服”,那紧张的样子,让工作室的同事们偷偷笑了好久。从那天起,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回家给她做清淡的汤,晚上会趴在她的肚子上,听里面微弱的动静,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老街上的街坊们也操起了心。张爷爷捏了个胖乎乎的面人娃娃送来,说“讨个好彩头”;李叔特意酿了不含酒精的桂花汁,让她“解解馋”;陈奶奶更是天天炖了鸡汤送来,看着她喝完才肯走。苏晚摸着渐渐隆起的肚子,觉得整个老街都浸在暖暖的爱意里。
      秋天的时候,苏晚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她不能再去工地,就坐在工作室里改图纸,陆承宇成了她的“传声筒”,每天跑工地、传消息,回来就一五一十地汇报:“王工说老槐树的围栏做好了,是你设计的弧形,不硌腿。”“青蓝坊的新窗帘挂上了,蓝白纹样,风一吹像波浪。”
      有天晚上,苏晚翻来覆去睡不着,陆承宇起来给她热牛奶,她忽然说:“承宇,等孩子出生了,我们教他捏面人好不好?再教他认蓝印花布的纹样。”
      陆承宇把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她的肚子:“好。还要带他去郊外的花园荡秋千,去文创园区看向日葵,告诉他,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块砖,都藏着爸爸妈妈的故事。”
      冬至那天,苏晚生了个女儿,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陆承宇抱着襁褓里的小家伙,手足无措又满眼温柔,在她耳边小声说:“宝宝,欢迎来到这个有雨、有花、有爱的世界。”
      孩子满月时,老街像过年一样热闹。张爷爷捏了一套“福禄寿”面人当贺礼,李叔的桂花酒打开了好几坛,陈奶奶给孩子缝了件蓝印花布的小襁褓,上面绣着并蒂莲——和陆父送她的那枚玉坠纹样一样。
      苏晚抱着孩子,坐在陆承宇身边,看着满街的笑脸,忽然明白,最好的设计从来不是图纸上的线条,而是把日子过成一个温暖的“家”。就像老街区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却每一步都踩着安稳;就像文创园区的皂角树,年年落叶,却总在春天抽出新的枝芽。
      孩子慢慢长大,会蹒跚着在老街的石板路上跑,会咿咿呀呀地指着青蓝坊的幌子叫“花花”,会抱着陆承宇的脖子,听他讲爸爸妈妈在雨季相遇的故事。苏晚和陆承宇依旧在“晚宇设计”工作,只是图纸旁多了个小小的婴儿椅,有时孩子睡着了,他们就轮流画图,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三个人身上,暖得像一幅画。
      又是一个雨季,江城下起了大雨。苏晚看着窗外,陆承宇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怀里的孩子已经会叫“妈妈”,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雨珠敲打着玻璃。
      “你看,”苏晚笑着说,“雨又下起来了。”
      陆承宇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雨丝:“嗯,和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大。”
      雨还在下,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却网住了满街的烟火气,网住了工作室里的笑声,网住了岁月里所有的温柔与相守。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里,在老街新抽的藤萝芽里,在每一个下雨或晴天的日子里,慢慢写下去,像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每一页都藏着时光的新墨痕,温暖而明亮。
      孩子三岁那年,已经能迈着小短腿在老街上跑个不停。苏晚给她扎了两个羊角辫,上面系着蓝印花布的小蝴蝶结,跑起来像两只振翅的小蝴蝶。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陆承宇在青蓝坊门口的老槐树下摆了张小木桌,正给孩子削木陀螺。苏晚搬了把藤椅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针线,在一块浅蓝的布上绣着什么。
      “妈妈,妈妈!”孩子举着个红彤彤的山楂串跑过来,嘴角沾着糖渣,“王爷爷给的,甜!”
      苏晚放下针线,掏出手帕给她擦嘴:“慢点跑,别呛着。”
      陆承宇把削好的木陀螺递给孩子,又拿起一块木料:“要不要再给你刻个小兔子?”
      “要!要带花的!”孩子举着陀螺欢呼,转身又跑向不远处的面人摊,张爷爷正笑眯眯地给她捏小泥人。
      苏晚看着父女俩的背影,低头看向手里的布——那是块婴儿用的襁褓布,她正往上面绣并蒂莲,和陈奶奶当年送的那块一模一样。陆承宇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指尖拂过布上的纹路:“又在做这个?”
      “嗯,”苏晚抬头笑,“等她再大点,就告诉她这上面的故事。”
      陆承宇握住她的手,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洋洋的。不远处,孩子的笑声混着张爷爷的吆喝声飘过来,老街上的叫卖声、自行车铃铛声、风吹过蓝印花布幌子的哗啦声,像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转眼到了深秋,孩子上了幼儿园。每天早上,陆承宇都会牵着她的手,送她到巷口的幼儿园门口。孩子背着蓝印花布做的小书包,临走前总会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妈妈晚上早点接我!”
      苏晚站在门口望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回青蓝坊。这些年,老街区的改造越来越完善,青蓝坊成了远近闻名的文创小店,里面摆着她设计的蓝印花布制品,也摆着陆承宇刻的木摆件,还有孩子画的涂鸦——画里有三个手拉手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家”。
      这天傍晚,陆承宇接了孩子回来,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孩子挣脱爸爸的手,冲进厨房:“妈妈做了红烧肉!”
      苏晚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笑着拍了拍手:“快去洗手,马上开饭。”
      餐桌上,孩子叽叽喳喳地讲着幼儿园的趣事,说自己画的蓝印花布画得了小红花。陆承宇给苏晚夹了块红烧肉,又给孩子碗里添了点青菜:“多吃点蔬菜,才能长高高。”
      窗外,夕阳把老街染成了暖黄色,路灯次第亮起,晕出一圈圈温柔的光。苏晚看着对面的父女俩,忽然觉得,所谓幸福,不过就是这样——有人陪你吃饭,有人听你说话,有人把你的喜好记在心上,在日复一日的平淡里,酿出最醇厚的甜。
      冬天下雪时,孩子会拉着陆承宇在院子里堆雪人,雪人头上戴着苏晚做的蓝印花布小帽子。苏晚站在廊下看着,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陆承宇偶尔回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比炉火还暖。雪落在老屋顶上,落在青石板路上,落在蓝印花布的幌子上,整个世界都变得软软糯糯,像一块撒了糖霜的年糕。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着,像老街上的青石板路,被脚步磨得光滑,却每一步都踏实。孩子会慢慢长大,会有自己的故事,但苏晚知道,老槐树下的木桌、青蓝坊里的针线、饭桌上的红烧肉,还有每个清晨傍晚的相伴,都会成为她心里最暖的底色,就像当年那场雨,看似偶然,却织就了往后所有的温柔。
      孩子上小学的那天,背着崭新的书包,站在门口迟迟不肯动。苏晚蹲下身帮她理了理衣领:“别怕,学校里有很多小朋友,还有会讲故事的老师呢。”
      陆承宇接过苏晚手里的便当盒,塞进孩子书包侧袋:“放了糖醋排骨,中午趁热吃。放学爸爸来接你,要是想妈妈了,就看看书包上的小蝴蝶。”——那是苏晚绣的蓝印花布蝴蝶,缝在书包带子上,一晃一晃的。
      孩子吸了吸鼻子,抱住苏晚的脖子:“妈妈晚上要做南瓜饼。”又转向陆承宇,“爸爸要给我讲新的木头故事。”得到两人肯定的答复,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老师走进校门。
      苏晚站在原地望着,直到校门关上才转身,陆承宇轻轻揽住她的肩:“咱们也该去青蓝坊了,昨天订的蓝印花布围巾该出货了。”
      青蓝坊里,几个年轻学徒正跟着张爷爷学扎染。苏晚走到染缸前,看着靛蓝色的水面泛着涟漪,伸手拂过刚染好的布料——那是要送去邻市文创展的展品。陆承宇在一旁核对订单,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混着学徒们的笑语,格外安心。
      傍晚接孩子回家,小家伙献宝似的掏出张画纸:“老师说我画的家最漂亮!”画上是青蓝坊的木门,门口站着三个小人,头顶飘着云朵,云朵上写着“爸爸”“妈妈”“我”。
      苏晚把画贴在冰箱上,和之前的涂鸦排在一起。陆承宇从厨房端出南瓜饼,金黄的油光透着甜香。孩子抓起一块就咬,含糊不清地说:“明天要带一块给同桌,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
      夜色漫进窗户时,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孩子靠在陆承宇怀里听故事,他手里拿着块木头,正慢慢刻着什么。苏晚坐在旁边缝补孩子磨破的袖口,线头在布上来回穿梭,像在编织一个温柔的网。
      “爸爸刻的是小兔子吗?”孩子指着木头问。
      “是呀,”陆承宇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等刻好了,给你当笔架。”
      苏晚抬头看他,灯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忽然想起初遇那天,他也是这样专注的模样,只是那时手里拿的是设计图,如今换成了刻刀和孩子的笑脸。
      窗外的老街亮起灯笼,蓝印花布的幌子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说:日子呀,就该这么慢慢过。
      孩子上了初中,个头蹿得飞快,已经快到苏晚肩膀了。周末总爱窝在青蓝坊的角落里,抱着画板涂涂画画,偶尔抬头看看苏晚染布的手法,或是陆承宇刻木头的样子,眼里带着点跃跃欲试。
      这天午后,苏晚正在晾晒刚染好的蓝印花布,布料在竹竿上舒展,像一片铺开的晴空。孩子忽然放下画笔,走到她身边:“妈妈,我想学扎染。”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先从最简单的捆扎开始。”她取来一块白布和几根棉线,“你看,这样把布捏出褶皱,用线捆紧,再放进染缸,出来就会有花纹了。”
      孩子学得认真,手指被棉线勒出红痕也不在意。第一块染好的布虽然纹路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鲜活的灵气。陆承宇走过来,拿起布看了看,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响吻:“比你妈妈第一次染的强多了。”
      “爸!”孩子红了脸,把布抢过来,小心翼翼地晾在竹竿最显眼的地方,和苏晚的作品并排挂着。
      秋末的时候,学校举办文化节,孩子背着一摞自己扎染的手帕去参展。苏晚和陆承宇悄悄站在人群后,看她给同学讲解扎染的步骤,眼里的光和当年苏晚站在设计展上时一模一样。
      “你看,”陆承宇握住苏晚的手,“她把我们的日子,都画进布纹里了。”
      苏晚望着那块歪歪扭扭的蓝印花布,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刻意的教导,而是日子过着过着,就把温柔和热爱,都揉进了下一代的骨血里。就像老街上的青石板,被脚步磨得温润,又把这份温润,传给了新的脚印。
      傍晚回家,孩子献宝似的捧回个奖状,苏晚把它贴在冰箱最中间,盖住了当年那块“江城年度文化创新奖”的复印件。陆承宇端出热腾腾的糖醋排骨,孩子夹了一块塞进苏晚嘴里:“妈妈,下次教我染件连衣裙吧,我想穿去参加毕业典礼。”
      窗外的灯笼又亮了,蓝印花布的幌子轻轻摆动,老槐树上的叶子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像在数着那些悄悄溜走,又悄悄留下的日子。
      孩子高中那年,迷上了摄影。周末总背着相机在老街上转悠,镜头里有张爷爷捏面人时专注的侧脸,有李叔烫桂花酒时升腾的热气,有青蓝坊学徒们染布时溅起的靛蓝水花,还有苏晚和陆承宇坐在紫藤花架下喝茶的模样。
      “这张最好。”她把相机递给苏晚,屏幕上是暮色中的老街,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陆承宇正撑着伞送苏晚回家,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伞沿滴落的水珠在镜头里成了细碎的星。
      苏晚摩挲着相机外壳,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天,他也是这样撑着伞,把她护在怀里,生怕她被淋湿。时光好像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最初的温柔里。
      高考结束,孩子拿着一沓照片去参加了全国青少年摄影大赛。获奖那天,她抱着奖杯冲进青蓝坊,声音里带着哭腔:“妈!爸!我得奖了!评委说我的照片里有‘家的味道’!”
      苏晚和陆承宇对视一眼,眼里都泛了潮。陆承宇拿起那张获奖照片——正是他和苏晚雨夜同行的背影,下面写着一行小字:“最好的设计,是把日子过成风景。”
      “想去哪个城市读大学?”陆承宇摸了摸她的头。
      “就留在这里。”孩子把奖杯放在蓝印花布桌旗上,“我想考江城美院,学摄影,把老街的故事拍给更多人看。”
      苏晚心里一动,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本旧相册,里面夹着她刚入职时画的设计草图,还有陆承宇当年在文创园区工地上写的便签。“你看,”她指着其中一张,“妈妈年轻时也想把这里的故事画出来呢。”
      孩子一张张翻看着,忽然停在一张合影上——那是她三岁时,一家三口在蓝花楹树下的照片,她被陆承宇举过头顶,笑得露出豁牙,苏晚站在旁边,眼里的温柔漫出来,像那时的阳光。
      “原来你们早就把我画进故事里了。”孩子抬头,眼眶红红的。
      那年秋天,送孩子去大学报到的路上,陆承宇忽然说:“等她毕业,咱们把老街区的故事整理成一本书吧,用她的照片,你的画,我的字。”
      苏晚靠在他肩上,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梧桐叶:“好啊,书名就叫《老街时光》。”
      车子驶过文创园区时,蓝花楹开得正盛,淡紫色的花瓣落在地上,像一场温柔的雨。苏晚忽然想起陆承宇求婚那天,也是这样的光景,他说:“我想和你一起,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最动人的设计。”
      如今看来,他们做到了。不是靠华丽的图纸,不是靠盛大的仪式,而是靠一餐一饭的相守,一朝一夕的陪伴,把岁月酿成了酒,把时光织成了布,在江城的烟火里,在老街的褶皱里,写下了最温暖的注脚。
      孩子放假回来时,总会带着相机在老街转。她镜头里的苏晚,鬓角已染了霜,却仍在青蓝坊里染布,蓝印花布在她手中舒展,像年轻时的梦想;镜头里的陆承宇,眼角多了细纹,却仍在给她刻木梳,梳齿间的弧度,和当年给苏晚刻的那把一模一样。
      “这张叫‘传承’。”孩子给照片命名时,苏晚正在教新学徒扎染,陆承宇在旁边帮忙递线,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们身上织出金色的网。
      老街的灯笼换了新的,青蓝坊的幌子补了又补,张爷爷的面人铺多了个年轻徒弟,李叔的桂花酒还是当年的醇香。时光在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爱与温柔,正像紫藤花架上的藤蔓,悄悄蔓延,缠绕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日子。
      又是一个雨季,苏晚和陆承宇坐在“晚宇设计”的窗前,看着雨珠敲打着玻璃。孩子举着相机跑进来,笑着说:“爸,妈,快站好,我要拍张‘雨里的我们’,放进《老街时光》的最后一页。”
      陆承宇牵起苏晚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温柔,和初见时一样,清澈而明亮。雨还在下,老街的故事,还在继续,在镜头里,在画纸上,在每一个被爱浸润的日子里,慢慢流淌,直至永恒。
      孩子大学毕业那年,真的把老街的故事编成了摄影集。发布会定在文创园区的美术馆,那天来了好多人,有老街的街坊,有当年一起参与改造的工人,还有陆父和周奶奶。
      苏晚看着展厅里的照片,从孩子三岁时拍的木陀螺,到高中时拍的雨夜背影,再到如今定格的青蓝坊晨光,每张照片下面都写着一行小字,像给时光写的注解。
      “这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指着一张合影,照片里苏晚正在染布,陆承宇站在旁边递夹子,两人的头发都已染上霜色,却在靛蓝色的染缸前笑得温柔。背景里,年轻的学徒们围在一起学扎染,手里的白布浸在染液里,正慢慢晕开蓝。
      “像幅画。”陆父看着照片,眼里泛着潮,“你妈妈当年总说,好的设计要能让人看见时光的影子,你们做到了。”
      发布会结束后,一家三口走在老街上。孩子挽着苏晚的胳膊,陆承宇走在旁边,手里提着周奶奶送的蓝印花布包袱。青石板路上的青苔更厚了,紫藤花架爬得更高了,张爷爷的面人铺前,围满了举着相机的年轻人。
      “下个月我要去国外办影展。”孩子忽然说,“想把老街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去吧,记得多拍点照片回来,给《老街时光》出续集。”
      陆承宇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缺钱了跟家里说,别委屈自己。”
      孩子走的那天,苏晚往她行李箱里塞了块新染的蓝印花布:“想家了就看看,像妈妈在你身边。”
      陆承宇送她到机场,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信封:“她说怕我们想她,录了好多老街的声音,让我们想她了就听听。”
      信封里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张爷爷的吆喝声、李叔的酒瓶碰撞声、青蓝坊的染布声,还有孩子的笑声,混着雨声、风声,像条温暖的河,漫过苏晚和陆承宇的心。
      孩子在国外的日子,苏晚和陆承宇依旧守着老街。每天早上,陆承宇会去青蓝坊帮忙,苏晚则坐在紫藤花架下,给远方的孩子写信,信里总说“老街一切都好”,附带着当天染的蓝印花布纹样。
      有天午后,陆承宇忽然说:“我们去拍套婚纱照吧,补当年没拍够的。”
      苏晚红了脸:“都老夫老妻了。”
      “正因为老了才要拍。”陆承宇笑着牵起她的手,“我想让照片告诉孩子,爸爸妈妈的爱情,和老街一样,越老越有味道。”
      婚纱照拍得很简单,就在青蓝坊门口。苏晚穿了件改良的蓝印花布旗袍,陆承宇还是那身熨帖的西装,两人的手紧紧握着,背景里是随风摇曳的蓝印花布幌子,和当年求婚时的蓝花楹树——如今已长得枝繁叶茂,像把撑开的大伞。
      孩子从国外寄来明信片,说影展很成功,好多人问她“老街在哪里”,说想来看看“有爱的地方”。苏晚把明信片贴在工作室的墙上,和当年的设计草图、获奖证书排在一起,像串起了一串时光的珍珠。
      又是一个春节,孩子回来了。她抱着相机在老街转了一圈,回来时眼睛红红的:“爸,妈,你们看,张爷爷的徒弟把面人铺开到了新区,李叔的桂花酒上了电商平台,青蓝坊的蓝印花布成了国潮品牌……老街的故事,真的走出去了。”
      除夕夜,一家三口坐在“晚宇设计”的老木桌前,桌上摆着张爷爷的面人、李叔的桂花酒,还有苏晚新绣的并蒂莲桌旗。窗外烟花绽放,照亮了老街的红灯笼,也照亮了三人眼底的笑意。
      “明年,我们在院子里再种棵蓝花楹吧。”苏晚看着窗外,“等花开了,就像我们第一次在这里遇见。”
      陆承宇握住她的手,孩子靠在他们中间,录音笔里的老街声混杂着新年的钟声,温柔得像个梦。
      时光会老,故事却永远年轻。就像江城的雨,落了又停,却总能在青石板路上,留下温柔的痕迹;就像老街上的蓝印花布,染了又晒,却总能在岁月里,晕开最动人的蓝。
      苏晚和陆承宇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缕透过紫藤花架的阳光里,在每一块新染的蓝印花布里,在每一个和孩子视频通话的夜晚里,慢慢沉淀,静静发光,活成了老街最温暖的注脚,也活成了彼此生命里,最满意的那笔设计。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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