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他？

　　哪怕他失忆了，总不能平白无故多出一段记忆吧？
　　难道……那个人不是哥哥，而是学校里的某个同学或者曾经的朋友？

　　毕竟印象里的那张脸，他看不清。

　　沐钰容逻辑自洽后回神，发现甄仁还在静静地等自己的回答。

　　他摇摇头，很是认真地张口道：“还是算了吧，养小猫是要对一个小生命负责的。”

　　他们两个成天不着家，以后自己上学去就更忙了，小猫放在家里也没人照顾。
　　要是生病了，受伤了，一只猫孤单了怎么办？
　　小猫会很可怜的。

　　“嗯。”甄仁得到他的回答，牵着他继续走，“想要也没关系，以后能陪陪你。”

　　“我有哥哥陪了。”
　　沐钰容对他说，“不需要多一只小猫。”

　　*

　　吃完午饭，甄仁被一通电话匆匆叫走。

　　尽管沐钰容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乖乖在家睡午觉，不会再不经过他同意私自跑出去，甄仁还是不放心，临出门前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

　　“我尽量五点回来送你，回不来会提前和你打电话，如果害怕一个人去，今天就请假，别勉强自己。”

　　认真听完那么长一段话，沐钰容乖乖点头：“知道啦，你放心去吧。”

　　甄仁深深看了他一眼，抿嘴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甄仁走后，沐钰容没了可以说话的人，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开始在出租屋慢悠悠转悠。

　　虽说车祸失忆后他几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但这几个月在这里也住了这么久，他对屋内的陈设早已了如指掌。

　　只是偶尔会摸错玄关处灯开关的位置。

　　沐钰容走到玄关，把手抬到一个熟悉的高度。

　　那是比家里的开关高一些的位置，不是很多，大概一个拳头的距离。

　　这是一个很自然的行为，动作行云流水得好像在哪里重复过千遍百遍。他的肌肉记忆告诉他，这个高度才是他以前最常用的。

　　可明明家里的开关不在这里。

　　沐钰容放下手，转身从门口打量整个屋子。

　　家里没有任何一个开关在这个高度，柜子啊桌子啊这些陈设也不是。

　　那是哪里呢？

　　说实话，当初刚被甄仁从医院接回家时，他对这间屋子一丁点印象也没有。
　　要不是甄仁让他感到打心底的熟悉和安全，他甚至会怀疑这人是不是一个人贩子。

　　再次百无聊赖地转悠一圈，沐钰容直挺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发呆。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是容易想一些心事。
　　那个黑衣人……
　　小光路公园……

　　还有……他好像有点困了……

　　“呼呼……”

　　*（梦）

　　新年前五天。
　　沐钰容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手指机械地滑动手机屏幕，半天也看不进一个内容。

　　距离甄仁流鼻血住进医院已经整整十天了，他也有十天没再见过他。

　　那个坏家伙不仅不准自己去医院贴身照顾，和他打视频居然还搞什么限时活动！
　　连自己几次偷偷跑去医院，都会被别人拦在病房外面不让进。

　　沐钰容愤愤地想，哥哥是不是不要他了？

　　还是说他得病能有多见不得人？

　　“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
　　他嘟囔着，把脸埋进自己膝盖之间，隐隐约约有些恐慌。

　　不过，哥哥说过今天就能回家，想来他的病应该不是很严重？
　　沐钰容安慰自己。
　　要是真的很严重，等人回来了，自己肯定能看出来。

　　至于看出来又能怎么办？
　　他不知道……

　　“咚咚咚……”
　　大门被敲响了，沐钰容几乎是立马丢开手机，穿上拖鞋小跑到门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打开门，看见甄仁好端端站在他面前。

　　“哥哥。”沐钰容从上到下扫视他，见他精神抖擞完全不像大病初愈的模样，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事。
　　要是哥哥出什么事留下他一个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了。

　　门口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审视，主动开口：“怕传染给你，所以等完全好了才回来。”

　　沐钰容瘪嘴。
　　他就知道。
　　不过看在哥哥好歹赶在自己过生日的这天回来的份上，如果准备了礼物，他就大发慈悲原谅他一点点。

　　他先没提礼物的事，张开双臂：“这下可以抱抱了？”

　　“嗯。”甄仁走进门，给了他一个一触即分的短暂拥抱。

　　“敷衍。”沐钰容哼唧一声，也没多计较，歪头看他，“我的生日礼物呢？”

　　他看见甄仁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似的突然站直，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胡萝卜形状的玩偶递过来，半晌后开口：“之前就准备了，一直没来得及送给你。”

　　沐钰容一见到那个橙红色的东西，眉头马上就皱起来，他抗议道：“哥哥你真的很讨厌哦，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吃胡萝卜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勉为其难接过，却瞬间被它软乎乎的质地折服了，紧紧贴在脸上：“好软！”

　　“不要挑食。”甄仁认真看着他，说，“还有其他礼物，就藏在家里，自己去找。”

　　“还有礼物？”沐钰容惊喜道。
　　这些天他虽然呆在家里没怎么出去，但甄仁不在，他魂不守舍的，根本没能注意家里有哪里多了东西。这下甄仁回来了，他的心也安定下来。

　　沐钰容兴奋地在家中翻翻找找。

　　“哇！是最新款的手机！”他欢呼着，又从衣柜的抽屉里翻出一双他心仪已久的球鞋，还在床底的盒子里发现了同班同学和他提过的最新款的游戏机……

　　家里到处都是礼物，他像寻宝一样，把刚找出来的东西一个个放在房间地毯上，然后继续去一些小角落寻找。

　　最后，他在自己常穿的那件羽绒服内袋里，摸到了一张卡。

　　沐钰容举着那张卡，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终于在阳台玻璃门外找到隐藏在绿化后面打电话的甄仁。

　　只隐隐约约听见什么“不碰”“收到”这样的话，甄仁就像是后背也长了眼睛，骤然回头。

　　他漆黑的眼睛透过玻璃直视身后的沐钰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甄仁没有立刻挂断，对着电话等了一会，好像在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机。
　　随后他推开玻璃门走出来，在沐钰容面前站定，静静等他开口。

　　沐钰容小心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甄仁摇头：“没有。”

　　“哦。”他晃晃手上的卡，问，“哥哥，这个卡是你放错了吗？”

　　“没有，给你的。”

　　“可是你前几个月已经给过我一张了。”

　　“这张不一样。”甄仁说，“留着以后应急用。”

　　“好吧。”沐钰容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需要两张卡，但还是郑重地将它收好。
　　反正他的东西就是哥哥的，哥哥给的，他好好保管就是了。

　　回到房间，沐钰容突然发现今年的甄仁送给他好多礼物。
　　特别多。
　　他盘腿坐在自己房间里厚实的毛毯上，看着几乎铺满了地面的礼物，心里有些奇怪。

　　像是要把他后半生的礼物都提前送给他似的，也太夸张了。

　　还没想通，沐钰容就听见门口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他转头，看见甄仁正僵直地站在门口，而那人只是眼神发直地望向他，对于自己撞到门板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哥！”沐钰容急忙起身跑过去，撸起他的袖子检查，“撞到哪里了？”

　　甄仁一开始没吭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臂上的红痕，呆滞半晌才木木地开口：“没有。”

　　沐钰容紧皱眉头。
　　怎么没有？这不是红了吗？
　　还破了点皮！

　　他记得甄仁之前和他讲过，冬天的伤口恢复比较难，还容易发炎感染，所以有伤口一定要及时涂药膏。

　　“我去给你拿药膏。”沐钰容在书桌下翻出甄仁之前为他准备的小医疗箱，从里面拿出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拧开。

　　刚想着拉甄仁的手来涂药，就看见他突然受惊似的猛地把手臂缩回去。

　　“你干嘛？”沐钰容不高兴了，眉毛再次狠狠皱起，“别忘了我还在生气呢！”

　　甄仁听见这话像是卡住了，脑子里天人交战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几乎是一帧一帧地将那条手臂伸重新递到沐钰容面前。

　　“这还差不多。”沐钰容嘀咕着，拉着他的手给那块伤口仔细涂药膏。

　　涂好药膏，刚把医疗箱收起来，沐钰容就听见大门外的敲门声。
　　他扬声问：“谁啊？”

　　“蛋糕。”一旁的甄仁几乎是同时给出答案。

　　“你买了蛋糕吗？”沐钰容哒哒哒跑到门口打开门，果然从快递员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块猫咪形状的蛋糕。

　　“哇！是小猫咪！”他惊喜道。

　　“喜欢就好。”甄仁平静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谁说我喜欢了？”沐钰容抱着蛋糕盒，高高扬起下巴，虽然脸上压不住笑，但还是嘴硬，“我最讨厌了。”

　　“不对，你喜欢。”甄仁笔直地站在原地，一本正经纠正他，“你经常刷小猫视频，研究说明大数据会推送人喜欢的事物。”

　　什么鬼啊？大数据都整来了。
　　沐钰容抽了抽嘴角，眼神探究地看着对面还在一脸严肃给自己解释的家伙。

　　甄仁突然变得好刻板。

　　是错觉吗？

　　总感觉，今天回来的甄仁……不是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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