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档案室的百叶窗只拉开了一条缝，光线斜斜地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空气中浮动着旧纸张的霉味，还有晏归鸿身上那股淡淡的白玫瑰香——他总说这是信息素稳定剂的味道，江临渊却觉得，更像雨后初绽的花苞，清冽又干净。
　　晏归鸿正蹲在最底层的档案柜前翻找着什么，浅灰色的研究员外套下摆扫过地面，沾了点灰尘也没在意。他的手指在泛黄的档案盒上一一划过，指尖泛白，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
　　“找到了吗？”江临渊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略显凌乱的发梢。昨晚的信息素波动还没完全平复，晏归鸿的气息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稳，像被风吹得微微颤抖的烛火。
　　晏归鸿回过头，手里捏着一个标着“第三区失踪人口补充备案”的盒子，眼底带着点兴奋：“你看这个。”他把盒子递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江临渊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江临渊接过盒子时，闻到他袖口飘来的冷香——是他放在安全屋的那瓶冷杉精油，看来晏归鸿昨晚回去后，确实按照他说的，在房间里点了点。
　　“阿木的血型和第三区那户失踪的人家完全吻合，”晏归鸿蹲在地上没起来，仰头看他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还有他后腰的蝴蝶形胎记，备案里写得清清楚楚。”
　　江临渊翻开档案，目光落在附页的家庭照片上。照片里的夫妇抱着个婴儿，背景是第三区的老工厂，烟囱上的编号依稀可见。他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的折痕，那里还留着浅浅的指印，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看来能联系上他的家人了。”江临渊合上档案，却被晏归鸿按住了手背。
　　“你看这里，”晏归鸿的指尖点在档案备注栏，那里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疑似与‘蝰蛇’组织有关联”，“阿木说他被拐那天，看到了一辆黑色面包车，车牌号最后三位是739——和局长的专车尾号一样。”
　　江临渊的眼神沉了沉。局长的专车他见过，确实是黑色，只是每次出任务都会换临时牌照，没想到会在这里留下痕迹。
　　“还有这个，”晏归鸿又从盒子里抽出一张纸，是份医院的诊断记录，“阿木的信息素里有‘锁灵剂’的残留，这种药只有信管局的特供药房能开到，签字人是……”
　　“王专员。”江临渊接过诊断记录，看着那个熟悉的签名，指节捏得发白。王专员是局长的心腹，这就意味着，局长从头到尾都知道阿木的身份。
　　档案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卷着落叶划过玻璃的声音。晏归鸿慢慢站起身，后背撞到档案柜，发出轻微的响动。他伸手想扶一下，却不小心带倒了最上层的一个盒子，里面的文件散落出来，飘了一地。
　　江临渊弯腰去捡时，看到一张泛黄的照片从文件里滑出来——是十年前的信管局合影，前排正中间是年轻时的局长，而他身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眉眼间竟和晏归鸿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父亲。”晏归鸿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当年负责‘锁灵剂’的研发，后来突然失踪，档案里只写了‘因意外身故’。”他蹲下来，指尖抚过照片上父亲的脸，“我进信管局，就是为了查他的事。”
　　江临渊这才注意到，晏归鸿的白大褂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和照片里那个年轻人领口的一模一样——是信管局早期研究员的专属标识。
　　“你父亲的失踪，也和局长有关？”江临渊把照片放回他手里，看到他指腹在照片边缘磨出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
　　晏归鸿把照片折起来塞进内袋，动作带着点决绝：“我查到他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人就是局长。当时他们在研究‘信息素净化项目’，后来项目突然叫停，所有资料都被封存了。”他抬起头，眼底的光像淬了火，“我怀疑，阿木只是他们的试验品之一。”
　　江临渊想起阿木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针孔，想起他每次发作时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攥紧了。他伸手按住晏归鸿的肩膀，感觉到对方身体瞬间的紧绷，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像卸下了层层防备。
　　“我们得把证据拿到手。”江临渊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局长的办公室有个加密保险柜，钥匙应该在他的私人抽屉里。”
　　晏归鸿的睫毛颤了颤：“我试过，那个抽屉有虹膜锁，只有他本人能打开。”
　　“不一定，”江临渊想起昨晚从张猛身上搜出的蛇形钥匙，形状和局长抽屉的锁孔很像，“我有办法试试。”他摸出那枚金属钥匙，在指尖转了转，冷杉木的气息随着动作散开，在空气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今晚七点，他会去特供药房拿药，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晏归鸿看着他指尖的钥匙，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烫，带着信息素未平的余温：“你想一个人去？”
　　“你负责接应，”江临渊掰开他的手指，把钥匙塞回他手里，“你的信息素比我更隐蔽，适合在外面策应。”他注意到晏归鸿的指缝里还沾着档案盒上的灰尘，像只刚偷完东西的猫，忍不住伸手替他拍掉，“别紧张，我们……”
　　话音未落，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两人瞬间分开，江临渊靠在档案柜上假装翻文件，晏归鸿则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纸张，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千百遍。
　　王专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晏研究员，局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晏归鸿站起身时，江临渊看到他把那枚蛇形钥匙飞快地塞进白大褂内袋，指尖在口袋里轻轻按了按，像是在确认位置。
　　“知道了。”晏归鸿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只是转身时，袖口的冷杉精油味飘过来，和江临渊身上的气息缠在了一起。
　　江临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目光落在散落的文件上。其中一张写着“信息素净化项目试验记录”的纸，边角已经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第一行赫然写着：“试验体编号739，注入剂量0.5ml……”
　　739，正是局长专车的尾号。
　　他把文件收好时，指尖触到一个硬物，是晏归鸿落下的银链玫瑰吊坠。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在暗夜里的星星。江临渊把吊坠握紧，冷杉木的气息在体内翻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今晚，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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