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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重提
第十二章
翁眉容屋内堆满华贵装饰,先不说梁枋、门窗的雕刻有多精细,就光是这墙壁彩画,就不是一个七品之家能够承担地起的。
悯现独自踏入,推门声响大,吱呀一声,也没惊动里屋的人。
翁眉容跪在地上,并不规矩,反而带着一些狼狈,她现在不再穿着平日珍爱的衣衫,反而日日着斩衰,麻衣粗糙,五服中最重的丧服。
整个人衰颓,仿佛也跟着她儿一起死去。
偌大的房中,烛火全都熄灭,唯独只剩一火盆红焰燎空。
民间有传言,人界与冥界与火相连,将尸首葬于土中,便可用火将人界器物寄到冥界,以此做牵挂祈平安。
所以,翁眉容眼泪垂进火盆表达思念,纸钱放入火盆以求顺遂。
太过思念,沉浸其中,就连身后的悯现都没察觉到。
悯现并未刻意放低声音,敞亮地向前走,走到她身后说:“翁姨娘。”
翁眉容未有动作,但悯现知道她听见了,因为抽泣声没了。
悯现带着高扬的嗓调又喊了她一声:“翁姨娘。”
翁眉容将最后一踏纸钱丢入火盆,声音嗞嗞作响。
她转头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分享片刻,语气淡如死寂的潭水,没有山花烂漫色彩情调:“你来做什么。”
丧子之痛,时间会加深,反而仇恨会减淡。
她早已丢掉她身为翁眉容的本色,留下的只有身为母亲的责任。
悯现居高临下地瞧着她,漠然视之:“我不是来瞧你这模样的。”
“我是来找你的秘密的。”
翁眉容不屑一顾:“我能有什么秘密。”
悯现觉得站着有些累,走向一旁,拖了个灯挂椅,响声扯了半天。
放置在翁眉容身后,没有顾及大方地坐下,靠在靠背上,直言不讳:“七年前,我母亲卢氏,生下我幼弟时,翁姨母做了什么,应当很清楚吧。”
此番试探,吓不倒身经百战的翁眉容,她正气凛然大言不惭道:“我做了什么?我只在养儿育女。”
“哦~是吗?”
“那祖母离世,与翁姨娘就是毫无关系了。”悯现又说。
此话一出,平日牙尖嘴利的翁姨娘,此时也断了片刻言,或许是在想,那时只有十岁的小儿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当然,她还是稳如泰山:“婆母是因病离世的,悯大小姐可不能随意揣测已逝之人。”
悯现张口瞎编乱造:“可我怎么看见的是翁姨娘用刀刺入的祖母腹部,失血过多而亡。”
翁眉容语气上扬:“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起一些事情,想起十岁时我亲眼目睹,下着瓢泼大雨,府中后门处,翁姨娘……”
翁眉容打断她的话,转头大怒:“绝不可能。”
悯现眼中显出疑问:“为何不可能,是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差错。”
悯现说得极为认真,就好像事情真相果真如此。
翁眉容被挑起怒意,人在被诬陷时,总会拉扯出其他的人或者事做挡箭牌,所以她慌不择路,顺口说出心中暗藏话语:“绝不可能,分明是你母亲动的手。”
悯现不再靠着,而是挺直了背,离她更近:“果然啊,你们都清楚祖母是怎么离世的。”
翁眉容知晓悯现在激她,顿时泄了气,手掌握拳闷哼砸向地面。
悯现起身,抬脚绕着翁眉容走,边走边说:“虽说动手之人是我母亲,但主谋却是你啊。”悯现绕了一圈,至她面前,弯着腰凑近她。
翁眉容的神色如常,泰然自若,只是细微查寻,便可发掘那微微颤动的手。
悯现嘴角向上抿,没有拆穿,继续说:“如若不是你误导,不是你设计,不是你下药,我母亲怎么会认错,母亲又怎么会错杀祖母。”
翁眉容瞬时起身:“若非她们心中本就有嫌隙,又怎会找了我的当。”
“况且,从我嫁到悯家时,便处处针对我,排挤嫌弃甚至侮辱我,甚至还在阳儿出生时,想要掐死我的儿。”
“我只是想让她们知道是什么滋味,这是她们的报应,这是她们应该承受的报应。”
悯现听出这段话的关键:“你是说,在双胞出生时,母亲也曾想弄死悯阳?”
已经将所有话道出来了,也没什么后怕没什么可掩饰的了,索性一次性发泄个够,翁眉容发丝凌乱,接近癫狂,一字一句呕心沥血:“怎么?她做的那些龌龊事没和你这个女儿讲,那你还在这逞什么威风,装什么母女情深。”
“你母亲和她婆母,本就是沆瀣一气,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日我睡眠浅,就瞧着有人伸手掐住阳儿的脖颈,就那么掐住。”翁眉容比划给悯现看。
“阳儿的整张脸都被掐红了,若不是我瞧着了,便只会剩一尸骨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怕。”翁眉容上前握住悯现手臂,大喊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怕。”
悯现冷漠回:“我不知道。”
“因为你不会懂,一个母亲失去孩子会有多痛苦。”
翁眉容悲愤交加,一把就握住了悯现的衣领,冲上前去:“所以你知道我有多狠你吗?我恨不得你替我儿子去死。”
悯现被迫向后走了两步,随后吐出两口气,就一把抓住铐住自己的手,摔向一边:“你要恨也不该先恨我。”
翁眉容几日未进食,身子已经不起波澜,顺势倒在地上:“你什么意思。”
“你恨我,恨我在文会策论时揭穿他虚伪的面庞,恨我在乞巧节时将他的污秽传得人尽皆知,嗯。”悯现肯定地点头,“若我是你,的确应该恨我。”
“可是你也不想想。”悯现一步一步慢慢逼近,“悯阳,一个额头上出点血都怕得要命的人,怎么会选择用刀自刎。”
“你身为他的母亲,应当十分清楚,他怕死吧。”
“再者一个文弱书生,又在你的包裹中长大,房中又怎么藏起一把刀呢。”
“又或者,你现在刨地,将棺材挖出来,看看悯阳脖颈上的刀痕是什么样的。”
“悯阳管用右手,按照常理,刀痕一般会处在颈部正中或者偏左侧,那日他在你怀中那么久,难道会不知道?”
翁眉容表情木楞,悯现抬脚就要走,见此,她顾不得此时什么姿态,攀爬过去握住悯现的脚,吼道:“你说什么,说清楚。”
悯现自觉说的够多了,她既告诉她一些不知道的,那作为交换,也说了一些翁眉容不知道的,很公平,也很合理。
于是,再不停留,将她甩出,不留任何情面地离开。
而身后的翁眉容还向前攀爬几步,口中喊叫着:“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声音随着悯现走远而消失不见。
.
杪秋在门外候着,见悯现出来,便问:“小姐,探到什么了?”
悯现回想,又向杪秋询问:“那日,巧儿有说,祖母与母亲想要暗中除掉悯阳吗?”
杪秋也低头想了想,随后摇头:“并未,只道夫人十分害怕,怕因此自己正妻的地位不保。”
“并没有陷害。”
悯现也百思不得其解:“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悯现回:“这个倒是不清楚,我只记得老夫人每日都要找夫人,而且大事小事都得来问夫人的意见,老夫人说过,觉得夫人会管理脑子好,比她灵敏。”
“那便奇怪了。”
“什么奇怪。”杪秋在旁问。
“我总觉得少了一个人,应当是有个人掀起此番祸端,只是我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
杪秋在旁安慰:“总会知道的,小姐。”
“哦,对了。”杪秋突然想起嘱托她的事情,便从兜中拿起一个卷成圈的纸条。
那是从城西破庙中小乞丐的手中获得的,杪秋一边拿还一边抱怨:“那个地方好生吓人,阴森恐怖的,也不知道那些小孩是怎么承受下去的。”
“自小便生活在哪,早就成了家,家又怎会是恐怖吓人的呢?”
“若是我没被小姐捡到,恐怕也会他们一样。”
悯现直言:“怎能比较,你得你的幸,就切莫贬他人之悲。”
“若非世道,谁又想在暗处活一生。”
杪秋垂头丧气:“小姐,奴婢知错了。”
“我并非骂你,我只是同你说。”又点了一下杪秋手中的纸条,“如何,有消息了吗。”
杪秋趁着灯火瞧:“说南国军队,还有两日便抵达城郊的南阳镇驿,会在那驻扎三日,整肃军纪,暂时休整,随后再进城。”
悯现听后:“那便只有四日时间了。”
“小姐为何好奇军队的事情。”
“呆在悯家并非长久之计,况且这悯家,已经是悬着的桥,再剧烈一点,便会坍塌。”
杪秋一知半解:“哦。”
“那小姐现下准备作甚?准备回屋吗?”
悯现摇头:“既然桥本来就要塌,那还不如快一点,何必在这桥上担惊受怕。”
“那小姐准备做什么?”
悯现对杪秋一笑,随后在耳边说了一串话,杪秋听后大惊失色。
“小姐?”
“你敢吗?”悯现问。
杪秋徘徊一会,随后抬头坚定不移:“奴婢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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