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筛选系统【无限】

　　原本碎裂的顶灯眨眼间变得焕然一新。

　　周雯抬手一挥，将长刀召回。

　　刘雅情单调却热烈的掌声突兀地响起。

　　待这阵掌声平息，付宸才回神，他高声谴责周雯道：“你这是破坏公物！扰乱治安！是违反系统规章制度的……！”

　　“从左往右依次上前，领取新人手册和身份卡。”周雯好似对他所言充耳未闻。

　　如果以她的视角为准，那么站在队伍最左边的人应该是宵将阑。

　　但是……

　　旁人纵使身上带着东西，也都至少有一只手空闲。

　　而宵将阑此刻的造型整一个人形货架。他左手拿一罐幸运星，胳膊下还夹着几分钟前被硬塞过来的一沓被卷成筒状的传单——准确来说是十几张内容完全相同的传单。

　　他右手是那只怀抱白色笔记本的橘猫玩偶。颈侧还有只窝成一团，把他毛衣领子当盖被的玄凤。

　　于是就在他往地上卸货的几秒钟时间，队伍另一头的刘雅情已顺利领到手册返回。

　　“……”

　　手册领取进度很快过半。

　　茅青嶂走上前要领手册便被周雯拦住。

　　“谁有签字笔?”周雯左手按在手册一角，面向众人询问。

　　“黑水笔可以吗？”

　　“可以。”

　　刘雅情从口袋翻出黑水笔递给她——那支黑水笔正是她在航班上问宵将阑借的。

　　周雯在手册扉页右下角写上一串数字，而后将一张身份卡夹里面一并交给茅青嶂：“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茅青嶂接过手册沉默地归队。

　　手机开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手机怎么能开机?”叶听秋探头望向宵将阑，“不是，我还以为系统会给我们发统一的通讯设备呢。”

　　宵将阑收起手机，去领手册。

　　“宵将阑，蒋霖霖，叶听秋，茅青嶂，明天的演练你们四个和我一队。”周雯将笔还给刘雅情，“系统内常识性问题手册上有记录，具体时间安排我一会线上群发。如果没有其它问题，就按房卡找自己的房间去。”

　　队伍中所有人听见这番话或多或少都有些懵。特别是刘雅情，她确定周雯报的名字中没有自己的后恨不能当场发疯咬死付宸。

　　“请问核心钟楼在哪？”宵将阑试探地问道。

　　周雯和付宸看向他的目光皆带上审视。

　　“这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付宸正色道，“有时间琢磨这些不如早点回家休息。电梯在那边，大堂中间连接的两侧走道上，左右各三部。你们最好不要几个人进同一部电梯。”

　　周雯颔首以示认同。

　　“好，感谢。”

　　“方便接我看一下吗？”宵将阑向茅青嶂借看手册，在手机备忘录上记录下周雯的联系方式，“谢谢。”

　　“那我们……”许斌准备带人去电梯那。

　　付宸叫住他：“你是许斌吧？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嘱咐你一下。跟我过来。”

　　许斌虽有所迟疑，但最终还是跟上他。

　　——Next Scene——

　　左侧走廊，最靠内的电梯里。

　　电梯壁上没有按键，有的仅是一块显示屏和其下方悬着的一支感应笔。

　　显示屏上只有液晶体的一行编码及三个文字：

　　“Z—DT—00”。

　　“请输入”。

　　宵将阑伸手对一旁死皮赖脸挤进来的叶听秋比划一个“请”的手势。

　　叶听秋拿起感应笔，在显示屏上书写：YVB31047—C02。

　　十几秒后，电梯门打开。

　　“靠！这不小爷宿舍吗？”叶听秋打量着电梯外亲切的四人寝，不敢置信道。

　　明明他几个小时前才刚离开这里。

　　宵将阑与他告别：“再见。”

　　他一条腿挡在电梯门中央却不出电梯：“别急啊，先告诉我你住哪一间，我待会好去找你。”

　　“蹭饭?”

　　“不是，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出息吗？”叶听秋捂着胸口装出副伤心的模样，“我只是想等会去跟你讨论讨论，人多力量大嘛。”

　　“A02。前面和你一样。”

　　“欧了。”

　　叶听秋走出电梯，宵将阑执笔书写。

　　又过去几秒，电梯门再次打开。

　　宵将阑把电梯内的东西整理齐带出。

　　他进入屋子将东西放下的刹那，身后电梯门关闭消失，木色住宅门取而代之。

　　眼前的三居室令他感到熟悉而又陌生。其整体格局没有多少改变，只是似乎少了些物件和……人气?

　　他目光所及之处都被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看上去久无人居。

　　“……?”

　　餐桌上被餐巾纸盒压住一角的灰白纸条解答了他的疑惑。

　　(我们搬新家了。正好你一把年纪也该自己一个人住了。主卧按你喜好重装过，不用太感动。有事去找老王。——宵染)

　　(一个人在家多注意邻居的安全。别违法乱纪。注意道德规范和礼貌用语。钱不够花找你爸，少跟你妈瞎合计。——王民安)

　　“……?！”

　　看这满屋的灰尘，怕是他前脚刚回学校报道，二老后脚便搬去了新家。

　　所以他们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还有，为什么他们宁愿留纸条也不给他发信息?！

　　宵将阑原本对于来自亲生父母的“遗弃”还有些介意，直到他走进主卧。

　　即便打开灯也无法照亮这满屋的纯黑。

　　“……”

　　宵女士的母爱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别致。

　　不过他进这房间还是有收获的。

　　黑色的床铺上，纯白的簿子犹如漆黑教室里唯一亮起的手机屏幕般刺眼。

　　指尖触及白皮簿，手机中传出短促的信息提示铃。

　　他查看手机。

　　屏幕最上方弹出一条短信。

　　(0-00-0000：切勿登录)。

　　目光下移，他在整面应用图标之间一眼锁定短信中被省略的宾语。

　　午夜紫的小方格里是一个白色表盘，表上，指针是赤色长剑，整点处是黑色骷髅。

　　图标下方是一行文字：灵魂筛选系统。

　　宵将阑试图找对方问清缘由，但他翻遍手机各处都寻不见那串数字零。

　　就好像对方从未给他发过消息。

　　他思索一番，回到客厅拾起放在门口的手册，顺道将其他杂物带去书房整理安顿。

　　手册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圆形平面图。

　　图上共计三十七处被标明的区域。从内到外四层圆环顺次为：守望之林，用户子区至用户亥区，客服子区至客服亥区，囚徒子区至囚徒亥区。

　　最中心的小圆没有被标明，而用户丑区则被填充上橙色。

　　手册第二页上写着：基本用户须知。

　　往下是十三条被标上序号的信息。

　　(1.以系统时间为准，每年12月12日开启终测。若通过终测，用户可选择离开系统。)

　　(2.演练目的在于帮助用户提高自身，请认真对待，切勿投机取巧。)

　　(3.本系统每周会为用户安排演练，用户可选择拒绝，更换或接受。)

　　(4.灵魂标志，灵魂标价等与用户身份卡绑定的一切皆属于用户自身，请妥善保管使用。灵魂载具是灵魂标志的具象化但灵魂载具不等于灵魂标志。)

　　(5.本系统不会对用户进行任何数据评估，一切交由用户自行权衡。)

　　(6.灵魂标价用于用户在系统内的日常交易。当用户选中商品价值在其所拥有的灵魂标价数值之下，或二者相等时，则可获取该商品。正规的日常交易不会扣除灵魂标价，但如若用户重复购买同一类商品，其价值将针对个人按次翻倍。)

　　(7.用户之间可相互转赠灵魂标价，但本系统对该行为不予提倡。)

　　(8.用户在不违反系统规定的前提下，其一切行为本系统不予干预。)

　　(9.一切用户私自组成的团队，本系统皆不予保护。)

　　(10.一切用户私自组织的活动，本系统皆不予支持。)

　　(11.一切用户私自开设的榜单，机构及商业性产业，本系统皆不予认可。)

　　(12.一切有碍系统正常运行的行为将被禁止。明知故犯者将为此承担相应责任。)

　　(13.本系统会为每位用户安排客服，任何日常生活上的疑问可向其咨询。)

　　(14.系统内没有绝对安全的港湾，请用户们合理安排时间，积极探索，切勿逗留。)

　　(15.祝所有用户在系统内生活愉快。)

　　从第三页开始是补充须知和具体的系统内规章制度说明，总共近百页。

　　宵将阑短时间内来不及将其看完，只粗略地翻阅几页。

　　(121.禁止任何用户妨碍巡检员，观察员等系统内部工作人员执行公务。)

　　……

　　(1191.禁止任何用户擅自攀爬系统内任何建筑物并在房顶举行聚会活动。)

　　……

　　(1257.禁止任何用户使用不正当手段保存被淘汰者残魂。)

　　……

　　(1286.禁止任何用户使用灵魂标志篡改系统规章。)

　　(1287.严禁任何用户私自向他人〔尤其是系统内部工作人员〕售卖任何含有个人灵魂的物品。)

　　……

　　(1296.禁止任何用户同时进行两场演练，并试图将二者场地合并。)

　　……

　　“……”

　　这地方还真是人才济济。

　　他合上手册，将兜里包裹树液的叶片收进书房里干净的小试剂瓶，又把门口杂七杂八的东西带去书房摆放整齐。已经酣然入梦的玄凤也被一并转移。

　　然后他边找工具这许久不曾被打理的屋舍，边琢磨目前从手册上获取的信息。

　　……

　　灵魂标价的设置很有意思。商品价格竟然会针对个人购买次数调整。这意味着不同人购买同一样东西的花费是不一样的。

　　这对新用户是种福利，对老用户却相当不利。

　　这样规定的目的似乎是平衡用户之间差距的。

　　但如果结合第七条来看……

　　酒店大堂的那些人目的当真只是招新？依他所见，有些人没准还带着进货的想法。

　　……

　　手册上并没有对无穷酒店和其他区域作出说明解释。看来相关信息还得自己探索。补充须知里或许暗藏玄机，等打扫完卫生再去看看……

　　嗯?

　　宵将阑抵在窗框上的左手顿住。

　　他打开窗户前，窗外的情境还是同他记忆中一般无二的住宅小区。然而他打开窗户后，窗外的景象却变成来时所见的那条路。

　　这里的空间和时间都是假的，或者说是被模拟出来的。

　　他身着冬装却一直没在这里感受到过炎热，其他人也一样没有对此感到不适；几个小时过去他也没有明显感受到口渴或其他生命活动最基本的需求……

　　种种细节都在证实这点，包括曹夏宁亲口交代的那一点。

　　因而他对窗外景象异常并不是很意外，只是这件事让他想到自己的眼睛……

　　“叩叩叩！”

　　身后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老宵！是我！那破电梯识别不到身份卡不给我直达！”

　　“咔哒。”

　　宵将阑打开门，见叶听秋抬脚就要往屋里冲他连忙伸手把人拦下。

　　“穿鞋套，地我刚拖过。”

　　叶听秋一愣，目光从眼前人手上的手套和抹布上扫过，而后侧身在鞋柜上翻鞋套，嘴里还不忘打趣道：“啧啧啧，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贤惠。”

　　“……”

　　生活所迫。

　　“哟，餐桌上那是啥?纸条?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留这玩意?规则怪谈啊？”叶听秋穿好鞋套一抬头便发现关键。

　　他抓起纸条浏览，边看边笑：“为什么这么离谱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我居然会觉得很正常啊哈哈哈哈哈——”

　　“……”

　　既然觉得正常为什么还要笑?

　　“介意我看看主卧不?”叶听秋止住笑，“我就是想看看在你妈眼里，你的‘喜好’会是什么样。”

　　“……”

　　宵将阑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愈发勾起他的兴致。

　　“不说话当你默认了哈。”

　　叶听秋兴冲冲跑向主卧，到门口时又猛地刹住脚步。

　　“这房间咋给整得这么压抑?你们娘俩审美挺别致啊。”他像是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安慰道，“其实也没那么糟，一屋子黑总比一屋子死亡芭比粉好。”

　　“……”

　　“呀，你这床黑里藏白啊。”叶听秋伸手往那镶嵌在“黑石”里的“白玉”上摸去，“原来只是个……啊靠靠靠！”

　　他倏地缩回手。

　　原本光洁如玉的簿子上喘息间便已布满猩红的血管，肉眼可见地正在抽动。血管之间是数十只大小各异的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瞪着他。

　　“怎么了？”宵将阑神色一凛。

　　在他眼中，那本簿子并无异常。

　　“我天……这是你的技能道具?！这么炫酷的吗！?竟然还挺有克系的感觉哈！”叶听秋眼中的惊恐忌惮散去，转而变成兴奋。

　　“等等！你先别回答，先让我猜猜！”

　　“这东西是不是类似于那种死亡笔记本啥的，可以在上面写人名下诅咒?”

　　叶听秋右手挠下巴，在心中认真推敲。

　　“不对不对！这本子会变脸！是不是那种双形态武器?一面天使，一面恶魔。既可救人以纸笔，又可杀人于无形。”

　　宵将阑故作泰然：“你可以这么理解。”

　　“哦?这么牛！居然真让我猜对了哈哈！”叶听秋两手背在身后，手指不自知地敲着手机壳，“那你猜猜我的技能道具是啥。”

　　宵将阑抬手朝他背后一指：“你现在敲的东西。”

　　叶听秋动作忽地一僵，而后悻悻然撇嘴道：“是我没管住手。”

　　“不过还是要向你隆重介绍一下。”他将手机从背后抽出，背面朝外展示。

　　正红为底的手机壳上是四个金色繁体毛笔字：(逢凶化吉)。

　　“当当当！”他春风得意地洋气眉毛，“怎么样?是不是看着就很喜庆很吉利?”

　　宵将阑配合地点点头。

　　“APP上对我技能的介绍还挺复杂。不过照我看，字面意思就已经是做通俗易懂得。”

　　“唉，说到那个APP，功能还真不少，五花八门的。尤其那个现场模式，简直黑……”

　　“你有周雯联系方式?”眼看叶听秋将话题扯到系统软件上，宵将阑打岔道。

　　“啊？没有。”

　　“记一下。”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将屏幕亮给叶听秋看。

　　“如果她那边有信息发给你，麻烦拨个通话提醒我一下。”

　　“你不是有她联系方式吗?为什么要我提醒?”叶听秋边操作软件边问道。

　　“我这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未必能及时关注到信息。”末了他补充道，“通话别在那个软件里。”

　　“这又是为什么？”

　　“我认为它有害。”

　　“神经质吧你。”叶听秋按灭手机屏，“系统里每个用户都得登录APP，它怎么可能有害?”

　　“况且就算它真有问题，我们目前也必须依托它在这里生存，日常的接触既然不可避免你又何苦纠结那一点半点?”

　　宵将阑张口欲辩，叶听秋摆手制止。

　　“我按你说的做就是，别跟我辩论。反正我从小到大就没说服过你这头倔驴。”

　　“……谢谢。”

　　“叩叩叩！”

　　“呦吼，居然有除我之外的人来找你。”

　　宵将阑无视他的挤眉弄眼，收起手机，径自打开房门。

　　“邓茵?你有事?”

　　“我刚刚在酒店里逛了逛，发现负一楼有很多训练场地。”邓茵旁敲侧击。

　　奈何对方并无此心。

　　“知道了，谢谢。”

　　“我不是专程给你送情报道。呃，我的意思是，要不然，我们，咳，切磋切磋?”

　　“拒绝。”

　　“我不用异能。”邓茵作发誓状。

　　“那更恐怖。”宵将阑作势掩门。

　　有藤蔓没准还方便他借力打力，这要是没有……那他还不得被摁着打。

　　邓茵撑住门板：“是男人你就别怂啊！”

　　“如果你坚持这么认为，那么姑且算我不是……?”

　　他原本严肃决绝的神情在看见叶听秋猫着身子经过他身侧从邓茵撑在门上的手臂下一溜烟钻出去时转为惊疑。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俩了哈！”

　　“……”

　　邓茵本想趁宵将阑大部分注意力被叶听秋吸引时直接进屋，但终是败给他那堪比某些兽类的警觉和灵敏。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有些不妥。”宵将阑继续找理由送客。

　　“可你刚刚还说自己不是男人。”邓茵仰头，神情无辜地看着他。

　　“……”

　　失策。

　　“改天，我一个多小时前刚刚被迫接受一堆计划外的家务。”

　　“你的休息室都不会自己清理自己吗？”邓茵惊诧道，“那我更得留下来帮你。”

　　“……已经要结束了。只是我从前天清晨到现在只休息了一个小时，现在状态真的很差。如果你一定要趁人之危……”

　　宵将阑倚在门框上，垂眸颔首指揉太阳穴，一脸虚弱勉强。

　　“0397BC31820，休息好记得联系我。”邓茵满目遗憾地转身离开。

　　直到她的背影逐渐缩小成肉眼难以捕捉的黑点，隐没在没有尽头的长廊时，宵将阑才站直身体，关门反锁。

　　他本想上阳台继续擦窗，但回想到先前主卧里的情形，便又改变主意，去研究那白皮簿子。

　　那抹无瑕的白依然静静地卧在乌黑的床铺上。

　　他动作谨慎地将其拿起，翻开，这过程中没再发生过任何异常。

　　簿子最后的封皮上夹着一支通体全黑的钢笔，其质地如玉。指尖触及笔身的瞬间便感觉到一丝凉意。

　　他打开笔帽，翻回簿子第一页，执笔试在纸面上勾画些无意义的线条。

　　笔尖并不出墨，但书写的同时，他能似有若无地感知到簿子与他之间的联系。

　　内容，必须要有实意?

　　他斟酌着再次提笔。

　　(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他。)

　　当他落下最后一笔，只见语句末尾的四个字竟逐渐减淡，直至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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