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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拿钱?先写借条!
正厅那次杀鸡儆猴,效果出奇的好。
整个国公府的下人,一夜之间都老实了。
再没人敢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嚼舌根子。走路都是低着头,贴着墙根,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那位新主母的霉头。
采买处的李管事,在被姜檀点名谈话后,第二天就上交了一份全新的采un买预算。每日的开销,直接从之前的三十五两,降到了十五两。府库的王管事也主动清点了库房,上报了一份详细的存货清单,里面的亏空,他自掏腰包,悄悄给补上了大半。
府里的风气,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从前被他们踩在脚底的夫人,如今是真的当家了。
但这番整顿,还没管到府里那几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身上。
这一日,姜檀正在账房里,和几个新提拔上来的小账房一起,重新制定各房各院的月例份例。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公子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他一身宝蓝色锦袍,头上戴着金冠,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手里捧着空托盘,那架势,跟巡视自家地盘一样。
来人,正是国公府的三公子,明朗。
明朗是国公爷的庶子,自小被老夫人娇惯着,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平日里斗鸡走狗,呼朋引伴,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他也是府里花钱最厉害的一个。
“刘管事呢?死了吗?三爷我来了,还不快出来伺候?”明朗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嚷起来,压根没看主位上坐的是谁。
账房里一个叫赵平的新管事,连忙迎了上去,战战兢兢的躬身行礼:“回三公子的话,刘管事他……他已经被夫人辞退了。您有什么吩咐,跟小的说也是一样。”
“辞了?”明朗眉毛一挑,满不在乎的撇撇嘴,“辞了就辞了,一个奴才罢了。”
他将手里的马鞭往桌上重重一拍,发出一声巨响。
“少废话。按老规矩,给我支三百两银子。今儿个我约了李尚书家的公子去听雨轩喝酒,手头紧。”
三百两。
赵平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放以前,这或许不算什么。三公子隔三差五就要来支取大笔银钱,少则一二百,多则五六百,只要他开口,账房就得给。
可现在,不行了。
夫人新立了规矩,各房公子,每月的月例是五十两。超出份例的支取,必须写明缘由,由夫人亲自审批。数额大的,还要算作借款,日后是要还的。
“这……这个……”赵平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结结巴巴的说,“三公子,如今……如今府里改了规矩。您的月例,月初已经支取过了。这三百两……小的,小的做不了主啊。”
“什么狗屁规矩?”明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我花自家的钱,还要你一个奴才做主?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说着,扬起手里的马鞭,就要朝赵平脸上抽去。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的女声,不疾不徐的响了起来。
“三弟好大的威风。这是要在我这账房里,草菅人命吗?”
明朗的动作一顿,这才注意到,主位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一个女人。
正是他那位,他从来没正眼瞧过的大嫂。
“是你?”明朗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姜檀,眼神里透着不屑,“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嫂。怎么,不在你那汀兰院里绣花,跑到这地方来干什么?”
在他眼里,姜檀还是那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蠢女人。他压根没把外面那些关于她掌权的传闻,放在心上。
“不巧,从今往后,这账房,归我管了。”姜檀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眼,淡淡的看着他。
“你管?”明朗像是听到了更好笑的笑话,夸张的笑了起来,“你?一个女人,看得懂账本吗?别把咱们家的银子都算没了。”
“这个就不劳三弟费心了。”姜檀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我只问你,你方才说,要支取三百两银子,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明朗不耐烦的说道,“赶紧拿来!别耽误小爷的正事。”
“可以。”姜檀点了点头。
明朗一愣,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
就连一旁的赵平,也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难道夫人要破例?
只见姜檀从手边一摞文件中,抽出一张崭新的纸,又拿起笔,递了过去。
“三百两不是小数目。按新规矩,请三弟在这里写一张借据。写明借款缘由、日期,再签个名,画个押。我即刻便让账房给你取银子。”
“什么?借据?”明朗的眼一下瞪大了。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的叫道:“你让我写借据?我花我爹的钱,给我自己用,凭什么要写借据?姜檀,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姜檀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坦然,“国公府是大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钱庄。你父亲的钱,也是府中公账上的钱。既然是公账,那每一笔进出,就都该有章可循。”
她顿了顿,话里带上了教导的意味。
“从前,是府中管教不严,养成了你们花钱无度的坏习惯。既然我如今当了这个家,就有责任,把你们一个个都掰回正道上来。”
“长嫂如母?”这四个字像是点燃了火药,明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也配说这句话?我娘都没这么管过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他气得手指发颤,指着姜檀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告诉你,今天这三百两,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你要是敢不给,我就去祖母和母亲那里告你!说你苛待庶子!”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以往,只要他一哭一闹,闹到老夫人那里,就没有要不到的东西。
然而,这一次,他失算了。
“好啊。”
姜檀非但没有害怕,嘴角反而勾起一丝笑意。
她将桌上那几本账册往前推了推,那是她熬了几个通宵才整理出来的,全是关于府库亏空的汇总。
“你只管去。顺便,也请祖母和母亲,来我这账房看一看。”
“让她们瞧瞧,咱们国公府外表光鲜,内里已经被蛀空了多少。”
“也让她们评评理,是我苛待了你,还是你这个只知伸手要钱的国公府公子,想亲手把咱们全家都给败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都重重砸在明朗心上。
明朗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纨绔,他不学无术,但他不傻。
他听得懂姜檀话里的意思。
她这是在告诉他,家里,快没钱了。
而他,就是那个加速掏空家底的败家子。
他要是现在去告状,非但得不到同情,反而会坐实自己“不懂事”的罪名。
“你……你……”明朗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平静,眼神却十分锐利的女人,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心里头发慌。
他那些撒泼打滚的招数,在她面前一点用都没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写,还是不写?”
姜檀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下了最后通牒。
明朗站在那里,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双拳紧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心里清楚,路只有两条。要么,低头写下这张丢脸的借据。要么,就此作罢,以后老老实实靠那点月例过活。
他平生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作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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