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乖宝

　　后来林砚终究没有走，他的志愿也没出这座城市。
　　冯家那两个怨种干的破事一直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他怕他们报复许卓。
　　他本来是想跟他爸说，让他爸照顾许卓的。
　　可是林溪病了，小孩子有个头疼脑热正常，可也不是小事，林砚去医院的时候，他爸和许阿姨都请了假，趴在林溪的床头，林爸手上还拿着热毛巾。
　　林溪五岁了，漂亮的像个公主，脾气也像，躺在病床上都不老实，哭闹地翻身。生病的小孩脾气格外大，还把床头的饭都打翻了。他爸习以为常，收了床单去洗，许阿姨更细心，给小姑娘掖好她动不动就踢开的被角，低声哄林溪。俩人忙的都没空理他。
　　还是许卓好带，生病也不闹人，林砚想。
　　小家伙感冒发烧过敏什么的，都安安静静趴在床上，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粉嫩的小脸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再难受，也是自己咬着嘴唇，哼哼唧唧埋在被子里。
　　林砚看着这一家三口。咬了咬舌尖，话终究没说出口。他放下汤，跟他爸和许阿姨闲聊两句就走了。
　　林砚难得觉得胸口有点闷，从前，他和他爸也不算亲，但总有一家人的感觉，可现在，没了。
　　这点不舒服在回家以后就更明显了。
　　他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脱上衣的背影，听见一声惊呼。林砚下意识就关了门道歉。反应过来，不由得笑出声，那是他弟，兄弟之间有什么好避讳的。
　　但他还是等一会儿才进去。
　　许卓白，脸上泛红就特别明显，他的眼睛比常人大一些，也更湿，加上眼珠黑，看上去就像是单纯无辜的小鹿。
　　他脸上的红还没退去，却看出了林砚的心事。
　　“哥，有什么事吗？”
　　林砚想说什么，他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是累着了，荒唐到想质问许卓。
　　问他和冯家兄弟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赶巧，让他看到许卓被人欺负。
　　但是他问不出口，林砚的目光落在许卓的衣服上，是他买的，但除了他买的之外，许卓的房间也很久没添新东西。
　　被抛弃的，不只是他一个。
　　林砚有点累，一不小心就靠在许卓身上。小小的身体立刻接住他，许卓抱住他，一下下摸他耳朵和后背。
　　他真是疯了，怀疑一个小孩子。
　　许卓本身就敏感，现在十三岁，又一直待在这个畸形的家里，不知道他日子过得有多难。
　　林砚把手里的向日葵递到许卓面前，看到对方眼里的惊喜。
　　许卓点头，激动到有点结巴。
　　“谢、谢谢哥。”
　　“上回本来就想给你的，没想到遇上冯家那俩孙子，让花店重新打包一束。”
　　林砚揉揉他的头，宠溺的笑笑，之前他们路过人家家门口，许卓对着他家那盆栽看了老长时间。
　　许卓抱着花傻笑，看他的眼神逐渐变深，他突然轻声说：“哥，我要是再快点长大就好了。”
　　？？？！！！
　　许卓低下头，又笑了，很浅的微笑。
　　“这样就不会拖累你，也不会拖累林叔叔和妈妈了。”
　　拖累，林砚心里的火气腾腾涨，分明是那两个不负责任的人和他这个不着调的哥欠许卓的。
　　敏感是天性，早熟可不是。
　　也就是在那一天，林砚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要挣钱，要挣很多很多钱。
　　林溪背后有他爸和许阿姨，那他必须成为许卓身后的那个人。
　　他得给小卓遮风挡雨。
　　21
　　但是很可惜，这个目标到三年后，都没有实现。
　　准确来说，是林砚这三年都过的不太顺心。
　　他其实是个对生活要求不高的人，高中馒头就凉水都能过活。可有个担子，他就想着要给许卓更好的生活，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创业拉投资，不是失败就是被骗。
　　用林爸的话说，就是急于求成所以栽跟头。林砚被他老子嘲笑了，也是笑笑不说话，默默抽根烟盘算着问题出在哪。
　　不过也有让他比较欣慰的事，就是他现在有经济收入了，给许卓花钱总算不用再看他老子的脸色了。
　　林砚现在有个工作，虽然每天都得上班。还能租个房子，可惜不大。他想过把许卓接过去一起住，但住不下也耽误学业。
　　在家，起码还有一间宽敞房间。
　　每逢假期，只要有点时间，他就往家跑。他还得再努力点，多挣点钱。
　　正好今天赶上难得的假期，他拎着给许卓买的新鞋就回了家。
　　他爸和许阿姨早早就在做饭了，8岁的林溪穿着新买的黄色小纱裙，蹦蹦跳跳跟在林爸后面，大眼睛，白皮肤，总是抬着小下巴，她真的像个小公主。
　　忙了一会儿，林爸嫌厨房油烟重，就把许阿姨推出去，林溪撅着小嘴，被林爸塞了块奶油蛋糕，于是叉着蛋糕出去了。
　　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大哥哥？”林溪声音稚嫩又惊喜。她扑上来就要接林砚手里的盒子。“给我的吗？”
　　“不是的，溪溪。”林砚哭笑不得地避过她，“你二哥呢？”
　　“那我的呢？”林溪翻着白眼，立刻就炸了，声音都拔高了两个度。
　　“下次。”林砚打着哈哈，要怪就怪他工资少。
　　他爸说了，他有十块钱，八块都花许卓身上。
　　“二哥二哥，你天天回来就念叨二哥！”林溪嘟着嘴，指着楼上。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大哥眼里只有一天到晚闷在楼上学习的二哥。
　　又愤愤的跺小皮鞋，转身嘟囔：“谁稀罕！”
　　林砚笑了笑就上楼，一打开门，就看到许卓站在门口。
　　“哥！”
　　16岁的少年长高了不少，但还是低他一个头，皮肤白皙紧绷，在阳光下更显光泽。
　　“最近怎么样？”

　　还得是年轻人啊！林砚觉得自己年轻，有活力，看了真正的少年，才知道这差距。他就是个一身汗味的社畜。
　　林砚搓搓他的耳朵。
　　“都好的。”
　　许卓低头，一如初中那个少年。
　　吃饭的时候，许卓闷声只吃自己碗里的饭，林砚时不时给他夹几块肉。
　　林爸絮絮叨叨，关心了林砚很多事，然后和他碰了杯。
　　“什么时候带个儿媳妇回家啊？”
　　林砚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许卓的筷子也停下了。
　　林溪眼神期待地看着林砚，许阿姨沉默了。
　　“我，那什么，这两年忙工作呢！”
　　林爸瞪他：“你都21了，还没个女朋友？！”
　　“您老少操点心吧，过两年就找……”
　　可想而知，这顿饭吃的并不愉快，大概是自知对林砚的关心太少，林爸逮着机会就训儿子。
　　这顿饭，给林砚吃的浑身膈应，愣是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吃过饭后，林砚靠在走廊抽烟，看着窗外苦笑。
　　不是他不想找，实在是太忙了。而且，说实在的，林砚觉得他可能就没谈恋爱那个情商。
　　他不是没尝试交女朋友，不管是大学还是工作都有不少女生跟他表白。
　　可能是他长得挺好，林砚总有点小骄傲。
　　可是最后无一例外，都是匆匆结束，原因，林砚也不清楚。
　　他只记得，上一段，那是他大学同学，两个人从校园走到工作，那个清秀漂亮的女孩一直默默跟着他，他们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
　　可是不到一年，她就经常跟他吵架，哭诉自己不爱他。
　　“弟弟，弟弟，一天到晚你嘴里就只有你弟，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怎么不关心？花、巧克力、电影、女孩儿要的仪式感，他什么没给？甚至是她爸生病，林砚掏钱，又请了一个月假，帮忙跑前跑后。
　　男朋友做到这个份上，不说多好，起码不算失职吧？
　　而她居然在吃一个小孩儿的醋。
　　林砚无语笑了，他把家里的情况说给对方听。可是对方显然没听进去，拿着包砸他，让他滚。
　　林砚只好滚了。
　　“哥。”16岁的少年一身清秀校服走近，林砚把烟掐了。
　　“哥，你不回家吗？”许卓喘着气，脸跑的有点泛红。
　　回什么家？家里那三位其乐融融的看《白雪公主》呢。他爸那样的糙汉，居然也能陪林溪看那么长时间的动画片。
　　林砚就是坐不住，才出来的。
　　他待烟味散的差不多，上手揽住许卓的脖子。
　　“学习强度能适应吗？”
　　林砚点点头。
　　“还可以。”
　　“哥你呢？”许卓其实很担心林砚，林爸他们只看见林砚高了，可他却看的出来，林砚瘦了。
　　“我没事儿。”
　　林砚想了想，跟他咬耳朵。
　　“学习能学进去就学，不能就算了，别把身体熬垮了。不管怎么样，哥给你兜底！”
　　许卓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林砚却觉得心虚，他咬了咬舌尖，好像话很烫嘴似的。
　　半天才开口：“还差一点。”
　　声音里满是歉意，许卓的眼睛不亮了。
　　“等过一段时间，工作稳定，收入多了，就让你搬过来。”
　　十几年如一日的冷暴力，换个脾气不好的早就炸了，可是许卓却一个字都不说。
　　许卓看了他很久，又低下头。
　　或许，他自己也知道，说什么都无用，他分不了哥哥的担子，还成了林砚的累赘。于是他拿出期末卷子。
　　“哥，给我签个字吧。”
　　林砚笑着签了。
　　或许他前女友说的对，他的心太多都分给了许卓，就像养孩子一样。
　　可这是很多年的习惯了，他改不了，也不想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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