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温澜

　　周六早晨桑屿还陷在蓬松的被褥里，意识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软乎乎地不愿清醒。

　　鼻尖却先一步捕捉到了一缕勾人的香气——有…小米粥…煎蛋…还有酱牛肉…

　　桑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床头矮柜上，一只米白色的保温餐盒静静伫立，氤氲的热气顺着盒缝悄悄溢出，将那股香气酿得愈发真切。

　　而陆清恒就坐在床边的陪同椅上，指尖捏着一本摊开的书，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见她醒来，眼底立刻漫开柔得化不开的笑意：“醒了？粥刚热好，怕凉了影响口感，就没早叫你。”

　　他的声音总是低沉悦耳，像秋日清晨微凉的风拂过湖面，漾起圈圈安心的涟漪。

　　桑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时，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垂落。

　　陆清恒自然地伸手，替他将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让桑屿的脸颊悄悄泛起薄红。

　　“快洗漱吧，我给你带了溏心煎蛋和小米粥，酱牛肉也切得薄了些，配粥正好。”

　　等他洗漱的功夫，陆清恒已经将餐盒打开，摆到了窗边的小餐桌上。

　　“想着你没彻底痊愈，给你带了点清淡的。”

　　桑屿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米粥送进嘴里，温热的米香混着红枣的甜立刻在舌尖散开，熨帖得胃里暖暖的。

　　陆清恒没怎么动筷，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吃，时不时给她夹一筷子牛肉：“再吃点，不够还有，我带了不少。”

　　两人就着窗外的晨光，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餐。

　　陆清恒收拾餐盒时，桑屿趴在窗边往外看，天空澄澈得像一块被精心擦拭过的蓝宝石，没有一丝云彩。

　　阳光洒在楼下的银杏树上，将叶片染得金黄，风一吹，叶子轻轻晃动，像挂了一树的小铃铛，偶尔有几片飘落，打着旋儿落在地上，铺成薄薄一层。

　　他从未注意过，原来病房外的景色这么美…

　　“今天天气这么好，带你去个地方。”陆清恒擦干净桌子：“植物园最近在办菊花展，昨天听同事说，今年的菊花开得特别艳，红的、黄的、白的，还有复色的，品种特别多。”

　　桑屿眼睛一亮。这是他入院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走出医院，他马上在手机上打出“真的吗？那我们去吧。”

　　桑屿转过身，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陆清恒被他的模样逗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都听你的。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走，去晚了人该多了。”

　　桑屿怎么也没想到，耳鼻喉科的权威主任带他去植物园，竟然就骑自行车？

　　风迎面吹过来，带着秋的凉意，桑屿的发丝被吹得贴在脸颊上。陆清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笑意，比风更温和：“抓着车座不安全，路上有坑洼，你……抱着我的腰吧。”

　　桑屿的脸瞬间唰地红了，耳尖都热了起来。

　　他能清晰地看到陆清恒宽厚的后背，感受到对方骑行时腰腹微微的发力，指尖悬在半空，犹豫了几秒，心跳得飞快。

　　要扶吗？桑屿你这时候害怕什么！你俩就是普通的医患关系！扶下他的腰也没关系吧？再说了，路上…本来就不平嘛…

　　桑屿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指尖触到陆清恒温热的衣料，能隐约感受到自己手下紧实的肌肉，他的动作顿了顿，呼吸被打乱，随即又马上恢复了平稳。

　　桑屿的脸颊几乎要贴到对方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陆清恒的身上竟然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

　　只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着阳光和草木的气息，让人莫名安心。

　　他的手臂微微收紧，不敢太用力，只是轻轻贴着，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陆清恒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和自行车一起，形成了安稳的节奏。

　　风还在吹，落叶在身旁打着旋飘落，桑屿悄悄把脸往陆清恒的后背贴得更近了些，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连耳尖的热度，都好像被风悄悄吹散了些。

　　前往植物园的路上，秋意愈发浓烈。

　　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大多换上了秋装，银杏的黄、枫叶的红、梧桐的褐，交织成一幅绚烂的油画。

　　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桑屿不自觉的靠在陆清恒身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嘴角不自觉的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

　　抵达植物园时，门口已经热闹了不少。
　　朱红色的大牌坊上挂着“金秋菊花展”的烫金横幅，两侧摆满了精心培育的菊花。

　　“人还挺多的。”陆清恒说着拉了拉桑屿的手，两人顺着人流往里走，刚到入口处，就被一个摆满空白风筝的小摊吸引住了。

　　小摊的货架上，整齐地摆着一只只素白的风筝，风筝面是干净的棉麻材质，边缘缀着简单的彩线，旁边的塑料盒里放着胶水、剪刀和各色细绳，看着十分雅致。

　　“小伙子，要不要看看手工风筝呀？”摊主是个笑容和善的中年老板娘，见他们驻足，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

　　“这风筝都是空白的，得你们自己去园里捡落叶，粘在上面装饰，做出来独一无二的，飞起来又好看又有意义！”

　　桑屿好奇地拿起一只风筝，指尖摸着素白的布料，心里已经开始畅想起来：要是贴上金黄的银杏叶、火红的枫叶，再点缀几片奇形怪状的梧桐叶，一定很漂亮。

　　陆清恒倒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对老板娘说：“老板娘，给我们拿一只吧，再拿一瓶胶水和一把小剪刀。”

　　“好嘞！”老板娘麻利地打包好东西，递到他们手里，还特意叮嘱，“园里落叶多着呢，银杏叶、枫树叶、橡树叶、槭树叶都好看，粘的时候轻点涂胶水，别把风筝面弄破啦！”

　　“谢谢阿姨。”陆清恒接过东西，递给桑屿，桑屿也笑着朝老板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风筝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珍宝。

　　两人提着风筝和胶水，顺着铺满落叶的小径往里走。

　　植物园里的秋意比外面更浓，道路两旁的树木枝繁叶茂，只是叶片都染上了秋的色彩。

　　一阵风吹过，漫天的落叶纷纷扬扬地飘落，像下了一场彩色的雨，有的落在地上，铺成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恋人在耳语；有的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还有的顺着风，飘向远处的湖面，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我们先捡叶子吧？”陆清恒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片刚刚飘落的银杏叶。

　　那叶片像一把小小的扇子，边缘微微泛黄，中间是透亮的浅绿，阳光穿过叶片时，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细密的脉络，轻薄得像一张蝉翼，摸起来光滑又柔软。

　　桑屿点点头，也蹲下身，目光在满地的落叶中搜寻。他很快发现了一片形状规整的枫树叶，叶片呈掌状，颜色是浓郁的火红，像一团小小的火焰，握在手里都能感受到那份热烈。

　　桑屿在手机上打出：这个好看，颜色鲜亮，贴在风筝上肯定亮眼。他把枫叶递到陆清恒面前。

　　陆清恒接过枫叶，放在鼻尖轻嗅，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草木清香。

　　“确实好看，要多捡几种不同形状和颜色的，这样装饰出来的风筝才丰富，不会单调。”

　　两人沿着小径慢慢往前走，一边欣赏周围的秋景，一边捡拾落叶。

　　桑屿的目光被一片奇特的橡树叶吸引了，那叶片边缘带着尖锐的锯齿，颜色是深褐色，表面还有细微的绒毛，摸起来粗糙又有质感。

　　他小心翼翼地把橡树叶放进随身带的小布袋里。

　　陆清恒留意着那些颜色搭配和谐的叶子，他捡起一片浅黄的梧桐叶，又找到一片粉白相间的槭树叶。

　　凑在一起比对：“这两片放在一起，颜色很柔和，贴在风筝的一侧应该不错。”桑屿凑过去一看，果然，浅黄配粉白，像秋日里的一抹温柔，让人心里暖暖的。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捡了满满一袋落叶。

　　有金黄的银杏叶、火红的枫树叶、深褐的橡树叶、浅黄的梧桐叶，还有一些颜色奇特、形状各异的不知名落叶，红的、黄的、绿的、褐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沿途的菊花展也没落下，两人在一片白菊前驻足，花瓣洁白如雪，香气清冽；又在一片复色菊前停留，粉白相间的花瓣层层叠叠，格外雅致。

　　桑屿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花瓣，柔软的触感让她嘴角的笑意更深。

　　“差不多了，我们找个地方粘叶子吧？”

　　桑屿点点头，目光四处张望，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一片草坪。

　　草坪上有几张供游人休息的长椅，周围种着几丛盛开的菊花，清芬阵阵，偶尔有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景致十分惬意。

　　他在手机上敲下：我们去那边吧。

　　两人走到长椅旁坐下，桑屿把空白风筝平铺在腿上，陆清恒则打开胶水，递到他手里。

　　“你想怎么贴？都听你的。”陆清恒问道，眼里满是宠溺。

　　桑屿低头看着风筝面，又看了看袋子里的落叶，沉思了片刻，拿起一片枫叶，在枫叶背面涂上胶水，轻轻按压在风筝上。

　　“需要哪片，我给你拿，粘的时候我帮你扶着。”

　　桑屿又拿起一片银杏叶，在风筝的左上角比划了一下，确定位置后，用小刷子蘸了一点胶水，轻轻涂在银杏叶的背面，然后小心翼翼地贴在风筝上，用指尖轻轻按压了几下，确保粘牢固。

　　桑屿掏出手机打下：你帮我看着点，别贴歪了，要沿着边缘贴得整齐一些。”

　　“没歪，很正。”

　　陆清恒凑近了些，目光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阳光洒在桑屿的侧脸上，将她的睫毛映得根根分明，鼻尖小巧，嘴唇微微抿着，神情认真又专注，让他忍不住看得有些失神。

　　桑屿硬是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一心扑在风筝上。

　　他一片一片地粘贴着银杏叶，沿着风筝的边缘，一片挨着一片，像串起了一串金色的铃铛。

　　偶尔有胶水沾到手指上，他就下意识地蹭一蹭，结果蹭得指尖都是黏糊糊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清恒拿出纸巾，轻轻帮她擦拭指尖的胶水，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慢点，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陆清恒看见晴空下风筝轻轻摇晃，桑屿攥着风筝笑眼弯弯。

　　幸福就像风一样，绕着他们打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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