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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情
“王后，该进药了。” 侍女锦书端着药碗进来，“您这几日忧思过度，再不吃药，旧疾该犯了。”
魏王后抬手推开药碗，药汁晃出几滴，落在地毯上。她望着殿外通往狱中的方向，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大王那边，还是没松口？”
锦书垂着头，不敢看王后的眼睛，昨日王后去昭阳殿求情，大王还发了火，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松口了。
魏王后心痛道：：“衡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是魏国的二公子，他不过是醉酒误认，何至被关进狱中磋磨？”
还是为了一个女子。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起身走到殿角的青铜镜前，镜中映出的人虽仍端庄，却眼底泛红，不复往日的从容。
她陪伴着霍烈走过了多少风雨，刀尖上舔血，脑袋栓到裤腰带上的日子。
多少次，阿烈出征，她怕他就回不来了。
可是他在一次次的腥风血雨中，在一次次的冲锋陷阵中活了下来。
是她陪着他一直走到今天，他而今成为王。
可是她知道，阿烈有很多女人，也并不会避讳着她，有时还会和她谈论她们。阿烈是真的当她贤良大度啊。
她也痛过，可是后来她便劝说自己要贤良大度，后来便连自己也骗过了。
可是如今！他要因为一个女子，将他们宠爱的衡儿关进大牢！他如何忍心！
她昨日去求情，竟然还被训斥了一番。几十年的夫妻竟不比得这个郑姬半个月的盛宠么？
想到此处，又是一行清泪划过脸庞。
赵姝身着绛色曲裾深衣，在侍女的引导下走进永宁宫。她见魏王后坐在榻上，立刻屈膝行礼，语气恭敬：“儿媳参见母后。”
魏王后听说她来问安，简单整理好了仪容，此时抬手让她起身，指了指榻边：“坐吧，近日里子彧一切都好吧？”
“劳母亲挂念，子彧一切都好，只是繁忙了些。”
魏王后示意锦书退下，殿内只剩她们二人，才缓缓开口，语气放软了些：“衡儿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赵姝点头。她虽与霍辞感情冷淡，却也知道霍烈对霍衡的偏爱，也隐隐猜到了王后此时提起霍衡的用意。
“我已向大王求了三次，他却半句不肯松口。你一直是识大体的，他们这两兄弟，都是哀家的心头肉啊，缺一个都不行。若你能让子彧在陛下面前替子安说句好话，求大王放他出来……”
赵姝僵了僵，她没想到魏王后会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她和霍辞如今的关系，平日里连说句话都难，更何况让霍辞为霍衡进言？可面对王后的恳求，她又无法拒绝。
“母亲放心，儿媳…… 儿媳会试着跟子彧说说。” 赵姝勉强应下。
魏王后终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拉住赵姝的手到：“好孩子……
回府之后，赵姝却并直接回到自己院中，而是先去了萧婉的住处。
“姐姐，你来啦。”萧婉奔向赵姝，低头蹭了蹭赵姝的臂弯“姐姐好久没来找婉儿了。”
“你近日里帮着子彧处理政事，我是不敢来添乱啊。”赵姝笑道。
“姐姐哪里话，对于姐姐，我永远都是有时间的。”
“你呀，今年已经十六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衍儿都比你稳重些。”
萧婉却只是笑。
“婉儿，子安公子的事情，你可听说了？”赵姝斟酌着开口。
“嗯，怎么了姐姐？”萧婉疑惑地看向赵姝。
赵姝语气重带着为难：“ 王后方才找我，让我劝子彧在陛下面前求情，放子安公子出来。”
“姐姐答应了？”少女的面庞上渐渐显出严肃的神色。
赵姝点了点头：“我不愿让母亲日夜忧心，子安公子也是无心之过。”
竟然答应了？萧婉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如何能答应呢？赵姝若是开口提及此事，霍辞必然大怒。这只会使得二人本来冷淡的关系雪上加霜。
“姐姐，不要怪婉儿多嘴，这事儿您真的不能插手。子安公子所犯乃是大不敬之事，大王只是暂将他关在牢中，已是格外开恩。您若让公子去求情，大王万一因此对公子心生不满呢？”萧婉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姐姐不怕公子误会么？再说了，现在这个时候，子彧刚说得大王器重呢……”
“婉儿，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与子安公子清清白白，子彧怎么想是他的事。子安公子是子彧的亲弟弟啊，这般手足之情，我想子彧应是愿意求情的，他也定然不愿让母亲伤心。”
听到赵姝的一番言论，萧婉又是一声叹息。
这些年流言蜚语的苦赵夫人是没吃够吗？霍辞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何苦要在此时出头？
更何况，王室中兄弟本就不同于寻常百姓，二人的关系她如今还看不清吗？
暮色降临时，赵姝抱着一方木盒，走进了霍辞的书房。盒中之履是她近几个月一针一线织纳的，上面绣着霍辞喜欢的如意祥云纹样。
霍辞身着直裾深衣正坐在案前看竹简，而萧婉正在他跟前碾墨。
看到见赵姝进来，他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她寻常可是不会来找他的，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子彧” 赵姝带着温婉的笑走上前，将木盒递到他面前，“近日入夏，天日渐热，你常伏案读书，又爱四处查访政务，我给你纳了一双履，你试试合不合适？”
萧婉冲她眨眨眼睛，赵姐姐这是开窍了啊，如果她平日里能更主动些，他们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僵。
霍辞却坐着没有动身，只是淡淡问道：“今日怎么得闲过来了？”
看似不动声色，可是隐隐的责备之意就连萧婉也听出来了。可话又说回来，责备，说明还在爱着。
赵姝的神色一滞，就连递履的手都有些僵硬，缓缓向回收。
萧婉见状，忙跳过去接过“好精致的鞋履，姐姐辛苦啦”又转向霍辞道：“公子，为了您这双履，姐姐多少夜都没合眼呢，纳鞋底最费眼费手，您看姐姐手指都磨红了。“
霍辞看着鞋底纳得紧实均匀，显然是花了无数心思，目光又移到放到赵姝的手指上，他心中微动，语气缓和了些：“你费心了。”
赵姝是个不多言的人，近几年来给他送些什么东西，也是送完即回，从不多和他言语。
可是此时她却伫立不动，似乎有话要说。
萧婉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不会吧？！她以为她打消了赵姝求情的念头。
她正要抬步找个由头拽她离开书房，可是来不及了。
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子彧，有件事……妾不知当不当说。”无论当不当说，她反正是选择了说，在霍辞回应之前，她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今日去给母亲请安，母亲一直对着我，说子安公子在牢中受苦，她心中怪念，让妾和夫君说说，在大王面前求求情，看能否放子安公子出来……”
话还没有说完，霍辞脸上的一点暖意瞬间消失了。他的眼神冷得像是结了冰，声音让萧婉有些发颤：“呵！”他一把从萧婉手中扯过那双鞋履，抚过鞋面：“夫人真是有心啊。我还真以为夫人是关心我才做的这鞋履，原来却并不是为了我……”
“求情？这究竟是母亲的意思？”霍辞猛地起身逼近她：“还是夫人的意思？究竟是母亲心疼子安，还是夫人心疼子安？”
赵姝脸色瞬间苍白，有热意涌上眼眶，她却硬生生地止住。她不知他为何说出这般话，他可以不接受她的心意，却不能这般刺她的心。
“母亲所托，妾不敢不应。”
“好个不敢不应。”霍辞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赵姝，你为我考虑过吗？子安所犯之罪，父王震怒，就连母亲求情都被父王斥责。你倒好，还想让我去求情？你是觉得我这个兄长，该陪着他一起关进大牢，你才开心是吧？”
赵姝侧过头不看他，身子发抖却是一句软话也不说。霍辞也被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萧婉更是头皮发麻。
“公子息怒……”萧婉的声音在粘稠的空气中响起。
“你闭嘴”霍辞斥了她一句，又转向赵姝。“你从前说你不懂政务，可是再怎样愚钝之人，都能看出我与子安如今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你想把他放出来，是想让我去死么？”
赵姝浑身抖的更厉害，眼眶中泪珠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子彧，我从未这样想过……你们是兄弟啊“
萧婉早已经挪到了赵姝身边扶住她，因为她真的怕美人被气得晕倒了。
“兄弟？我们是寻常人家的兄弟么？你不是三岁稚子，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么？”
赵姝攥紧衣角，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留在此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好想好想大哭一场。赵姝抬步欲去，再晚一瞬，她就撑不住了。
“站住，这个拿走，我消受不起。”霍辞之言如霜似刃，萧婉看到自己手腕中的美人狠狠地咬住下唇，停住脚步。
“公子，先放你这里，你不要我要好了。”说完不等他回应便扶着赵姝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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