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公务员

作者:不巳吧阿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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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 章


      老妇人嘶哑的询问在狭窄死寂的胡同里回荡,混合着劣质香烛的烟味,带着一种黏腻的蛊惑。

      沈闲没接话,目光越过她,牢牢锁定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庙龛。他能感觉到,龛内那团浑浊的能量在老妇人开口的瞬间,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像黑暗中蛰伏的兽类抬起了眼皮。

      谢临渊的反应更直接。他连看都没看那老妇人一眼,单眼皮冷然掀起,视线如同两道冰锥,直刺庙龛深处模糊的神像。

      “不必。”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瞬间冲散了那黏腻的蛊惑氛围,“吾等此来,非为许愿。”

      老妇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警惕,还有一丝更深的、不易察觉的畏惧。她干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油壶,身体微微侧了侧,似乎想挡住身后的庙龛,但又不敢做得太明显。

      “不……许愿?”她重复着,口音更重了,“这里……很灵……求什么……都有……”

      沈闲上前一步,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老人家,我们找一个女孩,中国人,二十多岁,上个月来过这里,许过愿。之后她回国就病了,病得很重。我们受她家人所托,来看看。”

      他特意用了“看看”这个词,既点明来意,又没有立刻撕破脸。

      老妇人的脸色明显变了变,眼神躲闪了一下,但随即又堆起那副僵硬的笑容,摇着头,语速加快:“不知道……很多人来……不记得……许愿好了……就回家了……生病……是别的原因……”

      她的否认在沈闲和谢临渊耳中苍白无力。林薇薇残留的魂魄气息在此地如此明显,如同黑夜中的萤火,与这庙龛的力量纠缠不清,这老妇人即便不是主谋,也定然是同伙或知情者。

      谢临渊失去了耐心。他不再废话,直接伸出手,对着庙龛凌空一抓。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吸力骤然产生。空气中弥漫的香火烟雾猛地一滞,然后疯狂地朝着谢临渊的掌心涌去,庙龛前燃烧的香烛火焰瞬间熄灭了大半!

      “啊——!”老妇人发出一声短促惊惧的尖叫,踉跄后退,撞在墙上,油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而庙龛内,那团原本只是隐隐波动的浑浊能量,此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膨胀、翻滚起来!模糊的神像面部,似乎扭曲出一个愤怒而痛苦的表情,龛内堆积的供品哗啦啦地震动。

      一个嘶哑、尖利、充满怨毒与贪婪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沈闲和谢临渊的脑海,用的是晦涩的古泰语,但其中的意念却清晰无比:

      【谁?!敢打扰本尊清修!夺我香火!坏我好事!】

      伴随着这意念冲击,一股阴冷、带着陈腐香灰和某种腥甜气息的污秽力量,如同无形的触手,从庙龛中激射而出,分别袭向沈闲和谢临渊!袭向沈闲的那股力量更显狡猾阴毒,带着迷惑心智、抽取生机的意味;袭向谢临渊的则更为暴戾直接,试图冲击他的魂体根本。

      沈闲早有准备,在对方意念爆发的瞬间,他已从怀中抽出一道早就扣在手中的“金光护身符”,咬破舌尖,一口纯阳血雾喷在符箓上,同时口中疾喝:“敕!”

      符箓金光爆闪,化作一道凝实的光罩将他护在其中。那污秽的触手撞在光罩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黑烟冒起,却无法寸进。但沈闲也感到气血一阵翻腾,这野鬼的力量比他预想的还要强横几分,而且极其污浊,对护身灵光腐蚀性很强。

      另一边,谢临渊面对那直冲魂体的攻击,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他只是冷哼一声,周身自然而然地漾开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幽蓝色光晕。

      那狂暴的污秽触手撞上这层看似薄弱的光晕,却像是冰雪遇到了烙铁,连声响都没发出多少,接触的部分便瞬间消融、溃散!不仅如此,那幽蓝光晕还顺着触手来袭的方向,反向蔓延了一丝过去。

      “唔——!”庙龛中的意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那团翻滚的浑浊能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显然吃了亏。

      【地府的气息?!你是地府的鬼差?!】那声音充满了惊疑和更深的忌惮,但贪婪并未减少,【地府的也管到这里来了?这女孩的魂魄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奉献给我的!是她的祭品!是她的供奉!你们凭什么来要?!】

      “心甘情愿?”谢临渊终于开口,声音冷得掉冰碴,他用的同样是意念沟通,但更为凝练霸道,“以伪神之位,惑其心智,趁其情志高涨、魂魄不稳之时,窃取爽灵精华,蒙蔽幽精七魄,也配称‘心甘情愿’?不过是一缕占了废弃神像、窃取香火、苟延残喘的孤魂野鬼,也敢妄称‘本尊’?”

      他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子,狠狠戳破了对方虚伪的包装。庙龛内的能量团疯狂地扭曲、咆哮起来,周围温度骤降,墙壁上甚至凝出了淡淡的白霜,那老妇人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你懂什么!】野鬼的意念充满了疯狂的偏执和不甘,【我生前亦是修行者!若非遭人暗算,魂体受损,岂会沦落至此!占据此庙,受些香火,借愿力修补魂体,有何不可?!这些凡人,他们有所求,付出些许代价,天经地义!这女孩的魂魄纯净活泼,正是上好的补品!有了她,我说不定就能重塑魂体,甚至……】

      “甚至什么?”沈闲稳住气息,撤去金光罩,走上前与谢临渊并肩,目光锐利地盯着庙龛,“甚至想彻底鹊巢鸠占,化为此地邪神,继续祸害更多人?用别人的魂魄和生机,铺你的修行路?”

      【是又如何?!】野鬼被彻底激怒,或者说,是恐惧到了极点反而变得疯狂,【弱肉强食,天地至理!你们地府不是最讲因果报应吗?那些来许愿的,有几个是心思纯粹的?他们的欲望,他们的贪婪,就是吸引我的因!他们付出代价,就是果!我何错之有?!】

      “强词夺理。”谢临渊不再与它废话,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团纯净而冰冷的幽蓝色火焰“噗”地燃起,虽只有拳头大小,却让整个胡同的光线都黯淡了下去,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冻结、焚烧。“交出窃取的生魂精华,散去蛊惑之力,随我去地府领受你该有的审判。否则……”

      幽冥真火静静燃烧,散发出的威压让那团庙龛中的浑浊能量止不住地颤抖。那是源自更高层次、对一切阴魂鬼物有着本质克制的力量。

      野鬼发出了绝望而尖锐的嘶鸣,但它显然不甘心就此束手就擒。庙龛猛地一震,堆积如山的供品炸开,那些万寿菊、莲花瞬间枯萎腐败,化作滚滚浓浊的黑气,与它本身的能量融合。它竟是要引爆多年来积蓄的、混杂了无数杂乱愿力和污秽念头的香火之力,做拼死一搏!同时,一股更加隐秘阴毒的力量,如同细针,试图绕过谢临渊,再次袭向被它标记过的、属于林薇薇的那一缕残魂联系所在——也就是沈闲刚才护身符所护持的方位,它想彻底搅碎那点联系,让林薇薇的魂魄再无找回的可能!

      “冥顽不灵。”谢临渊眼神一厉,掌中幽冥真火就要射出。

      “等等!”沈闲忽然出声制止,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来时路上与谢临渊的讨论,也想起了背包里的某样东西。他飞快地对谢临渊低语:“硬来可能伤及薇薇被窃走的魂魄,而且彻底打散它,这些年的污秽香火愿力可能会污染这片地方。试试‘谈判’。”

      谢临渊动作微顿,掌中火焰悬而不发,看了沈闲一眼。

      沈闲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谢临渊和庙龛之间一点的位置,巧妙地隔断了野鬼对林薇薇残魂联系的偷袭路径,对着那团因积蓄力量而暂时僵持的浑浊能量团,清晰而快速地说道:

      “我们知道你生前是修行者,落得如此下场,或许真有冤屈。强占香火,窃取生魂,是重罪。但如果你肯配合,交出林小姐的魂魄,散去对她的蛊惑,我们可以帮你超度,助你重入轮回,来世或许还有机会重踏修行路。这比魂飞魄散,或者永远做一个躲躲藏藏、靠窃取为生的野鬼,哪个更好?”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了那叠在本地兑换的、最高面额的冥币和金箔,还有那几样精致的本地糕点,放在地上,推向庙龛方向。

      “这些,是给你上路的盘缠和供奉。足够你在下面打点,过得舒服些,甚至打点关系,申诉你生前的冤屈。”沈闲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和说服力,“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配合我们,你至少还有转世重来的机会。地府的律法,也讲戴罪立功,讲情理。”

      庙龛内翻滚的黑气似乎停滞了一瞬。那野鬼的意念传来,充满了挣扎和怀疑:【……超度?轮回?你们……当真?不是骗我散去力量,再下杀手?】

      谢临渊此时冷然开口,声音带着地府公务员特有的公事公办,却比任何华丽的许诺更有分量:“吾以幽冥司前职司之名作保。你若配合,交还生魂,散去邪术,可录入‘戴罪受度’之列,免去部分刑责,优先安排轮回。此乃地府律例明文所载,非虚言。”

      沈闲补充道:“你占据此地多年,窃取的香火愿力虽然杂乱,但也算与本地有些因果。若你愿意,我们可请本地……适当关照,让你轮回之路更顺遂一些。”他暗示了可以动用之前“拜码头”留下的那点微末香火情,或者用剩下的祭品再打点一下本地阴司。

      沉默。令人压抑的沉默在胡同里蔓延。只有那瘫倒在地的老妇人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庙龛内那团浑浊的能量,开始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收缩、凝聚。翻滚的黑气渐渐平息,露出了核心一点微弱但相对纯净的、带着惊慌与痛苦波动的灵光——那正是属于林薇薇被窃走的部分“爽灵”精华,以及被蒙蔽的部分幽精、七魄之力。

      一个更加虚弱、但少了疯狂偏执的老者声音意念传来,带着浓浓的不甘与疲惫:【……我……交出就是……但你们……需信守承诺……】

      随着这意念,那点纯净的灵光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缓缓从庙龛中飘出,飞向沈闲。与此同时,庙龛本身散发的那股蛊惑、污秽的气息开始迅速衰减,神像面部的模糊扭曲似乎也平复了许多,虽然依旧不是正神,却少了许多邪气。

      沈闲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瓶,将那点微凉的灵光引入瓶中,封好。他能感觉到,瓶中灵光虽然微弱,但正在逐渐恢复平静,与远方北京的那一缕残魂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谢临渊见对方交出关键魂魄,也依言收敛了幽冥真火。他对着庙龛,再次以那种古老的语言念诵了一段简短的咒文,算是初步完成了“受度”的接引仪式,并指使那野鬼的魂体暂时依附于一块沈闲提供的普通玉佩上,便于带回处理。

      事情似乎以一种相对和平的方式解决了。沈闲松了口气,将地上的冥币金箔糕点往前又推了推。

      然而,就在那野鬼的魂体即将完全脱离庙龛,附着到玉佩上的前一刻,异变陡生!

      庙龛深处,那原本看似平静下来的模糊神像底座,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一缕极其隐晦、深沉、与野鬼气息截然不同的漆黑秽气,如同毒蛇出洞,猛地窜出,不是袭向沈闲或谢临渊,而是直扑那块即将接纳野鬼魂体的玉佩!其目标,赫然是想要污染甚至吞噬那刚刚答应受度的野鬼魂体!

      这秽气之凝练阴毒,远超那野鬼,带着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恶意!

      “小心!”沈闲和谢临渊同时察觉,脸色一变。

      谢临渊反应更快,挥手一道幽蓝光幕挡在玉佩前。那缕黑气撞在光幕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竟将光幕腐蚀出一个小洞,虽然自身也消散大半,但仍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部分,如同活物般钻入了玉佩之中!

      附着在玉佩上的野鬼魂体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随即彻底沉寂下去,玉佩表面闪过一道不祥的乌光,又迅速恢复正常。

      而那庙龛底座的裂缝,也在吐出这缕黑气后,悄无声息地弥合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瘫倒在地的老妇人对此毫无所觉,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们。

      沈闲和谢临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庙……似乎不止一个“住户”。刚才那缕黑气是什么?是这野鬼多年窃取香火、害人魂魄引来的更深处邪祟?还是……这庙本身就有问题?

      谢临渊捡起那块表面温润、内里却隐约透出一丝不祥的玉佩,手指拂过,眉头紧锁。

      “先回去。”他沉声道,“林小姐的魂魄需尽快归位。至于这个……”他掂了掂玉佩,“回去再仔细探查。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条诡异的死胡同。身后,那座小庙在夜色中静静伫立,香火依旧,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那块被谢临渊握在手中的玉佩,以及玉瓶中那点微弱的灵光,证明着刚才发生的凶险与未解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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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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