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猎

　　就在林如意以为这节课将平稳度过时，讲台上，霍奇骏清冷的声音如同审判般响起：

　　“关于这个算法在极端数据下的泛化能力问题，我需要一位同学来谈谈看法。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精准的导弹，越过层层人群，锁定了那个几乎要缩进墙壁里的身影。

　　“林如意同学，请你来回答。”

　　“嗡——”

　　一瞬间，林如意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点名了！他为什么点名我？是巧合，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

　　她绝不能在他面前展现能力，必须降低存在感

　　电光石火之间，她做出了反应。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一颤，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她死死地低着头，让那些披散的长发更加彻底地遮住脸庞，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身体微微发抖。

　　“我……我……”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和迟疑，仿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起来，“这个……这个算法……它……它可能……”

　　她语无伦次，故意将几个基础概念混淆在一起，说得磕磕绊绊，逻辑全无，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对知识一知半解、甚至完全没有理解的学生。

　　她甚至“慌乱”地抬手，似乎想将头发别到耳后，却又中途放弃，让发丝更加凌乱地遮挡住自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求你别再看我”的怯懦和不安。

　　这副模样，完美地契合了霍奇骏对她所有的预设和偏见。

　　霍奇骏站在讲台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冰冷而锐利，如同在审视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他看着她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听着她毫无营养的回答，心底那股厌恶果然又加深了一层。

　　果然如此。
　　一个被资本硬塞进来的空壳，除了会考试，一无是处。连最基本的逻辑表达都做不到，真是浪费我的时间，也浪费清华的名额。

　　他甚至懒得去纠正她的错误，也不愿在她身上多浪费一秒钟，只是面无表情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打断了她：

　　“好了，坐下吧。”

　　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漠。

　　林如意如蒙大赦，立刻瘫软般地坐回椅子上，依旧深深地埋着头，仿佛承受了巨大的打击。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成功了。
　　她成功地强化了他对她的厌恶，也成功地……保护了自己那不堪一击的秘密。只是这过程，让她感到无比的屈辱和疲惫。

　　霍奇骏离开教室后，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终于消散。

　　林如意却依旧僵坐在位置上，仿佛还未从刚才那场“公开处刑”中回过神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平复那过于剧烈的心跳，以及压抑那份因刻意扮蠢而产生的屈辱感。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林如意同学，你还好吗？”

　　她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缝隙，看到陆子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真诚的关切。

　　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录音笔。

　　“霍老师他……其实人很好的，讲课也很有耐心，脾气并不坏。

　　”陆子明试图宽慰她，以为她是被教授的威严和突如其来的提问吓到了。

　　“你刚才是不是有点紧张，没太听清楚内容？没关系的，刚开始都这样。”

　　他将自己的笔记本和录音笔往前递了递，语气非常友善：

　　“你看，这是我的笔记，刚才那部分我都记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看一下。哪里不懂，我……我可以试着帮你理一理。”

　　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林如意此刻有些冰凉和混乱的内心。

　　她看着陆子明干净的眼睛里纯粹的帮助之意，再对比刚才霍奇骏那冰冷审视、仿佛看垃圾一样的眼神，鼻尖竟微微有些发酸。

　　她迅速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伸手接过笔记本，用依旧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细微的声音说：

　　“谢……谢谢你，陆同学。”

　　她刻意让自己的手指在接触笔记本时，带上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刚才太紧张了，是没太听明白……”她顺着他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台阶，也巩固了自己“怯懦学渣”的形象。

　　“没事的，慢慢来。”陆子明见她肯接受帮助，笑容更真诚了些，顺势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你看这里，霍老师讲的核心其实是……”

　　他耐心地开始讲解，声音平和。

　　林如意一边听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这个热心的男生。

　　她想起军训时那个差点摔倒被他扶住的身影，心里不禁微微一叹。在这个全新的、充满未知和“危险”的环境里，

　　能遇到这样一份纯粹的善意，是多么难得。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此刻这副低眉顺眼、认真听讲又带着几分脆弱的样子，和她军训时那下意识展露的、

　　利落精准的身手，在陆子明心中构成了一个充满矛盾、却又更加引人探究的形象。

　　他帮她，起初是出于同学间的友善和一份感激（军训时的出手相助）。

　　但现在，他对她，确实产生了一种超越普通同学的好奇。

　　这个看似普通，甚至有些怯懦的女孩，身上似乎藏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霍奇俊站在办公室窗前，目光落在楼下那个匆匆走过的身影上。

　　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抱着课本的手臂收紧，肩膀微微内扣——一个标准的、试图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姿势。

　　和刚才在课堂上一样，唯唯诺诺，连走路都低着头，生怕被人注意到。

　　可就在两天前，军训场上，同样是这个人。

　　霍奇俊清楚地记得那个画面：阳光刺眼，迷彩服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

　　教官喊她出列做格挡示范时，她没有犹豫，步伐利落地走到队列前方。

　　转身、沉肩、抬手——每个动作都精准到位，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控制力。

　　尤其是托住那个男生手肘的瞬间。

　　快、准、稳。

　　那不是普通“练过几年跆拳道”能达到的水平。那是千锤百炼形成的肌肉记忆，是在压力下本能做出的最优解。

　　和眼前这个连回答问题都会发抖的“林如意”，判若两人。

　　霍奇俊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液体。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他不喜欢这种矛盾。

　　作为学者，他习惯一切都有清晰的逻辑链条。A推导出B，B导致C。可林如意身上，A和B是断裂的，甚至是对立的。

　　一个能在军训场上展现出那种身体控制力的人，怎么可能在课堂上连基础概念都表达不清？

　　这种反差让霍奇俊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反感。和厌恶。

　　他见过太多学生——家境优渥的、天赋异禀的、勤奋刻苦的。但他们至少真实。

　　可林如意不一样。在不同场景切换不同面具。军训时是干练的，课堂上却是怯懦的。切换得太彻底，有点刻意太刻意。

　　霍奇俊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不在乎学生有没有背景，不在乎是不是“关系户”。他在乎的是真实——真实的天赋，真实的努力，或者，真实的平庸。

　　如果是伪装，是他最无法容忍的。

　　那意味着不尊重——不尊重知识，不尊重课堂，也不尊重他作为教师的判断。

　　为什么？

　　同一个人会反差如此之大

　　他想起招生办孙主任对那个老太太过分热情的态度，想起王校长亲自打过招呼要“适当关照”。

　　背景。关系。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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