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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府中上下被长衡鸢与慕容兰淑瞒得严实,以防外敌未乱,自家先溃。朝堂之上,亦未走漏半分摄政王失踪的风声。
如今长衡内忧外患,朝局飘摇,民心浮动。若此时叫天下人知道,才刚平定江南水患的摄政王竟遭截杀,下落不明,恐怕民变顷刻即起。
幸好外局无忧,有定远大将军镇守边关,暂无动荡;内政却是一片昏晦。
圣上病重,朝中无摄政王,竟寻不出一位能服众主持大局之人。两位皇子谁上前一步,都招来一片反对之声。最终,只得由皇后勉强垂帘,暂理朝政。
长衡鸢与王妃便这样硬撑了几日。她总以为盛凌渊很快就会回来,像过往每一次那样,他将她安置在最安稳处,向她保证:“等孤,很快便回。”
除自由外,他从未骗过她什么……
但是她忘了,这一次,盛凌渊并没有给她任何承诺。
日子一天天拖下去,王府迟迟等不到归人,风言风语渐起,如暗潮般漫过朱墙。
坊间开始窃语,说摄政王……死了,初闻此消息,自是有人悲,有人喜,有人愁……
但朝中反而渐渐稳定了下来,那些曾经奔走搜寻的身影,一个个悄无声息地退去。他们也认定摄政王必死无疑,不会回来成为他们的阻碍。
那个男人……真的死了吗?长衡鸢怔怔地想。他若死了,他们这些年的心血、步步为营的谋划,岂非全部中道崩殂?
但很快,她便无暇细想这些了……
王府,乱了。
起初只是角门的小厮交头接耳,眼神躲闪。随后,厨房送来的饭菜一日不如一日精细,管事嬷嬷的应答也透出几分敷衍。
廊下当值的丫鬟婆子,聚在一处的时辰越来越长,一见她来,便如惊雀般散开。
直到一日清晨,一声脆响划破了压抑的寂静。长衡鸢疾步循声而去,只见回廊下,一只青花瓷瓶摔得粉碎。两个小丫鬟苍白着脸跪在地上,旁边站着满脸怒容却掩不住慌乱的管家。
“侧、侧妃娘娘……”管家见她,额上渗出冷汗,“是这俩丫头毛手毛脚,惊扰了主子,老奴这就……”
“毛手毛脚?”长衡鸢的声音很轻,却让廊下瞬间死寂。她的目光掠过丫鬟颤抖的肩头,落在碎片旁,那并非寻常摆设,而是盛凌渊平日惯用的笔洗之一。“这东西,何以会在此处?”
无人应答。
之后不过半日,东厢库房的锁被撬了。虽未丢失贵重物品,但翻动的痕迹赫然在目。接着,马厩传来消息,两匹难得的河西骏马昨夜无人喂食,竟是饿得奄奄一息。再然后,账房先生告病,钥匙未曾交出,几个田庄铺子的账本却不翼而飞。
流言终于到了明面上,长衡鸢无权无势,慕容兰淑也背后也只有一个破落的侯府。仆役们逐渐不安分了,开始托关系寻外头的门路,想提前谋个出路;有婆子偷偷将细软包袱递出府去;后罩房里,甚至隐隐传来压抑的哭声……
为王爷哭?是为自己的将来哭一哭罢了。
慕容兰淑在院里铁青着脸,命人捆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仆从,当众打了板子。血痕印在青石板上,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王爷若不回来,这王府,还能撑几日?
长衡鸢站在正堂前的石阶上,看着庭院中惶惶如蚁的下人,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风卷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冷冽,直贯心肺。接着,她转身,步上石阶,声音清晰落下,压过了所有嘈杂:“将所有管事,唤至议事厅。”
“即刻起,内外门户落钥,无对牌令信者,一律不准出入。”
“凡有传递谣言、偷盗财物、怠惰失职者……”她顿了顿,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庭院,“不必报我,直接按谋逆家奴论处,打死勿论。”
庭中落针可闻。
她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而入。裙裾划过门槛,像一道斩断混乱的锋刃。
一连七日,摄政王下落不明,王府上下人心惶惶。那些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官员们开始试探,宫中的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
傍晚,长衡鸢与慕容兰淑正对面坐着。
“兵部那边我已稳住,但户部张侍郎昨日来探口风,问王爷何时能审理漕运的案子。”慕容兰淑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她是盛凌渊明媒正娶的王妃,出身侯门,这些事她从小便见过学过。
长衡鸢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刑部那里我去过,只说王爷偶感风寒,需要静养。”
两人默然片刻。王府的担子太重,压在她们肩上,已有摇摇欲坠之感。
“喝口茶吧。”慕容兰淑忽然说,将茶杯推向长衡鸢,“从江南新进的云雾,你尝尝。”
长衡鸢不疑有他,端起茶盏。
茶水入口微苦,而后回甘,确是上好的茶叶。她饮下半杯,正要开口继续商议,忽然觉得眼前景物晃动了一下。
“王妃……”她扶住桌沿,另一只手本能地摸向腰间藏着的软刀,却发现手指使不上力。
慕容兰淑有几次来找长衡鸢的时候,瞧见她在墙头,吓了一跳,刚想喊人,便瞧她轻盈的跳下。她便知道长衡鸢会武,要抓住她只能用些下作手段,她已做了最下作的,多一样少一样有什么关系。
她静静地看着长衡鸢,眼中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又迅速凝结成冰。“阿鸢,对不起。”慕容兰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抓了我的忆儿。”
长衡鸢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不像自己的。她最后看见的是慕容兰淑微微发红的眼眶,和窗外一晃而过的人影。
接着,黑暗吞噬了她。
……
丑时,地牢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慕容兰淑提着灯笼,昏黄的光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她身后的侍卫拖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那人脚上的镣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王爷吩咐了熬死他。”牢头对慕容兰淑说。
盛凌渊以折磨犯人为乐,慕容兰淑过去略有耳闻。她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现在情况有变,将他放出来。”
牢头犹豫:“可……”
“不要废话,等王爷风寒好了,你自去问他!”慕容兰淑不怒自威。
牢头看了眼王妃冰冷的脸,不敢多问,只低头应是。
出了地牢,冷风一吹,慕容兰淑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示意侍卫将囚犯带到偏院,那里少有人至。
“杀了他。”慕容兰淑下令时,声音几不可察地颤抖。
侍卫手起刀落,囚犯连一声闷哼都未发出就倒了下去。
他的尸体比长衡鸢高出一截,体型也壮硕不少。慕容兰淑闭了闭眼:“将他腿砍了,脸刮花。”
侍卫惊愕地看向王妃,却在她再次睁开后冰冷的眼神中低下头,执行命令。
当那具面目全非、残缺不全的尸体被装在麻袋中运出王府时,慕容兰淑站在角门阴影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来接应的人是个瘦高男子,面色苍白,眼神阴鸷。他打开麻袋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这脸……”
里面那人浑身是血,别说是脸,也一块好皮肤都看不见。
“王爷在时,这狐媚子便是用这张脸勾引得王爷从未来过我屋内,我如今恨极了她这张脸!谁让她挣扎得厉害,我只能下重手。”慕容兰淑打断他,声音冷硬,“你要再看仔细些吗?”
男子嫌恶地摆摆手,心里头却想着:“盛凌渊要是回来,看到他娇宠的美人这样……”男子低笑一声,眼中满是怨毒,这般想着也说了出来:“真想瞧瞧他那时的表情。”
慕容兰淑知道他是谁——陈尚书次子,陈家因贪墨军饷被盛凌渊查办,满门抄斩,只余他一人逃脱。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因盛凌渊而死,那彻骨的仇恨,足以吞噬一切理智。
“我妹妹呢?”慕容兰淑问。
“已经送回安平侯府了。”男子翻身上马,临行前忽然回头,“替在下与慕容小姐说声抱歉”说完,他示意手下将麻袋搬上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渐行渐远。
马蹄声远去,慕容兰淑终于支撑不住,扶住墙壁干呕起来。
见那男子的身影已隐于黑暗,她连忙问身旁侍卫:“安全送出去了没?没让其他人看的吧?”
侍卫应声:“王妃放心,我们做的很小心,没人看见。”
慕容兰淑终于送了一口气,这回是她对不住长衡鸢。也不知她亲手将长衡鸢送上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一条生路……
夜幕降临。
长衡鸢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口中塞着布团,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但腿脚是自由的。
马车行驶速度不快,车外有两人低声交谈,听口音不是京城人士。
慕容兰淑没有杀她。这个认知让长衡鸢心头一松,但很快又绷紧神经。王妃将她送出王府,必然是受了威胁,但接应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为何?
“哐当——”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长衡鸢趁机滚到车门边,用被绑的手摸索门闩。门外传来一声喝骂,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混乱中,车门被人从外拉开,一张陌生的脸探了进来。
“哟,还真有个美人!”那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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