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辞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片起火山林的面积吗？”罗溪亭原本是要估算一下数据的，奈何火势实在太大，视线严重受阻，不得不宣告放弃。

　　“嗨，这个容易。”盛璇立刻说道，“我跟静流刚才已经把起火的地方都围起来了，这一片起火的山峰共计二十一座，总面积大概有四千亩，你们所处的山峰正好是中心最高的那座，海拔高度应该有四百米。数据够了吗？”

　　“足够了，多谢。不过这个距离和面积，貌似，有点难度。”罗溪亭收回渊泉。

　　“我能帮你什么吗？”独孤湘晨问。

　　“不用，我自己可以。”罗溪亭转身笑了笑，“不过这个范围我有点儿担心会掌握不好力度，你们俩小心些，免得等会儿误伤到就不好了。”

　　罗溪亭说着将剑尖向上直指天空，以灵力催动剑身，只见三团蓝色的雾气从剑柄处生出，宛如三条小蛇一般盘旋缠绕着上升，直到在剑尖汇聚成一团雾气，雾气围绕着剑尖环绕，随着一声细小的爆裂，又猛地分散成了三支深蓝色的长约六寸的小箭。看到小箭已出，罗溪亭便将渊泉剑插在地上，右手再次一伸，像方才那般又从空气中拔了一把通体碧绿色的弓出来。

　　何跃云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这领域是个兵器库吗？这左一件右一件的，你到底有多少东西啊！而且你都有这么多东西了干嘛还要去我们朔千抢啊！”

　　“这弓不是我的。”罗溪亭解释了一句便不再多言，左手持绿弓，右手抓了两支小箭，直接张弓搭箭，将箭矢对着火海便射了出去。

　　两支箭矢同时射出，蓝色的水平线硬生生在赤红色的火海中撕开一道缺口，箭矢在到达火海的边缘后迅速分成两股散开，分别以弧形轨道飞行，依着雪缠纱围起来的范围将已化为火海的山峰全部包了起来。当罗溪亭收到完成合围的信息反馈时，他便挟起剩下的一支箭，对着上方的天空了出去。

　　原本在大火的映照下被染成红色的夜空瞬间变色，云层中骤然传出一声炸雷般的巨响，爆出极为耀眼的蓝色光芒，刹那间就照亮了整个天幕，伴随这道光芒，纷纷扬扬的蓝色光点携着极快的速度冲了下来。

　　何跃云原本以为那些光点就只是光点了，直到独孤湘晨叫了声“小心”，挥剑格开了什么东西并伴随着撞击的声音后，何跃云才看到那原来是一支支极细的、只有三寸长的小箭。

　　“搞什么啊，你想把我们扎成筛子吗？！”何跃云冲着罗溪亭叫道。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有时间说话，还不如躲一下！”罗溪亭无心理会他，没好气地说道。

　　何跃云急急忙忙跑了过去，独孤湘晨也跟着走了过来，两人这才注意到罗溪亭已经用渊泉剑临时张开了一个结界，像伞一样挡在了头顶上方。

　　“果然，稍微有些过头了。”罗溪亭看着天空说道。

　　独孤湘晨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里之前不是——”

　　“刚才忘了说了，你的结界与我的风铃相比，等级差距实在悬殊，方才我打开风神领域取出渊泉之时，它就已经被破了。”

　　“无妨，我原本就不擅长结界之术。”

　　“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已经失去原来的保护了？”何跃云问道。

　　罗溪亭点头，何跃云突然惊恐起来：“那不就是说——”

　　“你不用担心，烧不过来的。”罗溪亭道。

　　何跃云将信将疑，转着眼珠看着火海：“你这是，箭雨啊！”

　　因为小箭的速度极快，他只看到无数的蓝色光点落下，但凡光点落处，火焰尽皆熄灭。

　　“这样的箭，数量有多少？”独孤湘晨看着不断落下的光点，突然问道。

　　“我第一次应付这么大的范围，想着多了总比少了好，就不知不觉地有些用力过猛了，大概有，”罗溪亭粗略估计了一下，“六百亿吧！”

　　箭雨范围外的众人均已怔住，几乎看呆了。短短几分钟内火焰就几乎全灭，直到最后零星的蓝光终于消失，盛璇才开口说道：“我去，这简直就是一场流星雨嘛！”

　　“你这个速度跟数量，是用了落锳和繁枝吗？”顾归鸿向那边问道。

　　“那肯定啊，落锳加速，繁枝复制，不然单凭我自己的力量要生出这么多，怕不是早就累死了。不过也多亏那两位已经划出了范围，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罗溪亭一边收起武器一边说。

　　何跃云走至平台边缘，大火已基本被扑灭，只剩一些细碎的火星还在闪着余光，这片刚刚遭受了大火肆虐后的山林即使是在夜里也依然能看出满目疮痍。不过这刚被烧过的地方空气着实不好，只这一下探头就是一片烟尘要往脸上扑，何跃云连忙扇了几下，对着后边的俩人说：“行了吧，能走了吧，赶紧走，要熏死我了都。”

　　“怎么走，你刚才不是飞不了吗？”独孤湘晨说道。

　　“对哦，”何跃云也想起来了，又冲着那边的梁歌问道，“我要一个飞行许可，现在能给我权限了吗？”

　　梁歌闻言看向齐少炎，齐少炎很随意地摆手说道：“我刚才已经给了。”

　　“是吗，我试试。”

　　何跃云说着便向下一跳，片刻后化为一只鸟飞了上来，冲着平台上的二人晃了下脑袋。

　　罗溪亭愣了几秒，倒是先笑了出来：“你还真就直接跳啊，不用提前确认一下吗？万一他要是没给怎么办？不过想不到阁下还是完全形态，前些日子在朔千飞的那几下，我还以为你只能长出两片翅膀呢！”

　　“那是地方太小，我伸展不开！”

　　“不过你是什么品种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鸟呢？”

　　“蓝山雀。”独孤湘晨替他回答道，随后揪着何跃云的羽毛就坐到了鸟背上。

　　“哦，原来是小型鸟类啊，我说怎么看起来这么别扭呢，小型鸟就算整体放大，身材比例也在那儿放着，到底是不如金鹏乌雕一类的大气。不过阁下能修炼成这样也挺不容易的，这个身长，有五米吗你？”

　　“八米！”何跃云极为不满，扑扇着翅膀大声反驳道，“你怎么那么多意见，到底走不走？”

　　“我哪有什么意见啊，”罗溪亭笑道，直接跳到了鸟背上，“感谢你载我一程啦，快飞吧你！”

　　虽然憋着一肚子火，何跃云还是载着二人振翅向着目标之处快速飞了过去。

　　顾归鸿一直观察着火势已经在逐渐熄灭的树林，猛地一只大鸟飞了出来，鸟背上载着的，正是罗溪亭和独孤湘晨。

　　“呦，没想到何跃云你还是蓝色的小鸟呢，这个颜色还真是挺少见的。”冷环汐有几分惊讶。

　　“嘻嘻，没见过吧，蓝色的羽毛好看吧！”何跃云落地让两人下来，又抖抖脑袋扇扇翅膀，颇有几分骄傲的神气。

　　“不过就是这毛好像被烧掉了不少啊，还沾了这么多灰，噫，脏死了！”紧接着冷环汐的话就如同一盆冷水浇了过来。

　　“何止是毛啊，都快变成烤鸡了。”罗溪亭还嫌不够，又添了一盆。

　　何跃云怒道：“你们俩就没有什么好话吗？”

　　“有。”冷环汐说着走近几步，上下扫视了几眼后接着说道，“虽说是小型鸟类，但也比传说中的某种神兽要好看多了。”

　　齐少炎不以为意：“你要是拿我当参照物，那鸟类就没有难看的了。”

　　罗溪亭却先去找了梁歌：“有一事要告知于你，我方才用的箭阵，乃是东海之水所化，也就是盐水，所以说，你这片山头怕是要变成盐碱地，我对植物学了解不多，但也许有好几年都不能再栽种普通植物了。”

　　“那种事情不重要，你们没事就好。不过，”梁歌摆摆手，他又看了看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山林，“只是可惜了这满山的果子，本来都快收获了。”

　　“是啊，我们没被烧死就万幸了，哪儿还顾得上那么多！对了，你就是那个放火的吧！”何跃云指着齐少炎叫道。

　　“是我又如何？”

　　“我说，咳咳，你是没看到我们啊还是故意放火想烧了我们啊？”何跃云情绪有些激动，加上一路飞过来也呛了不少烟，说话间直喘气。

　　“此话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单纯地想试试手而已，你们愿意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不巧也好倒霉也罢都行。说起来我还特意把你们挪到了最高峰上好让你们有个躲避的地方，不然你们哪里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反正你们也没有损失什么，还想怎样？”

　　“你说什么——”何跃云勃然大怒，立时便上前几步想要打过去，谁知却被身后独孤湘晨拨拉到一边。独孤湘晨将右手剑换到左手，几步走上前去，冲着齐少炎的鼻子就是一拳。

　　“不想怎样，就是想这么揍你一拳。”

　　事情发生得太快，其余的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云烟惊得捂住了嘴。

　　盛璇首先反应过来，一边笑一边鼓掌：“哈哈哈哈哈，打得好！就该打他，叫他放火！”

　　“是吗？”独孤湘晨盯着自己的拳头，考虑着要不要再来一下。

　　齐少炎猝不及防挨这一下，头被打得歪到一边，此刻慢慢转过来，鼻子也出血了，却没有动手擦的意思，只是说：“阁下消气了吗？不够的话可以再打。”

　　梁歌走过来拦住了独孤湘晨的下一拳，看着齐少炎问：“你来这一趟，到底想干什么？”

　　“不都说了吗，我真的就只是单纯地想放把火，试试权限级别罢了，再顺便问问你水蓝珠的下落。至于你们几个，不过是正好被我碰上，拿来充当一下实验用的小白鼠罢了，”齐少炎看向被卷入火海的三人，“这样转换身份来一次，感觉还真是不一样。”

　　“我看过齐拂游的手记，那里面确实有他关于最终的成品水蓝珠的构想。”梁歌道，“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做出来了，完成度又有多少，不过单凭那些记载，我可以断定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是趁早放弃得好。”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用来做什么，说不定也是一样想烧了罢了。”

　　“那什么，我能问一下吗，”罗溪亭看向梁歌，“你们看起来好像是旧相识，那放火这件事，你是不打算追究了吗？”

　　何跃云当然不肯：“那怎么行？！我可是差点被烤熟了！”

　　“我又不认识你们，当然不可能预料得到你们会不会有海水系的武器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歹毒之人，犯不着平白无故害人性命，还是有些准备的。”齐少炎从怀里掏出一物，扔给梁歌。

　　梁歌接下来一看，是一个鹌鹑蛋大小的淡黄色透明珠子。

　　“珀耀。我用这个作为补偿够了吗？”齐少炎说道。

　　“这个东西啊，我听陈桑旭提起过，好像是用来传送的法器。”梁歌倒是知道这珠子的来历。

　　齐少炎笑了一下，接着说：“我倒忘了，他陈桑旭在空间法术上可称得上宗师了，不过这东西最强的地方在于，它可以将任意空间内的场景任意置换。”

　　“所以，如果罗溪亭没有出手，你是打算将大火置换出去吗？”

　　“就算没有四海之水，最后灭不了这火，但我把这个场地直接置换到大气层外的话，没有可燃物和空气存在，应该也是会熄灭的吧？虽然我没有试过，但我猜应该可行。”齐少炎说道，“不过，到底还是没用上，这珠子就当是给你梁歌赔罪了。还有，我对凤凰台没什么兴趣，你愿意管就接着管吧，再见！”

　　一听“再见”二字，冷环汐便觉不好，盛璇也同时警觉起来，但她们二人还是慢了一步，齐少炎话音刚落，就瞬间消失了。

　　“这应该是珀耀的定时传送功能吧？”梁歌端详着手里的珠子，“不过他既然给了我，那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盛璇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问梁歌道：“不是，他就这么走了？凭什么啊？！就这么放把火就跑了，耍我们玩呢？！”

　　冷环汐道：“你生什么气？损失的又不是你。”

　　盛璇立刻反驳：“我怎么没有损失？我衣服也被烧了，身上也是大泡，头发还被毁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啊！”

　　冷环汐却看向梁歌：“这么大的火，岛上不可能没反应，我怎么——”

　　“他们问了，一开始警报响的时候就问了，是我没让他们过来，这点事我还应付得了。”梁歌说着又看向罗溪亭，“不过你们——”

　　罗溪亭一脸的不在意：“我没什么的，倒是那位何小鸟，可是被烧了不少毛。”

　　独孤湘晨道：“不就少了几根毛吗，过几天就长回来了。说起来，损失最大的还是你吧，毕竟这么大的林子，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重建的。”

　　“此事以后再说，今天突然发生这么多事，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而且天色也不早了，我看各位还是先去休息吧，我再让木灵去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未熄灭的。”梁歌一扬手，便有沙沙的声音从未被火焰波及的树林里响起，紧接着林间泛起荧荧绿光，十几个身长不过八寸，身着绿衣，有着透明翅膀小精灵从树林里飞了出来。

　　“哇，这么多啊！”罗溪亭一脸惊喜之色，“东阳和辛的草木也不少，可一个化灵的都没有。”

　　“草木化灵本就不易，怕是齐拂游将能搜罗到的都移栽到了这里，不过这些木灵修为不高，不能长时间活动，只能在夜间现身，而且，它们还不会说话。”梁歌说着，一边交代了几句，木灵便都飞走了。

　　折腾了一晚众人也都累了，正要离开此地，忽听顾归鸿叫了一声，回头去看，只见罗溪亭已经昏倒在地。

　　冷环汐再次鄙视：“真是弱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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