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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
灵舟平稳地飞行在云层上,月色如银,星空浩瀚。
舟身刻有精密的御风阵法,驭空时悄无声息。
舟内空间宽敞,铺着厚厚的灵兽皮毛地毯,矮几上固定着茶具和点心,角落里甚至还有个小小的丹炉模型在缓缓旋转,散发出宁神的药香。
百宝阁少主的代步工具,果然也是极尽舒适与奢华。
怎么回事,我们剑宗号称第一宗门,难道只有我们剑修在苦修吗?外面的,无论魔族还是别的宗门,一个比一个,日子过的舒坦极了。
颜辰叹了口气,坐在舷窗附近,把目光落在流动的云海上。
她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敛神尝试运转灵力,试图逼出幽离临走前种下的蚀骨蛊。
然而,那条蛊虫隐匿得极深,只有丹田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滞涩之感,再无其他异状。
颜辰心头的不安越发沉重,魔道蛊虫诡谲狠毒,发作起来往往生不如死,大多与下蛊者心神相连,即便距离遥远,恐怕幽离也有办法催动。
忧思萦怀,加上连日来的紧张,颜辰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身体也不自觉地绷紧。
华服少年此刻正斜倚在对面的软垫上,手里拿着那寒玉盒,正对着明珠的光,仔细查看安神果的裂痕,嘴里还不住地低声抱怨着:“亏了亏了,这品相至少跌了两成……药性肯定有损,还得费心思找千年石乳调和……晦气!真晦气!”
他满脸的心疼,表情比他自己受了伤还难受。
抱怨了一阵,他小心地收好玉盒,有了闲心抬眼看向对面的颜辰。
这一看,眉头就蹙了起来。
“喂,剑宗的丫头,”他用玉扇虚点了点颜辰,“你脸色怎么跟刷了层白粉似的?被刚才的打斗吓破胆了,你们剑宗弟子不是向来胆气过人吗?”
语气依旧不客气,带着惯有的挑剔。
颜辰回过神,勉强挤出笑容,低声道:“让公子见笑了,我修为低微,见识浅薄,方才……确实惊惧。” 她不想提及蛊毒之事,一来与对方不熟,二来也怕那蛊虫有什么忌讳,贸然说出反而坏事。
少年嗤了一声,放下玉扇,身体微微前倾,桃花眼里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颜辰。
“不对,不是吓的,吓到的人气息浮躁,眼神涣散。你眼神还算清明,但气息凝滞,尤其是心脉和丹田附近,灵力流转断断续续……啧,你中了那妖女的手段吧!”语气满是肯定。
颜辰没想到对方如此敏锐,竟能从气息上看出端倪。
她犹豫了一下,想到对方出身百宝阁,见识定然广博……她咬了咬下唇,轻轻点头:“那魔女幽离离去前,曾说在我身上种下了蚀骨蛊,以作威胁。”
“蚀骨蛊?”少年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幽冥洞那帮家伙,就喜欢玩这些恶心人的虫子。”
他摸着下巴,又仔细感知颜辰的气息,忽然撇了撇嘴,“算你运气好。”
“嗯?”颜辰不解。
少年手指一弹,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便出现在他掌心。
瓶子不大,但玉质极佳,氤氲宝光内蕴。
“喏,中品的万化祛毒丹,可解世间万毒,对付一个金丹魔修下的蛊虫,只要不是本命蛊那个级别的,不在话下。”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给出的只是颗糖豆。
万化祛毒丹,还是中品。
颜辰在宗门典籍中读到过,此丹炼制极其复杂,所需药材无一不是珍稀之物,能化解绝大多数已知的剧毒,如蛊毒、尸毒、瘴毒等等,堪称解毒圣品。
下品已是难得,中品更是有价无市,只有大宗门或着顶尖势力才会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其价值,恐怕比她全身家当加起来还要高。
“这太珍贵了,我买不起。”颜辰连忙说,这个百宝阁少主太大方了,他们不过萍水相逢而已。
“你倒挺识货的。”少年挑了挑眉,很满意颜辰的反应,“虽然不能肉白骨、活死人,但中品的万化祛毒丹,放到市面上,足以让一群金丹修士打破头。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将玉瓶随手抛了抛,“再珍贵也是丹药,炼出来就是用的。小爷我身上别的不多,各种丹药管够。今天看你顺眼,又恰好是被妖女牵连,给你一颗也无妨。”
说着,他拔开瓶塞,倒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色泽淡金,表面还有云纹缭绕。
颜辰顿时闻到一股清凉沁脾的药香,精神一振。
这丹药是真的,和典籍上说的一样。
“张嘴。”少年命令道。
这少年嘴上刻薄,行事也张扬的很,但是颜辰看着他手中的丹丸,随手便赠予别人灵丹,心性比如纯善。
颜辰从窗前站起,恭敬地朝少年行礼,“此等大恩,颜辰铭记于心,日后必定报答。”
“行了行了,啰嗦!小爷今日心情好而已。”
少年指尖一弹,万化祛毒丹便准确无误地落入颜辰手中。
颜辰刚把丹药放入口中,它就化成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然后爆散开来,涌向四肢百骸的经脉窍穴。
颜辰立刻盘膝坐好,闭目凝神,引导药力。药力所过之处,经脉中的滞涩感如同积雪遇到烈日,迅速消融瓦解。
在丹田附近传来几声细微的尖利嘶鸣,随即彻底湮灭。
一股浊气自她头顶百会穴缓缓排出,带着淡淡的腥味。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颜辰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周身通泰,眼眸明亮,脸上也恢复了健康的血色。
“如何?”少年已经重新倚回了软垫,正拿着一枚灵气盎然的灵果在啃,漫不经心地问。
颜辰站起身,再次对着少年深深一揖
“别整这些虚礼,看着烦。”少年摆手,示意她坐下。
“你也别高兴太早,那妖女既然盯上你,说不定还有后手。到了千机城,赶紧联系你师门,让他们派人来接你,你就待在城里别乱跑,千机城是我们百宝阁重要的分号,防卫森严,魔族不敢放肆。”
话语直接,还带着命令,但其中的关切,颜辰真切地感受到了。
这个少年不过性子张扬罢了,本性很是率真。
颜辰点点头,“多谢恩人。”
“恩人?说了半天,小爷我都自称百宝阁少主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小爷我叫什么吧?”这少年扇子都不扇了,表情很是匪夷所思。
颜辰羞赧地点点头,她向来不关注这些事情。
少年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的骄傲,清了清嗓子:“记好了,小爷我复姓东方,单名一个 ‘熠’ 字。熠熠生辉的‘熠’。”
东方熠。
颜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确实很符合他这身气质。
“原来是东方公子。”颜辰再次行礼,这次多了几分熟稔。
“什么公子不公子,听着别扭。”东方熠皱了皱鼻子,“直接叫我东方熠就行。”
接下来的行程,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
颜辰不再像最初那般沉默,会主动询问一些关于丹药方面问题,毕竟对方是此道行家。
东方熠回答时总带着“这你都不知道?”的惊讶表情,偶尔还有几句奚落,但解释起来却颇为详尽,往往切中要害,让颜辰受益匪浅。
他谈到各种天材地宝时神采飞扬,提到稀有丹方时如数家珍,还评论某些修士不识货把宝贝当垃圾。
当灵舟飞过一片璀璨的星河时,东方熠指着窗外某个星辰闪烁的方位,说道:“看到那片璇光星带没有?传说每三百年,那里溢出的星辰元力会催生星尘砂,那可是炼器至宝,下次喷发就在二十年后,到时候小爷我一定得去弄点回来研究……”
颜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浩瀚美丽。
东方熠眼珠转了转,露出狡黠的笑,“看在你这丫头还算顺眼的份上,下次我带你一块……”顿了顿,又慢条斯理地说,“酬劳就是——叫我声大哥。”
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偏要摆出大哥派头的模样,颜辰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冰雪初融,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丽,明明周身没有任何装饰,却偏偏清水出芙蓉。
东方熠的眼神变化,好奇怪,从看到这落魄小丫头的第一眼开始,就总想要她笑出来,万化祛毒丹也不是大陆货,他也不是谁都给的,可是就想给她。
现在颜辰终于笑了,他心里又有股奇怪的躁动。
真的好奇怪。
东方熠伸手按住自己的心脏,底下的那颗心,今日跳的格外有力。
“怎么了?”颜辰原本在笑,见状,立马担忧地问。
“没事没事,咋样,叫声哥哥听听呗!”
“怎么都想让我喊哥哥,我才不要呢!想地美!”
东方熠皱起眉头,拿玉扇敲了敲颜辰的脑袋,“还有谁啊!”语调拉长,透着股阴阳怪气。
“我大师兄啊!还能有谁?”颜辰捂着脑袋,翻了个白眼。
东方熠手中的玉扇停了一瞬,他明明收了几分力气,敲地一点都不疼。
“诺。”颜辰眼前递过来一枚灵果。
“尝尝朱玉果,看你之前盯半天了,比你吃的辟谷丹强多了。”
“这算道歉吗?”
“道什么歉,颜辰,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你恩人!”
……
甲板上的护卫们面面相觑,今晚的少主,格外有活力。
灵舟继续在夜空中前行。
窗外,星河渐隐,远方隐约泛起一丝鱼肚白,长夜将尽,黎明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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