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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
曹泽,许鹋秋的大学舍友,因年龄最大,大家都亲切称呼他为大曹。
许鹋秋穷,那是孑然一身的穷,而曹泽的穷,那是拖家带口的穷。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曹泽就穿着一件薄到透肉的白T报道,家庭情况那是一目了然。相处时间长了,大家才发现这人穷的特夸张,连底裤都特么是流苏款。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问,调侃个几次就过去了。
直到第一个学期期末,宿舍老二抱回了一箱酒,四人都喝醉了,曹泽的情绪一下上来,就把闷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
他爹好赌,家里的钱都被拿去赌了,他妈就是个小超市收银的,一个月两千多,一发工资就得藏起来,下头还有个弟弟,比他小了两岁。他十一岁那年,他爹又回家拿钱,他妈不肯,他爹就揣着椅子砸人。曹泽跟他弟气疯了,趁他爹不注意,拿两把刀,把他爹捅了。一把剔骨刀,一把剪刀,血哗啦啦的流。两人还小,哪懂这些,当即就吓疯了,还是邻居报的警。结果他爹失血过多,死了,他妈被砸到脑子,傻了。
听他说完,宿舍里一阵沉默,只剩下曹泽一抽一抽的哭声。
老二闷了一口酒,义愤填膺:“他妈的,都这样了,你妈为什么就不早点离婚?!”
大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草!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里,离婚要面临什么?啊!而且,而且离婚她又不一定能拿到孩子,她都是为了我们……”
老二更来气了,直接在他胳膊上甩了一拳:“他妈的,肯定离得了啊!你爹又没有抚养能力!”
大曹把酒瓶往地上狠狠一摔,声音都哭成了哨:“我妈一个……一个农村出来的,哪里懂这些?他妈的,你一个少爷,你又他妈懂个屁!”
许鹋秋和老三赶紧跑去拉架,也莫名其妙挨了几拳。老三最惨,脸上都青了一块,第二天被导员和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心理疏导了一个早上。
那晚过后曹泽觉得丢人,连着好几天躲着老二。老二也是个暴脾气,直接把他堵在宿舍,往他怀里塞了一堆吃的,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许鹋秋也穷,不能像老二那样有事没事丢点东西给曹泽,干脆把自己找来的兼职信息都发给了他,从此两人建立起一条属于穷逼的稳固友谊小船。
在曹泽和老二把他出租屋门撞脱之后,他也没要他们的钱,反正自己上山住大别墅了,那破铁门,自己赔了也没啥。
老二也没坚持,只留了句“算我欠你”,就没了后续。但曹泽犟,显然觉得这钱不赔,这事就过不去,三天两头就转账过来。许鹋秋表示了几百遍不用赔,但曹泽不听,后面甚至有些气,连开头劝他收下的话都没了,只有一条冰冷的转账消息。
这回又是一条冰冷的转账信息。
许鹋秋啼笑皆非,虽然知道这样一直不收不是个办法,但他也知道曹泽生活不容易,实在是不想收这钱。
思来想去,他拍了张房间的照片过去。
许鹋秋:[图片]
许鹋秋:真不用,我已经发达了。
这回曹泽终于没再假装看不见,而是回了个省略号。
曹泽:你觉得我傻吗?
许鹋秋:真的,骗你干啥。
曹泽:男人再穷也不能……
许鹋秋:……
曹泽:行了,快收吧。
曹泽:我知道你们都关照我,不乐意让我往外掏,但一个门我还是赔得起的。
曹泽:我工资虽然不高,但现在也不用有空就跑去兼职,上回去发传单纯粹是闲不下来,现在我过得真的挺好的。
曹泽:至少我租的房子门比较稳。
要不要这样杀人诛心啊!
事已至此,许鹋秋把钱收了,又发回去一半多,掐了段语音过去:“用不着这么多,门总共也没几个钱,你给一半就得,不全是你的锅。”
曹泽也没推辞,干脆的收了,也丢过来语音条:“你看我多干脆,才不像你。”
他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天生的有些粗,听着亲切。许鹋秋突然就有些怀念大学时光了,不知不觉跟他聊了起来。
曹泽说他妈妈现在状态稳定很多,能自己一个人生活了;他弟弟之前不爱读书,早早就出去打工,只能进厂,现在也混了个小线长的位置,比之前工资高了点,也轻松点,开朗不少。
许鹋秋真心实意为他感到开心,发了句:我等你做上经理,到时候请我们都吃一顿。
曹泽:行啊!哎我现在就能请你们,虽然吃不起大酒店的,但是大排档还是绰绰有余的。
曹泽:上次聚了一回,我心情都好了不少,第二天发传单特有劲。
曹泽:我们什么时候再聚聚?要不看看元旦大家都有没有空?
许鹋秋的笑容僵在脸上。
聚一聚……
他现在身上背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担子,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屏幕因为太久没操作,暗了些许。许鹋秋轻叹口气:看看吧,我们老板不做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曹泽:行吧。
曹泽:没事,你们老板至少不拖欠工资,加班费也正常算。虽然事了点,但咱们也毕业没多久,经验不多,先马虎干着吧。
许鹋秋苦笑一声:是啊,我也这么想。
他的老板早就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离职气到抓狂了。
又聊了几句,许鹋秋借口洗漱,结束了这回寒暄。
说来也怪。上山之后,不用上班,不用被迫和不喜欢的人交流,睡得好吃得好,早睡早起精神倍棒。但他还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而失去了什么,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是来自远离尘世的孤独?还是来自飘渺虚幻的未来?
只是怀念大排档也说不定。
他把双手压在脑袋底下,真就开始怀念起学校附近的一家大排档起来。
他们宿舍有两个穷鬼,自然不可能经常去吃,但是一些特殊的日子,还是会去“奢侈”一把。比如说期末,比如说谁的生日,又比如说老二得了什么什么奖,但到了这时候就是老二请客,吃得这群人肚子都圆的走不动路。
大排档味道不错,至少在许鹋秋和曹泽眼里是这样,老三对此不评价,老二就夸张了,从桌子椅子到餐具茶杯,最后味道全部都要挑剔一遍,却吃得不少。
许鹋秋最喜欢里面的烧鸡,他在心底给烧鸡评为人间绝味。鸡腿肉滑,掰开时汁水四溢,鸡胸肉稍微逊色,但味道却更香,鸡皮是焦糖色,一口下去的滋味简直无以伦比!
他翻开相册。老手机的照片都被传了上来,他很轻易就找到一个专门拍吃食的分组,对着上面油光亮色的烧鸡泪流满面。
烧鸡,上一次见面竟是永别……
今日无烧鸡,只有凉水作陪,竟不知这生活是苦是乐。
许鹋秋端起床头柜的水杯,仰头——
特么的,连水都没了。
还能不能更可怜一点啊!
许鹋秋跟自己犟上了,虽然不渴,但非得喝上一口水。于是他抓起水杯,气势汹汹拉开门,遇到同样端着水杯的桃簏。
桃簏显然也愣了一下,随机笑道:“你也去楼下找喝的?”
许鹋秋摆摆手:“不不不,我倒个水。”
“好吧,我以为你知道师叔他们采购完回来,也想去看看冰箱里多了什么呢。”
“采购?”
两分钟后……
许鹋秋捧着杯果蔬汁,靠着墙边慢慢品尝。
桃簏喝了一大口,把被子撂在大理石台上,又打开冰箱的冷冻层,掏出来一只还未结霜的烧鸡。
“我草……”许鹋秋眼睛都瞪大了,“我在做梦吗……”
“应该不是。”桃簏从碗柜里拿出一只碟子,把烧鸡送进微波炉,然后才如梦初醒般问:“你吃吗?”
许鹋秋老泪纵横:“我吃!”
这烧鸡没有汁水四溢,也没有焦脆的外壳,里边还有些不入味,味道还不如肯基基的。但许鹋秋很开心,这情绪的很大有一部分来源于他美梦成了半个真。
桃簏倒是挑剔,边吃边说:“味道一般,这鸡都死多少年了。”
许鹋秋脱口而出:“确实。店家回去再练练吧。”
桃簏:“皮太咸。”
许鹋秋:“有点。”
桃簏:“肉也柴。”
许鹋秋:“有点。”
桃簏:“你不开心。”
许鹋秋:“有点——啊不是不是!我没有不开心!”
桃簏喝了口果蔬汁,没看他:“别骗我了。你今天说话声音都低了个调,还老走神,明明就是有心事。”
“好吧好吧。”许鹋秋从嘴里吐出个骨头,“是有点心事,但也没什么,吃到烧鸡开心多了。”
桃簏抬眼看他:“那我下次亲手给你做烧鸡吃,你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啊?”许鹋秋一时没反应过来,跟他对视上几秒,又迅速挪开视线。
“你还会做这个啊?”他盯着碟子里的鸡骨头道。
“会啊,我什么都会。”桃簏没挪眼,“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别不开心了。”
许鹋秋忙道:“不用不用!”结果又撞进那双亮着光的眼。
旁边水吧台的灯光投来,将桃簏的侧脸烘得暖暖的,染上了温柔的颜色。
桃簏又道:“你想吃什么?烧鸡的话得等明天去陔师叔那里抓一只鸡,如果你想吃煎牛排现在就可以,或者吃点小炒?晚上吃可能有点油,但是你能开心的话这些就不必在意了……”
“不用不用!”他的起身终于把许鹋秋的魂唤回来,“我真不吃,现在心情已经好多了,谢谢你……桃兄。”
桃簏笑道:“不客气。”
许鹋秋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就不敢看他,低头匆匆吃起来,生出了想逃跑的念头。但是……吃这么急桃簏又会以为他不高兴吧,等一下万一又要跑去下厨……
这么想着,他放慢了速度,但太过刻意,又显得有些斯文,反而不像他。
不对不对,他怎么会这样?他平时是怎么样的状态来着……
这顿宵夜他吃得稀里糊涂,就连睡前都在想为什么,却也没想到个所以然。
第二天桃簏还是做了烧鸡,许鹋秋叹为观止,感叹山上的鸡就是不一样。
桃簏却撇撇嘴:“这明明是我的功劳,和鸡有什么关系?”
许鹋秋急忙改口,又把他夸上天这事才翻篇。
那天后,许鹋秋很少再想着下山,而是纠结另一件事。时间长了没个答案,他干脆先把问题抛之脑后,毕竟训练还得日复一日进行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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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完了……我的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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