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心

　　翟峪还没给出答案，舒茉隔日再度被“牵连”，又一次光临方老师办公室。

　　舒茉忍住想捂住耳朵的冲动，硬生生听完了“唐僧”念经。
　　回到教室，舒茉面无表情地来到翟峪课桌边，直接问他：“你想好没？”

　　“方老师又找你了？”翟峪停下笔，仰头问。
　　舒茉盯着他，反问：“你说呢？”
　　翟峪垂下头，像是在思忖。
　　舒茉以为他的态度还是跟之前一样，心里莫名升起烦躁，她不希望这些无聊的事总占用她的时间。
　　破天荒的，舒茉低声说出了一句——
　　“你长得挺好看的，很适合上镜，不要再考虑了，直接答应吧。”
　　话音一落，舒茉就擦身而过回去了自己的位置。
　　翟峪怔了一秒，草稿纸上的笔尖瞬间在笔记本空白处悄然晕出一团小小的黑色圆点。

　　等舒茉回到座位，奚沅立马拉住舒茉问她找翟峪聊什么了，丝毫没注意到身后邓书雅在舒茉和翟峪之间来回逡巡的落寞眼神。

　　不远处的丁周看着邓书雅低落的表情，脸色沉得发黑。

　　——
　　原本高三班级全体的体育课按照以往惯例会被取消，但校长发现现在的高三学子在大课间跑几步就累得像爬完了一座泰山，认为这样虚弱的体质难以应对接下来高强度的高三学习。
　　所以校长做了严格要求，高三全体学生必须参加体育课，不准留在教室一味地刷题。

　　高三（6班）每周二下午的第一节课就是体育课。
　　他们班的体育老师是才退役不久的长跑运动员，按照他的上课流程，一开始会让大家简单热身再围着操场跑三圈。
　　以往体育老师言传身教，常常在班级队伍最前方领着大家跑，但这天开跑前却突然被其他体育老师叫走。

　　没人监督，队伍自然松散，在即将跑完第三圈最后一程时，队伍更是歪七扭八乱成一锅粥 。
　　勉强保持个队形回到起点时，一直嬉皮笑脸互相打闹的两个男同学忽然推搡起来，身旁的女生怕撞到自己连忙躲散开来，人群豁然出现一个空隙，其中某个男同学没站稳，跌倒的惯性直冲好好站着却没注意后方的舒茉。

　　奚沅站在女生队伍的最右侧，一侧头发现那男生即将撞上舒茉，连忙一声急吼：“舒茉小心！”

　　舒茉下意识回头，可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砰”地一声就被冲撞在地。

　　好在撞她的男生似乎被什么人拉住，这才没有直接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不过下一秒，那男生就被人松开手跌到了地上。

　　舒茉身边一下就围了个“马蜂窝”，一个接着一个问着：“没事吧？”

　　奚沅扒开人群，挤进去迅速扶起舒茉的腰。脸色担心又急切，“哪儿磕着没啊？”
　　舒茉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脚踝好疼。”
　　应该是刚才跌到时扭到了。

　　撞到舒茉的男生从几步外站起来，一边捂着疼得要死的屁股，一边走到舒茉面前，龇牙咧嘴地道歉：“对不起啊舒茉，刚刚实在是控制不住速度，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舒茉刚想拒绝，体育老师就来了。
　　“怎么了？都围在这儿干什么？”体育老师拿着一本册子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看着跌坐在地的舒茉，他不由得一愣，大吼道：“这谁撞的？”
　　一旁的罪魁祸首默默举手，体育老师狠狠刨他一眼，“等会再来收拾你，先把人送去医务室。”
　　舒茉这时忍不住说：“不用了老师，我等会自己去吧。”
　　“你自己怎么去？”体育老师愣住。以为是舒茉不想被罪魁祸手抱去医务室，于是指了指人群里长得最帅的一个，“那离得最近的男同学你帮个忙，把人先送去医务室，我交代完事情就过来看看这位同学的情况。”

　　翟峪闻言，低头看下腿边的女生。
　　舒茉仰头，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是翟峪。

　　应该是摔得狠了，女生的眼眶一圈都是红红的，琥珀色的眼瞳里蓄满了盈盈欲坠的水珠。

　　不等舒茉反应，翟峪单膝蹲下，把舒茉的右手搭在自己左肩上，随后捞过舒茉的腿弯站了起来。
　　怀里的人很轻，翟峪几乎没用什么力，轻而易举地就把人抱了起来。
　　奚沅也跟着俩人走了几步。

　　“那位女同学，你回来上课，不用去那么多人。”
　　奚沅背对着体育老师翻了个白眼，无奈回到了队伍中。

　　医务室就在体育办公室旁边，大概一两分钟就到了。
　　翟峪把舒茉轻轻放在一张干净的病床上，等少女的发丝不再蹭到自己喉间时，那股莫名的痒意才彻底消失。

　　医务室没人，翟峪刚折身想出去找医生，手腕就被人轻轻拉住。
　　“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舒茉以为他嫌她麻烦，所以立马丢下她就想走，但是……她不想一个人留这里。

　　“我出去找医生。”
　　翟峪看着舒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似乎带着安抚。

　　舒茉看着他：“那你等会儿会回来吗？”

　　她不喜欢一个人待在有消毒水味的一片白色的空间里。这会让她联想到小时候生病一个人在医院的空寂。

　　翟峪垂眸看着被人握住的手腕，回道：“嗯，会回来。”

　　虽然不知道翟峪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他好歹承诺了。
　　是承诺，就得兑现才行。

　　舒茉这才松了手，看着翟峪走出医务室。

　　隔了一会儿 ，翟峪在其他体育老师的办公室找到了校医。回到医务室时，病床上那人正将身体蜷缩着躲在被子里。

　　听到动静，舒茉掀开被子，翻了个身艰难地坐了起来。
　　视线对上去而复返的人，莫名的，她忍不住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幅度。
　　翟峪看着她的笑眼，心脏忽地跳动了一下。

　　校医戴着口罩，洗了洗手，随后走过来看了看舒茉红肿的脚踝，语气沉沉：“同学，你等会叫你家长来接你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吧，你这都肿成这样了，第二天走路可能有点困难。我先给你冰敷，先稍微缓解下你的疼痛。”

　　“好，谢谢老师。”舒茉答道。

　　冰袋刚敷上脚踝，舒茉嘶了一声，眉心蹙紧。

　　“拍宣传片的事，我答应了。”翟峪突然盯着舒茉疼得发白的脸冒出一句话。

　　“什么？”舒茉茫然看向翟峪，不过很快她的眼神带上一种意味深长。

　　“你不会是因为我夸了你一句就答应了吧？”她好奇地问道。

　　“不是。”被女孩调笑一句，翟峪忽然别开头，舒茉清晰地看到了他微红的耳垂。

　　突然，脚踝上的疼又侵占了她的注意，舒茉收回视线，没再看身边男生发红的耳朵和悄然垂下来的专注视线。

　　舒茉下午直接请了假，等到脚踝稍微消了一点肿才请翟峪帮忙扶她回教室。

　　在回去之前，校医建议翟峪背她回去，但舒茉表示不用，扶着她走得慢一点就行。

　　而扶着走的结果：十分钟过去，他们才从医务室走到操场正中央。

　　可是龟速走动仍让舒茉脑门已经走出一层薄汗了，翟峪看出她走得艰难。
　　下一秒，他突然蹲在她身前，说：“我背你。”

　　舒茉的目光落在少年紧贴在白色校服上的清瘦脊背上，“不用了，等会被其他同学看见可能又会误会我们，而且你不是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谈论自己吗？”

　　所以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宁愿自己走回去？
　　翟峪叹了口气，回头催促道：“上来。”

　　“可是……”
　　“没关系。”翟峪知道她要说什么，“误会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事，不用太在意。”

　　不用太在意？那他之前还因为这个误会都不敢和她一起走。

　　舒茉趁他看不见，瘪了瘪嘴，“你不在意就行。”
　　反正她也无所谓，只要不影响她，她也不会管别人会不会乱想。

　　阳光火辣辣地洒在操场，也许是担心少女被晒伤，少年一路沿着树荫走。

　　舒茉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那脸庞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回去的时候才上课不久，教学楼走廊里没有学生，这下正好清净，少了麻烦。
　　只是夏天还没完全结束，轻薄的校服阻隔不了什么热度，后背的柔软恍若一层滚烫的棉花，少女湿润的呼吸时不时轻轻贴到他侧边脖颈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属于舒茉的香气也钻入了他的鼻尖。
　　恍惚间，他的世界好像只能感受到舒茉传来的体温。
　　背上的存在感越发强烈，翟峪也越发的……不自在。
　　耳廓渐渐红了一片。

　　走到五楼，快到教室了。
　　舒茉忽然开口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她看着少年不知不觉莫名变得红润的侧脸，“你确实长得很好看，是我见过的人里长得第二好看的人。”

　　翟峪的皮肤很嫩，肤色偏白。脸型流畅，眼眸清隽冷静，高挺的鼻梁侧面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她每次对上他的视线后都会下意识盯着这颗痣。
　　很抓人的视线。

　　难怪妈妈那天会说他好看。

　　不止好看，还挺爱干净的。
　　翟峪的衣领很白，包括后颈边也是。他身上也没有某些男生身上难闻的汗味。
　　整个人虽然冒着热气，但舒茉闻到的却是被太阳烘烤后散发的薰衣草味。
　　“快到了。”翟峪在教室后门三步远的地方放下了她，淡淡的神色像是根本没听见她刚才说的那番话。
　　舒茉站稳，扶着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翟峪，似是在探究他是真没听见，还是因为害羞才装没听见。

　　翟峪对上舒茉目光，平静的眸子似乎波动了一瞬，而后说道：“你先进去，我后你一步。”

　　舒茉看着他，也没追问，只回道：“好。”

　　现在已经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了，舒茉刚进后门，讲台上的方老师眼神示意他们直接进来。有老师在，也没有同学起哄，两人总归是安静地回到了各自位置。

　　放学后，后桌的邓书雅拍了拍舒茉的肩膀 ，“舒茉，你还好吗？”
　　舒茉回道：“没事。”

　　“等会是翟峪送你出校门吗？”邓书雅咬了咬唇，试探问道。

　　“关他什么事？这次得轮到我护送舒茉了！”奚沅主动揽过护送职责。要不是因为体育老师，刚才陪在舒茉身边的就是她了！

　　舒茉把书包拎到桌面，面对面看着奚沅，笑道：“好啊，那麻烦您等会儿把我背到校门口吧。”
　　“我又不是背不动你，你给我等着！”奚沅把舒茉和她的书包挂在身前，蹲在舒茉跟前，“来来来！我绝对背得动你，就你这小身板，我都能一次背动俩。”

　　舒茉拉起奚沅，“行了，逗逗你而已，我提前给我爸妈打过电话了，等会可能是我爸爸来教室找我，你就先回去吧。”

　　“不行，我得等到你爸爸来了我才走。”

　　眼见话题被岔开，邓书雅在朋友的催促下不经意再看了一眼正在整理书包的翟峪。
　　似乎也准备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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