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鲛珠不是糖豆

　　雷光闪动，在水面上交织成一张巨网，南星一手支船，一手控网，将前来探查的小妖们全封于雷茧之中。手指轻轻一勾，茧中的妖便发出凄惨的嚎叫。

　　这时，一团雪白细长的刀鱼群游来，一只只小鱼灵巧地从雷茧的缝隙中穿过，在被电晕的鳄族身上翻找片刻，用鱼嘴衔着储物的口袋，摇头甩尾地游到南星的舟前。不一会儿，舟前就堆了几十只储物袋。

　　南星颠了颠储物袋的数量，不由满意地笑了。她歪着身子伏在舟边，手指在江水里画圈，鱼群就快乐地随着她的手指游动。鲛族天生讨水族的喜欢，南星还是只小妖的时候，就在无昼海里称“大王”了。

　　“去玩吧。”她轻轻一推江水，鱼群上前啄了啄她的手，才四散开来。

　　玩也玩够了，想拿的灵石也到手了，该去找小竹子汇合了。小船调转了船头，准备往岸边靠。

　　南星催动妖力控制小船，却猛然一滞。船身原是很轻的，此刻却变得奇重无比，仿佛江中有什么力量，牢牢锁定了这一叶扁舟。

　　狂风骤起，将南星的发丝都吹了起来，她直起身子，眯着眼睛往大船的方向去看。

　　只见浓重的夜色之中，一个身影立在船舷上，猎猎风声中传来几声冷笑：“就是你这小妖，不自量力，在我鳄族的领地撒野？”

　　南星的双瞳燃起蓝色的电光，一只手背后，指尖也缠绕着细小的闪电。这只妖的气息很不寻常，恐怕已经到达了神元境。

　　她鲛珠已失，妖力勉强停留在化形境，刚才一番打斗，已经耗费大半。此时不宜再和这妖缠斗下去，还是早溜为妙！

　　打定主意，南星便把捡来的储物袋都装进妖纹里，这才仰起脸掐着嗓子道：“我只是路过呀，不知道这里是鳄族的领地。”

　　那妖却不理她的辩解，自顾自道：“驱雷策电，我竟从没见过这样的天赋。你出自哪个族？”

　　这话可真耳熟，大陆上的妖都是这么少见多怪吗？南星翻了个白眼，掩藏在巨大裙摆下的小腿开始散发出蓝色的微光，自腰部往上，一道奇异的纹路逐渐形成：“你好奇，那你就自己来看看！”

　　那妖又是冷笑一声：“故弄玄虚！”从船身上一跃而下，踏水凌波而来，他脚下每和水面接触一次，就扬起一段波浪，连踏十余步，形成的水浪一道叠一道，几乎要将此段的江水抽干，形成一道小山般的巨浪，犹如一只巨鳄张开深渊巨口，顷刻间就要把那小小的船儿咬碎。

　　姬素问猛然侧过脸，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仔细倾听江面传来的声音。之前在明春谷的时候，落星便用了雷系的妖法，这会儿雷声停了，风声水声却滔滔不绝，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她只有一只妖，而船上的鳄族却倾巢而出，说是十成十的把握，真有那么多吗？

　　他思索再三，从乾坤镯中将怀霜琴拿了出来，抱在胸前，快步向着大船走去。

　　船身很静，不同寻常的安静，连一个鳄族的声音都没有。此刻耳中全是风声、雨声，还有“呼——哗——”的浪潮声。姬素问抬手，牵引绳勾住了桅杆，他脚下一点，飞身落于最高的桅杆之上。盘腿奏琴，以琴音探明情况。

　　此刻江面之上，小船早已被前波颠覆，南星抓住船身，仰着头死死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巨浪，裸露出来的脖颈和脸颊上深深浅浅覆盖着深蓝色的鳞片，额上的双角之间聚集着一团深蓝色的雷光，湿透的裙摆下一道长长的阴影，随着浪潮摇摆。

　　顷刻之间，轰鸣声伴随着滔天的巨浪咆哮而至，浪潮中央，隐约可以见到一只巨鳄的阴影。越来越近了，就在此刻！南星高高扬起尾巴，在江面狠狠拍下，半空中一道闪电照亮了她亮的惊人的眼眸，只见她额前雷光大盛，一条蓝色的雷龙骤然窜出，狠狠撞上了面前的巨浪。

　　蛛网一样的闪电同时炸开，撕裂昏暗的天幕，雷柱紧随其后，一、二、三、四、五，足足五道惊雷，先劈碎巨浪，接着势如破竹追着其中惊愕的巨鳄而去！

　　巨鳄当机立断转头潜入水中，“轰！轰！轰！轰！”雷光紧追不舍，沿着江面，在水面上炸开无数雷花。雷电之势何等之快，更何况是在水中，巨鳄甩着尾巴勉强躲过前三道，却被第四道直直击中了脊背，他高高扬起尾巴，发出一声痛呼，却在下一秒愣住当场。

　　这雷看似声势浩大，他还以为是哪位隐世的大妖来了，谁知打在身上竟然一点也不疼，连他的皮都没刺破！上当了！他猛然回头，却见那只小船正朝着岸边急速前进。

　　“可恶！”巨鳄发出一声愤怒的怒吼，正要再次掀起巨浪，只见江面风波骤起，道道音浪如利刃切入江水之中，封住震、离、兑、坎、土五个方位。巨鳄回头一看，大船的桅杆上端坐着一个身影，看不清面目，但脸上似乎系着一道布条，在风中翻飞。

　　“又来一个？”他惊怒之下，仰头掀起两道水龙卷，分别朝着两只小妖追去。

　　姬素问侧耳，右手按住琴弦，左手快速颤动，琴音颤动，一圈大过一圈的涟漪向外扩散，与水龙卷正面相撞轰然炸开，但也仅仅只是阻挡了一瞬而已，泼天的巨浪不可抵挡地拍向巨船，瞬间将木质的大船拍得粉碎。

　　水幕落下，巨鳄琥珀色的眼睛转了一圈，既没在船体的碎片中找到那只妖，也没见到那只小船的残骸。

　　他恼怒地扬起尾巴甩在水面上，“啪啪啪！”水下那些被雷茧禁锢的鳄族都狼狈地浮上水面。

　　“没用的废物们！”巨鳄怒道：“给我搜，这两只小妖毁了我们的船，杀了我们的族人，鳄族必要他们血债血偿！”

　　此刻，岸边不远处的柳树下，姬素问收了琴，跌跌撞撞朝着翻在岸上的小船走去。

　　南星生死不知地脸朝下趴着，姬素问先探了探她的脉搏，还好，可能是被那妖的水龙卷拍晕了，倒是没什么大碍。

　　他收了船，抱着南星的胳膊试图把她背到身上，拉了两次却都没拉动。虽说失去意识的人会变重，但也不至于重成这个样子。他沿着南星的腰往下摸索了一番，找到了答案。

　　手底下是硬硬的如同钢铁一般的鳞片触感，隔着裙子都差点把他的手割破，想来这只妖是妖力耗尽化为原型了。

　　竟然真的是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古籍里记载的鲛族正是如此。姬素问正要再仔细探查一下，手下的鳞片突然变得柔软，又变回了人类的双腿。

　　算了，此地不宜久留，她的身份还是日后再问吧。

　　姬素问把南星背起来，放进越野车里，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了几下，解除了儿童模式，车辆启动，AI语音提示：“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当前车速100km/h。”

　　泥泞的原野上，漆黑的巨兽“嗡”得一声窜了出去。

　　他们走后不久，几只鳄族就沿着江岸搜查了过来，可惜天色太暗，他们没有察觉到车胎留下的痕迹，径直走了过去。

　　清晨，曜日的光辉透过车窗晒在了南星的脸颊上，睫毛微动，她缓缓张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灵宝。

　　“唔？”她坐起身，先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腿，还好，都是人形。除了衣服湿透了变得破破烂烂之外，没什么损失。妖力用空了就空了嘛，还能再修。

　　“小竹，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她嘟嘟囔囔地承认道：“好吧，大王没料到他们还藏了个神元境的妖，这下阴沟里翻船啦！又劳烦你救了大王一次。小竹，小竹子，你怎么不说话？”

　　她扒住前面的椅背，歪着身子去看姬素问，却见他歪倒在椅背上，嘴角一丝鲜血，胸口手臂上，到处都是血。

　　“小竹子！”南星吓得大叫一声，双手一撑跃到他旁边，晃着他的肩膀喊道：“醒醒，快醒醒，你别吓大王啊！”

　　姬素问毫无反应地任她摇晃，南星扯下他的遮眼布，只见紧闭的双眼下也逐渐流出血液来。

　　深海妖族的血都是蓝色的，南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红红的，从七窍中流血的场景，吓得浑身汗毛倒竖：“不是要死了吧？哎呀，小竹子，别死啊，你千万不要死啊！”

　　她慌乱地按住姬素问的胸口，输入妖力查探情况。小竹子的胸前受了一记重击，肺部和心脏有伤痕，但并不致命。让他此刻七窍流血昏迷不醒的元凶，是他血管里到处生长着的海蜇一样的活物，这东西一呼一吸之间几乎把血管都堵实了，南星的妖力一到，这些东西就缩回触角，等她的妖力过去了，又大摇大摆地晃悠出来。

　　“岂有此理！”南星气得要爆炸，她这会儿身上妖力所剩无几了，也没有能解毒的鲛珠，竟然一时拿这些毒物没办法。

　　眼看着小竹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南星一咬牙，先扶着他的脸捏开他的嘴，然后在自己的手腕上咬了一口，蓝色的血液汩汩涌出，滴落在姬素问的口中：“咽啊！小竹，咽下去！”

　　鲛族生来能解万毒，效果最好的是鲛珠，其次便是血肉，传闻中吃了鲛族的血肉能够延年益寿，南星出门前，阿母千叮咛万嘱咐，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种族，免得被大妖捉去吃了。

　　没想到大妖没吃她，先给一个柔弱的竹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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