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一夜风流

　　连续多日被困在兰达的安全屋里，尽管物质上极尽奢华，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与掌控感让我窒息。
　　在我的反复要求，甚至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任性下，兰达最终勉强同意，在两名便衣警卫的“陪同”下，允许我去塞纳河畔一家我曾经很喜欢的旧书店转转。这或许是他对我近期顺从的奖赏，亦或是他自信于在他的地盘上，我无处可逃。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石板路上，我漫步在书店狭窄散发着霉味和旧纸页气息的过道里。
　　那两名警卫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两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我假装翻阅着一本狄更斯的小说，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我知道，如果我想做些什么，这是难得的机会。
　　就在我的身影被一排高耸的书架暂时遮挡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条强壮的手臂从身后猛地箍住了我的脖子，另只手紧紧捂住了我的嘴，强大的力量将我迅速向后拖拽。我所有的惊呼都被堵在喉咙里，变成模糊的呜咽。我徒劳地挣扎，踢倒了脚边的一摞书，但这一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被粗暴地拖过隐蔽的后门，塞进了一辆等待已久但毫不起眼的货车车厢里。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几秒钟。那两名警卫，恐怕还未察觉他们的“保护对象”已从视线中消失。
　　车厢内光线昏暗，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和汗水的味道。我被粗暴地按在冰冷的车厢壁上，眼前是几张陌生带着杀气的面孔。
　　“安静点，小妞。”
　　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用带着浓重美国口音的法语吼道，手中冰冷的枪管毫不留情地抵住了我的太阳穴。那金属的触感让我浑身一僵。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速地思考着。这些人不是德国人，他们的做派……我想起了传闻中活跃在敌后的盟军特别行动队。
　　“你们是谁？”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这你不必知道。”
　　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开口了，他戴着贝雷帽，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后来我知道他叫阿尔多·雷恩。是地下盟军组织的人。
　　“我们知道你是谁，奥德莉·凯普莱特，或者说，‘奥黛特·多宾’。现在，你是汉斯·兰达的情妇。”
　　“情妇”这个词像鞭子，狠狠抽在我脸上……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雷恩凑近我，目光像探照灯，试图剥开我的皮囊，看清内里。
　　“把你知道的关于兰达的一切——他的日程、安保、习惯，所有有用的信息，都说出来。也许我们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我的血液都要停止循坏了。
　　我看着眼前这些满怀恨意视我为纳粹玩物的男人，知道他们绝非虚张声势。
　　求饶是没用的，我对于他们而言，价值仅在于情报，之后便是需要清除的、肮脏的附属品。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大胆、甚至疯狂的计划在我脑海中成形。与其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不如……
　　我倒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迎上雷恩审视的目光。我必须让他们看到我的价值，看到我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人。
　　“杀了我，你们只能得到一点点可能已经过时的情报。”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
　　雷恩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
　　“放我回去。”
　　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心脏在肋骨与血肉下狂跳，但我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
　　“让我做你们的眼睛，你们的耳朵。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兰达最核心的情报，他的文件，他的谈话，他接触的人。”
　　车厢里的人都愣住了，连雷恩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你？为我们工作？”
　　旁边那个脸上有疤的士兵嗤笑一声，充满了不信任。
　　“我们凭什么相信一个兰达床上的小情人？”
　　这句侮辱再次刺痛了我，但我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愤怒给了我力量。
　　“就凭我叫奥德莉·凯普莱特！”
　　我有些恼火是真的，我想我有点不怒自威。
　　“就凭他汉斯·兰达毁了我的家，我的父母间接因他而死！就凭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
　　我真实的情感做不了假。我必须让他们相信，我和他们一样，渴望看到兰达的毁灭。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想看到他死！但我一个人做不到！你们需要情报，我需要复仇的机会。这是一笔交易！”
　　我盯着雷恩，这是我最后的决绝。
　　“让我当你们的卧底。给我一个任务，证明我的价值。”
　　雷恩沉默地审视着我，车厢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他在判断，衡量这个女孩话语中的真实性与潜在的风险。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恨意，那不像伪装。一个深入兰达巢穴的内应，其价值确实远超一次性的情报。
　　良久，雷恩缓缓开口。
　　“如果你是在演戏，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我保证。”
　　他收起枪，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条，塞进我手里。
　　“下次你去那家书店，用里面的方法联系这个人。他会给你指示。第一个任务：弄清楚下周四兰达要去视察的那个郊外仓库的具体安保布置和换岗时间。”
　　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货车在一个偏僻的巷口猛地停下。
　　“滚吧。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证明自己。如果让我们发现你耍花样……”
　　雷恩没有把话说完，但那冰冷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车门打开，我被推了出去，踉跄几步才站稳。货车迅速消失在街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站在空旷的巷子里，午后的阳光刺眼。手中紧紧攥着那张“滚烫”的纸条，心脏还在狂跳。
　　我回头望了望安全屋的方向，那个华丽的囚笼，此刻却成了我复仇的舞台。
　　汉斯·兰达，你教会我理智与冷静，现在，我将用你赋予我的武器为你编织坟墓。
　　猫抓老鼠的游戏，现在才算开始。
　　而我，不再是那只束手就擒的老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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