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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旻哥儿的病终于痊愈了。
姜二夫人忙里偷闲,几乎见天地往镇国公府跑。
旻哥儿明显比病前瘦了不少,小脸蜡黄,越发显得头大身小,没精打彩地窝在乳母怀里,见谁都是懒懒地。
姜欢轻声鼓励他:“旻哥儿,这是外祖母,这些日子外祖母可惦记着旻哥儿了,快来见过外祖母。”
旻哥儿腼腆地叫了一声“外祖母”。
姜二夫人心疼不已,脸上露出再慈祥不过的笑来,声音又低又柔,道:“好旻哥儿,这才几天不见,你这小没良心的就不记得外祖母了不成?快让外母祖亲亲,外祖母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板栗酥。”
旻哥儿却不肯,在乳母怀里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哭。
傅夫人和姜欢都心疼坏了,生怕他又哭得吐起来,忙不迭的哄。最后还是乳母将他抱出去才算止了哭声。
姜二夫人心疼旻哥儿,不免又想起长女姜迎来,一时落下泪来。
这边众人劝着,姜二夫人终是拭了泪,和傅夫人分宾主落了座,她有些讪讪的道:“是我失态了,亲家夫人勿怪。”
傅夫人深表同情和理解,但这种丧女之痛,无可劝解,形同于隔靴搔痒,触不到实处,毫无意义。
她便岔着,只说旻哥儿的趣事。
傅夫人陪了一会儿,便有事先行离开,姜二夫人眼见地沉下脸,使个眼色,身边的嬷嬷将徐嬷嬷和翡翠一众都带出去,她沉着脸喝斥姜欢道:“跪下。”
姜欢无奈,只得跪到她跟前。
姜二夫人伸手便重重掐了姜欢几下。
姜欢如今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不再是从前任她予取予求的庶女,就算再恨再硌应,也不好打在明面上让她没脸,只能背了人,拣不能示人的地方狠掐几把权当泄愤了。
动手仍不解恨,姜二夫人一时口无遮拦:“我把你高嫁进国公府来,你当是为着什么?是为了你和世子爷卿卿我我,恩恩爱爱么?真以为你这条贱命有这做世子夫人的福分?不过是沾了我儿的光,沾了旻哥儿的光罢了,你倒好,只顾着和爷们恩爱,反倒把我的旻哥儿疏忽了撂到一旁,真是给你脸了。”
姜欢忍痛捱了几下,不好犟嘴,却也不肯无底限的任姜二夫人折腾,于是避开她施恶的手,好声好气的道:“母亲心疼旻哥儿,女儿能理解,毕竟我和母亲的心情是一样的。我虽不是他的生身母亲,却是他的嫡亲姨母,病在他身,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母亲一味指责女儿只顾自己,殆于照管,女儿是不认的。”
姜二夫人啐了她一口,道:“凭你如何狡辩,却瞒不过我去,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让你照顾旻哥儿,你面上满口应承,不过是借故亲近世子,好哄得男人离不得你了,之后好替自己打算罢了。”
姜欢心下无奈,她知道和嫡母讲不通道理,从前就偏执,自长姐身故,嫡母越发的魔症了。
她不露情绪的木着一张脸,道:“母亲,我自认问心无愧。”
“凭你怎么狡辩,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姜二夫人发狠,掏出一张方子拍到桌上,眼睛死死盯着姜欢,道:“这是我替你寻的避子汤药,你发誓,三年内不得怀有身孕,否则你所出,无论男女,世代为奴为娼。”
姜欢猛地抬头,震惊又嫌恶:“恕女儿不能答应。”
姜二夫人露出一副“看,你狐狸尾巴被我抓住了吧”的模样,厉色疾声道:“你敢?别以为进了国公府,你就翅膀硬了,想甩开候府单飞。”
她恶狠狠地威胁着:“没有娘家支撑,你在国公府里怎么立稳脚跟?”
姜欢咬牙道:“母亲也知晓我嫁进了国公府?我虽仍旧姓姜,如今却冠着夫姓,一应行事,不能不替国公府考虑。母亲若有意见,那便当着国公爷和世子的面,索性说个清楚明白。若他们都同意,不要说避子汤,绝子汤我也喝。”
说到最后,声调拔高,带着几分玉石俱焚的决绝。
姜二夫人恼羞成怒:“好你个孽障,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有办法就朝她来使啊?明着自是不敢,不过是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自威胁她的,姜欢知道嫡母现在没法对自己做什么,不过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罢了,她索性站起来,不无冷嘲的道:“我自知记于母亲名下,受益非浅,这么多年,一直心存感激。既感恩母亲对我的照管,更感激父亲母亲为我寻的这门好亲事,所以能答应的我都答应,能做的我也尽心尽力,可这不是母亲无限度欺压我的理由。至于母亲的无理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你,好啊你……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姜二夫人愤怒地拍着桌子。
姜欢却不似从前那样瑟缩懦弱。
姜二夫人心一沉:一个一个都反了。
见她目露凶光,姜欢索性退后一步,扬声道:“徐嬷嬷,去请世子爷过来,就说母亲有事要和他说。”
外头徐嬷嬷应声。
姜二夫人指着姜欢,切齿道:“让他来,你当我不敢?怎么说我也是他岳母,他还能为了你一个续娶的妻子忤逆我不成?”
姜欢面目沉静,无嗔无怒的道:“母亲敢不敢,是母亲的事,只是我不能永远受您挟制。还是那句话,若您和父亲与国公府达成一致,我绝无二话。”
她扬声道:“来人,送母亲去见婆母,顺道去请父亲过来。”
姜二夫人见姜欢硬气十足,也怕她破罐子破摔,真的把这事拿到国公爷和姜二老爷跟前掰扯,当下不敢恋战,气哼哼地转身。
忽地想起什么,转身又把刚才拿出来的避子汤的方子抓起来,胡乱收到怀里。
一出门,冷风一吹,她狂热的脑子也逐渐冷静下来。
冲动之下,她未尝不想和国公府当面锣对面鼓的把条件摆出来。
可是,凭什么呢?
国公府不曾对不起候府,姜迎之死也不是国公府造成的,逼着傅嘉熹续娶姜欢,已经是国公府宽宏,不和荣毅候府计较。毕竟从身份上来说,姜欢嫁给傅嘉熹,属实是高攀了。
再则,傅嘉熹是未来的国公爷,注定要多子多孙才行,候府多大脸敢管着不让傅嘉熹生孩子?
旻哥儿固然重要,但远没有国公府绵延子嗣更重要,是姜二夫人自己不能没有旻哥儿——因为那是她唯一女儿的骨血,在她的执念里,旻哥儿活得不是他自己,还有姜迎的那一份——不是国公府不能没有旻哥儿。
想要嫡子,多少个没有?
不只不敢管,在傅夫人有催姜欢尽快生育之意时,姜二夫人还得极尽能事的附和。
傅夫人道:“今年府里是多事之秋,虽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到底不太如人意,我打算趁着年底去寺里上炷香,顺势求旻哥儿身体健健康康,同时也替欢娘求个平安符。明年她身子也养好了,合该早日替元晦开枝散叶。旻哥儿转年四岁,也该做哥哥了。”
姜二夫人心底不甘,面上却只能称是,还得绞尽脑汁的替傅夫人考虑:“要说求子嗣,还是城北的红螺寺最是灵验,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的,又赶在大年下,实在不宜兴师动众的出门。倒不如挑个郊外香火灵验的寺庙,到时咱们两府一起去。”
送走姜二夫人,傅夫人问姜欢:“听说你母亲同你闹了几句脾气?”
姜欢虽然委屈,却也不能多说,垂眸微笑道:“母亲心疼旻哥儿,难免气头上数落我几句,身为晚辈,这点儿容人之量,媳妇还是有的。”
傅夫人叹息:“你母亲也不容易,迎娘当年也是她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千娇万贵长大的,这蓦地一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犹如剜心割肉一般,你肯体谅她是你的孝顺。横竖她口头上说几句,不痛不痒的,随她去吧。”
“……媳妇省得。”
“先前和你母亲提起,想在年前一块儿去趟庙里上炷香,你自己也琢磨琢磨看看去哪儿?”
“……是。”
…………
和傅夫人想法相似的不只少数。
一年到头,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哪儿能事事顺心?
便想着趁着年关求个好运,顺便也散光散光。
城里寺庙不少,但各人所求不尽相同,自然总要挑拣挑拣。
可不知怎么,一夜之间,静月庵竟然被传有佛光照世。
这竟不是无稽之谈,是从汤泉行宫里传出来的。
傅三夫人便问傅夫人:“大嫂,佛光这事,到底真的假的?”
傅夫人摇头:“我也不清楚,如今传得沸沸扬扬,各个说得有鼻子有眼,假的也成真的了。”
“我怎么听说是老太妃亲眼所见?应该是真的吧?她老人家总不能信口开河,不然,她图什么呢?”
傅夫人瞥了三夫人一眼,道:“这也就是府里自家妯娌说话,你也忒以的口无遮拦了,太妃娘娘能图什么?她老人家的身份,也犯不着抬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子庙。”
傅三夫人也不当回事,反倒面露喜色:“这么说,传言不虚,是真的了。”
傅夫人:“……”
挺好,话只听自己想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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