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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的序曲
“help … inside … dark … contract … broken…”
这些破碎的、用尽力气才挤出的词句,如同带有魔力的咒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盘旋、低语,与霍桑先生那冷酷无情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一周”交织、碰撞,迸发出绝望与希望、巨大压力与沉重责任的火花,在他内心的战场上进行着激烈到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拉锯战。冷汗悄然浸湿了他紧贴衬衫的后背,带来一阵冰凉的粘腻感。但他强大的理性如同锚点,死死地定住了在情绪风暴中摇晃的意识之舟。他深知,在此刻,沉溺于恐惧、愤怒或是无助的情绪漩涡之中,毫无意义,甚至是致命的。他必须立刻行动,必须强迫自己思考,必须在这看似铜墙铁壁的围困中,找到那条被重重迷雾与荆棘封锁的、或许仅容一人通过的微小路径。
他的思绪,如同在黑暗中海图中航行的水手,再次坚定地回到了那张泛黄的、承载着唯一希望的乐谱,以及那句如同神谕般的箴言上:“当镜子不再破碎,星光将指引归途。” “镜子”——这个意象几乎不言自明,它象征着艾薇拉那支离破碎的、映照出不同人格面貌的自我意识。而“星光”……它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指引前路的希望象征?是某种抽象的精神寄托?还是……某种更为具体的、可以被感知、可以被利用的存在或方法?那首记录在旁的、旋律简单却直击心灵的曲子,是否就是这“星光”的载体,就是那把能够开启通往被封锁的核心意识通道的关键钥匙?
怀特,那个理性的看守者,已经明确地封锁了基于特定节奏模仿和符号书写的有意识、指向性明确的沟通渠道。那么,是否存在另一种路径?一种超越语言逻辑、直接作用于更深层、更原始层面的连接方式?比如,无意识的、情感层面的共鸣?音乐,这种古老而神秘、能够直接绕过理性大脑、叩击灵魂之门的艺术形式,是否有可能像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地渗透过那由冰冷逻辑构筑的理性壁垒,直接触及那个被重重封锁、囚禁在意识最深处的“她”?他想到了塞缪尔,那个忧郁而敏感的艺术家格,他对美、对情感、对一切非逻辑的表达形式,有着超乎常人的共鸣与感知力。如果他,莱恩,能够亲自演奏出那首似乎蕴含着特殊意义的曲子,是否有可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首先在塞缪尔那片情感的湖水中激起涟漪,进而通过他,或者直接引起那个对这首曲子可能拥有最原始、最深刻记忆的核心艾薇拉的共鸣?甚至……微弱地唤醒她一丝被封存的感知?
这个想法大胆、未经证实,且充满未知的风险。但在此刻,这似乎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散发着微光的可能性。首先,他需要完全、精准地掌握那首曲子,不仅仅是记忆,而是要让它融入自己的血脉,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他再次闭上眼睛,排除一切杂念,在脑海中反复勾勒、哼唱那简单却奇异的旋律。那调子带着一种跨越时代的忧伤,一种古老的、仿佛从祖母哼唱的摇篮曲中流传下来的韵味,其间又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在漫长黑夜里对黎明星光的固执期盼。他走到书桌前,借着壁炉里炭火将熄未熄的最后一点微光,摸索出一张干净的白纸和一支铅笔。他不是一个专业的音乐家,对乐理的掌握仅限于基础,这个过程因此显得磕磕绊绊,充满了擦拭与修改的痕迹。但他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对细节的精准把握以及此刻全然的专注,像一位最耐心的考古学家修复着千年古卷,一点点地将那些漂浮在意识中的音符,小心翼翼地、力求准确地固定在纸面上,赋予它们物理的形态。当他最终完成那行略显稚嫩、却仿佛承载着整个灵魂重量的乐句时,他仿佛听到了,从那脆弱纸片的背后,传来了那个被困在意识迷宫深处的灵魂,无声却充满渴望的吟唱。
然而,仅仅将旋律记录在纸面上,在心中默念,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真正的、具有物理振动的声音,需要那能够穿透空气、穿透墙壁、甚至可能穿透意识壁垒的声波,需要音乐本身的力量,去撼动、去融化那包裹着核心意识的厚重坚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宅邸深处,那间存放着古老三角钢琴的音乐室。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霍桑宅邸如同一条沉入漆黑海底的巨兽,停止了白日的喧嚣与暗流,只有不知疲倦的风,在空荡曲折的走廊与楼梯间不知疲倦地穿梭、呜咽着,那声音像是这座古老建筑本身在沉睡中发出的、沉重而痛苦的呼吸。莱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客房,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和马甲,没有携带任何照明工具。他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潜行者,将自己完全融入了这片主宰一切的黑暗。他没有点燃蜡烛或油灯,那跳动的火光在此刻无异于向监视者宣告自己的位置。他凭借着几天来对这座迷宫般宅邸布局的强行记忆,以及窗外偶尔侥幸穿透浓密云层、洒落下来的、被过滤得惨淡而清冷的月光,如同盲人般,用脚尖试探着,用耳朵倾听着,一步步、极其缓慢而谨慎地,向着位于宅邸西翼的音乐室摸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雷区之上,需要调动全身的感官与意志力。他的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或许是帕克管家那如同幽灵般规律的巡逻脚步声,或许是某扇门轴意料之外的吱呀作响,更或许,是某种来自意识层面的、无形的、被怀特那高度警觉的系统所监控到的“异常波动”触发的无声警报。幸运的是,或者说,是某种不幸中的万幸,深夜的霍桑宅邸似乎真的陷入了一种药物般的沉眠,除了他自己那在寂静中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在耳膜内轰鸣之外,他几乎没有捕捉到任何属于活物的声响。
终于,他如同一个影子,贴在了音乐室那扇厚重的、雕着模糊花纹的橡木门前。他伸出手,掌心能感受到木质传来的冰凉与粗糙。他轻轻用力,推开了一道缝隙,老旧的门轴不出所料地发出了极其细微、却在此刻如同惊雷般的“吱呀”声。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动作瞬间凝固,屏息凝神地倾听了片刻,确认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后,才如同滑溜的鱼儿般,迅速闪身进去,并立刻反手将门轻轻掩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黑暗。月光透过房间另一侧高大的、未经遮挡的拱形窗户,慷慨地倾泻进来,在光洁的深色地板上投下几块几何形状的、清冷如霜的光斑。房间中央,那架被覆盖着厚重白色防尘布的三角钢琴,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等待着某种仪式的棺椁,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散发着一种混合着木质、灰尘与时光的陈旧气息。
他深吸了一口这带着陈腐味道的空气,仿佛要从中汲取勇气,然后迈步走到钢琴前。他伸出手,抓住了防尘布的一角,用力一掀,细微的尘埃如同被惊扰的精灵,在月光的通道中疯狂舞动。黑色的、光洁如镜的钢琴漆面在月光下反射出幽暗的光泽,露出了它庄严的本体。他打开那沉重的、带着液压缓降装置的琴盖,黑白分明的琴键如同某种巨兽整齐的牙齿,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象牙般温润而冰冷的光泽,静静地等待着一双手的唤醒。他在琴凳上坐下,调整了一下位置,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感,轻轻拂过那冰凉的琴键,那触感让他因紧张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将自己那张记录着旋律的、略显潦草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放在谱架上,借着那并不充裕的月光,眯起眼睛,勉强能够辨认出上面那些由他自己亲手写下的、承载着希望的音符。他再次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仿佛要将周遭所有的寂静与勇气都吸入肺中,然后将微微颤抖的、却异常坚定的手指,放在了对应的琴键之上。
第一个音符,响了。
声音并不洪亮,甚至带着一丝生涩,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在这空旷而共鸣极佳的音乐室中,却如同第一滴雨水落入干涸的池塘,清晰无比地、带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向着四周扩散、回荡开去。那声音纯净、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古老忧伤,正是乐谱上那简单旋律的开端。
他有些生疏地、甚至可以说是笨拙地,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尝试着将整段短小的曲子串联起来。旋律本身并不复杂,没有繁复的装饰音,没有激昂的起伏,但它却拥有一种奇异的、能够绕过听觉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力量,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在黑暗中,用最朴素的语调,低声诉说着失去家园的悲伤、身处黑暗的恐惧,以及对远方那一点微弱却不肯放弃的星光的、无尽而固执的眺望与期盼。他弹得很慢,异常专注,指尖的力度控制得小心翼翼,不仅仅是在机械地复制纸面上的音符,更是在用自己全部的心神,去理解、去感受、去共鸣其中所蕴含的、那个陌生灵魂的情感密码。
当他磕磕绊绊地、终于完整地弹奏完第一遍时,房间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那单调而忧伤的旋律的余音,如同袅袅青烟,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消散,被更大的寂静所吞噬。月光依旧清冷,尘埃已然落定。
他没有感到气馁,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奇迹不会如此轻易地降临。他再次抬起手指,开始了第二遍的弹奏。这一次,手指似乎找回了一些久远的肌肉记忆,比之前要流畅了一些,音符之间的连接不再那么突兀。他索性完全闭上了眼睛,不再依赖视觉去辨认谱架上的符号,而是完全凭借脑海中的记忆和内心涌起的情感去驱动指尖。他尝试着将自己代入,想象着那个可能写下这首曲子的人——或许就是年幼的、尚未被创伤彻底击碎的艾薇拉,在母亲突然离去后,在那座巨大而冰冷的宅邸里,被孤独和巨大的恐惧所包围时,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为自己编织了这样一个关于“镜子”重圆、“星光”指路的、脆弱而美丽的梦?这旋律,是她留给自己的护身符吗?是她与未来那个完整自我签订的契约吗?
一遍,又一遍。
单调却充满情感的旋律,在这寂静的、被月光浸透的深夜里,固执地反复回响,如同中世纪修道院里僧侣们永不疲倦的、充满虔诚的晚祷,又像一个迷失在暴风雪中的旅人,反复吹响的、唯一的求救哨音。莱恩已经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霍桑那悬顶之剑的危险,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身为医生的身份。他的全部心神、全部意志,都如同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凝聚在这简单却重若千钧的音符序列里,试图通过这由声波构筑的桥梁,与那个存在于另一个维度、被囚禁在意识迷宫深处的孤独灵魂,建立起哪怕只有一瞬的、真实的连接。
不知弹奏到第几遍,当他的心神与旋律几乎完全融为一体时,异变,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这变化并非来自外部物理世界,不是声音,不是光影,而是来自……他自己的意识层面内部。一种极其微妙、难以用言语精确描述的奇特感觉,仿佛不是通过耳朵接收,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思维深处。起初,是几缕极其细微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混乱的情感碎片——一丝深不见底、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悲伤,一抹如同惊弓之鸟般瞬间闪过的、原始的恐惧,紧接着,是一缕……极其微弱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捂住、拼命压制住的、却依然顽强透出的熟悉感与……悸动?
紧接着,几乎是同时,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如同贫血般的眩晕,眼前的黑白琴键似乎短暂地扭曲、模糊了一下,失去了清晰的边界。而与此同时,在他的耳蜗深处,或者说是在他的听觉神经末梢,似乎响起了一阵极其短暂的、低沉的嗡鸣杂音?那绝非物理世界存在的声音,更像是老旧的电子设备,在信号接收不良时发出的、混合着极其微弱的旋律背景,他此刻指尖下流淌的旋律和更加模糊不清、仿佛隔了几重墙壁的人声碎片完全无法分辨具体内容,但能感受到那语调中的急切与某种……被阻碍的痛苦的静电干扰声。
这一切的发生,快如闪电,转瞬即逝,感官的异常消失后,周围依旧是月光、钢琴和死寂。快得几乎让他怀疑,这是否是自己因过度专注、精神疲惫而产生的生理性幻觉?
但莱恩的心脏,却在那一瞬间,如同被重锤击中,继而疯狂地擂动起来,血液轰然冲上头顶!不!这不是幻觉!这绝不是!这是回应!是那个封闭的内在世界,对他持续发出的、由音乐构筑的信号,产生的明确无误的扰动与反馈!他的方法起作用了!音乐,这把无形的钥匙,确实能够穿透那意识的壁垒,哪怕只是撬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强迫自己几乎要雀跃起来的神经立刻冷静下来,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听到了猎物的动静。他没有停止弹奏,反而更加专注,将心中翻涌的激动、强烈的期盼与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全部倾注到那反复响起的、简单的旋律之中。他在心里,用尽全力默念,仿佛这意念能随着音符传递过去:“听到吗?这是我为你弹奏的。我听到了你的回应。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等待后,那种内部的、“非物理”的杂音与干扰,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似乎比刚才要清晰了那么一丝丝!在那片混乱的、如同收音机失调般的静电背景音中,他仿佛极其短暂地、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音色——一个极其短暂的、如同疲惫到极点的、无意识的叹息般的女性声音碎片,那声音似乎是在无意识地、本能地跟着哼唱他正在弹奏的旋律中的某一个小节,仅仅两三个音符,随即就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如同噪音屏蔽墙般的干扰彻底淹没、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她”!是那个核心的艾薇拉!还是……对音乐极其敏感的塞缪尔,首先被这旋律触动?
就在这激动与紧张交织到顶点的时刻,音乐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推开了!
莱恩指尖流淌的琴声,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利刃悍然斩断,戛然而止,最后一个音符破碎在空气中,留下令人心悸的余韵。他猛地回过头,心脏几乎在同一时刻停止了跳动。
门口站着的是帕克管家。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仿佛长在身上的黑色礼服,即使在深夜,也看不到一丝褶皱。脸上是那副莱恩早已熟悉到厌恶的、万年不变的、毫无人类情感波动的面具。但在此刻,在这清冷月光的映照下,那张面具似乎被注入了一种森然的、近乎非人的冷意,那双灰色的眼睛,如同两口通往绝对零度世界的深井,没有任何反光。他的手里没有拿任何照明工具,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深宅黑夜凝结而成的化身,行走于黑暗,归于黑暗。
“莱恩医生,”帕克管家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机器朗读着预设的文本,但在这刚刚被音乐与奇异回响打破、又重新归于死寂的空间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压迫感,“深夜在此弹琴,恐怕会严重打扰到小姐的安宁,以及霍桑先生的休息。霍桑宅邸,有霍桑宅邸的规矩。”他的措辞礼貌,却字字如铁,不容辩驳。
莱恩的心,如同被瞬间浸入了冰海,一路沉了下去。他被发现了。是巧合吗?是他弹奏的声音终究没能完全隔绝,传到了外面?还是……更可怕的可能性——怀特通过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敏锐地感知到了内部系统因音乐旋律产生的“异常扰动”,进而通过某种内部机制,“通知”了作为现实世界执行者的帕克管家,前来切断这危险的连接?
他迅速站起身,动作尽量显得从容不迫,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无关紧要的夜间消遣。他“啪”地一声合上沉重的琴盖,截断了那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的旋律余音。“十分抱歉,帕克先生。”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一丝疲惫,“研究遇到瓶颈,一时心血来潮,想借音乐放松一下思绪,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是我的疏忽,我这就回去休息。”
帕克管家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他只是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微微侧身,让开通往外面黑暗走廊的道路。然而,他那双灰色的、毫无生气的眼睛,在门框投下的阴影中,如同两架最精密的扫描仪,静静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莱恩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仿佛要将他从外到里彻底看穿。
莱恩知道,任何多余的解释、任何试图掩饰的举动,在此刻都是愚蠢且危险的。他伸手从谱架上拿起那张记录着乐谱的纸,动作自然地将它折叠起来,放回自己马甲的内侧口袋,紧挨着那张求救的纸条。然后,他迈步向门口走去,步伐稳定,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一丝心虚或急促。在与帕克管家那如同冰冷石柱般的身影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分明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实质般重量的审视目光,如同探针般,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仿佛在评估着这个不安分的“变量”所带来的威胁等级。
他走入走廊那比音乐室内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背后,是帕克管家如同磐石般伫立在音乐室门口、仿佛要永远守在那里切断任何再次连接可能的冰冷身影。这次大胆的尝试被强行中断了,外部监视的网已然明确收紧。但奇异的是,莱恩的心中,此刻却没有多少计划受挫的沮丧与恐慌,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前所未有的希望与确信。
他确实触碰到了!那由古老钢琴奏出的旋律,的的确确引起了那个封闭内在系统的、明确无误的反应!虽然那回应微弱如游丝,短暂如昙花一现,并且立刻引来了外部世界毫不留情的干预与镇压,但这铁一般的事实,雄辩地证明了他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音乐,这把看似无形、柔弱的钥匙,确实是能够撬动那意识壁垒的有效工具之一!
星光,或许依然未能穿透厚重的云层,完整地照亮那条被称为“归途”的道路。但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由他笨拙而执拗的手指所奏响的、那首古老忧伤的旋律,无疑已经作为探寻的序曲,被送入了那片意识的未知之境,并且,得到了来自深渊的、微弱却真实的回音。
一周的时间,依然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令人窒息。外部与内部的监视之网,已然提升至最高级别,张网以待。但他手中,终于握住了一丝确凿的、可以撬动冰冷现实的微光,一个经过验证的、可行的突破口。接下来的行动,需要比今夜更加谨慎,更加巧妙,如同在刀尖上舞蹈,在蛛网上行走。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在他身后紧闭的音乐室门,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橡木板,看到其后那个复杂、痛苦、却又蕴含着不屈生命力的内在世界,看到那刚刚与他产生过一瞬间共鸣的、孤独的灵魂。
战斗的号角,由那无声的求救所吹响;而探寻的序曲,已由这深夜的琴声奏出。真正的、更加复杂艰巨的阶段,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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