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胎仙尊他只会心疼反派

　　众人拜见剑尊，皆低着头不敢直视。

　　云溯走向广场中央，石柱之上的窥天镜仍残留些许水流潺潺的画面，证明沈明澈是个货真价实的天灵根。

　　云溯是第四次知道这个消息，因此并不意外，神色淡淡。

　　沈明澈暗中观察他，在他看来，这位剑尊反应出奇平淡，没有掌门那般合情合理。只是转念一想，剑尊以一心求道、性情孤高的特点闻名，没什么激动或者高兴，似乎也并不奇怪。

　　柳砚尘道：“如何？”

　　云溯停顿片刻，才接话道：“天生英才姿容不凡，确实不错。”

　　柳砚尘半开玩笑道：“那，配不配得上剑尊亲传啊？”

　　他眉间红莲赤红的颜色忽然变淡了一瞬间。

　　【不错！天道认可了你给主角的关注，再多夸几句！】

　　相较于红莲的兴高采烈，站在南边台上的叶灼却是心神俱震，一时失语。

　　无人注意到他的失魂落魄，叶灼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定然很难看，勉强扯起嘴角撑出一个笑。
　　偏偏就在此刻，云溯的目光隔着半个广场落在他身上。

　　诸人都以为云溯看的是掌门，唯有柳砚尘带笑片刻，发现不对——

　　师弟为什么看着旁边的小孩？他不够潇洒英俊吗？肯定又要回避收徒问题！

　　云溯果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问了一句：
　　“灵根精纯无比，不知十息之数是否过了？”

　　叶灼怔然。
　　而其余人等一个激灵，被这一句话提醒，终于想起沈明澈五六次呼吸便撤开手，并不算真正通过。

　　一时间，沈明澈再次受到关注，只是这次与先前欢迎吹捧的关注大为不同，他神色虽然看似镇定，但背后不断搓动的两指悄然暴露了真实的心境。

　　他确实没有足够的法力和精神支撑，所以才有意在天灵根显现后装作惊讶，撤去了手。

　　【你多问这句做什么？主角已经累了一次，刚刚是意外脱手呀！再次测试，肯定也发挥不出真实水平，对他不公正。】

　　红莲语气有些着急，它刚说完，人群中便有人站出，以同样的说辞为沈明澈说话。

　　柳砚尘听完，颔首道：“沈明澈既然已有天灵根的资质，纵使他真的无法通过十息，也足够破格进入第二次试炼。凌戊，先登记下名字，等待阵法重新布置后，再另行安排时间为他查验。”

　　沈明澈看不出什么异样，恭敬应下：“全听柳掌门安排。”

　　掌门已然一锤定音，加之沈明澈的天资人尽皆知，因而也没有反对的声音。

　　只是这么一来，人们最初对他的佩服便消减了些。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位，陆天河。

　　陆天河嘴角的血已经自行凝固，他本要再放些狠话恐吓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万剑山的叶灼，然而那位剑尊一眼不发地看着他，吓得他心脏狂跳。

　　于是，陆天河便只能做个缩头乌龟，左手不经意抚过右手上的宝戒。

　　他的手甫一贴上，法力便平稳地输入石柱，呈现出草木的青翠色。

　　一次、两次、三次......直至十次，出人意料的是，陆天河输入法力却只是微微喘气，是目前场上所有人中，通过十息最为顺利的一个。

　　云溯心道，陆天河虽在吃喝玩乐上一副纨绔做派，但于修行之上，比之他人不知勤奋多少，然而这一点却被陆家掩盖，在今日才为人所知。

　　柳砚尘啧了一声，低声暗道：“人不可貌相，现在一看都顺眼不少。”

　　陆家有意掩盖的还有另一件事。
　　云溯发现陆天河手上的戒指，等待窥天镜的光芒出现。

　　瞬息之后，一道强盛的青光从镜中射出。
　　正是木单灵根的象征。

　　“好巧，”柳砚尘展开折扇，笑道：“倒同本座是一脉。”

　　陆家有钱又想和万剑山搭上线，柳砚尘一早知道，没想到还同他一样是属木，使得掌门大人心下愈发畅快。

　　“等等。”
　　柳砚尘诧异，一向沉默不言的剑尊师弟，今日竟然再次出口。

　　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云溯缓步走向陆天河身前。

　　“摘下戒指，”云溯依旧一派古井无波的表情，说出的话却让陆天河分外心惊：“资质查验，没有戴饰品的规矩。”

　　陆天河不及沈明澈，又在剑尊威势之下，当场表情便露了馅。
　　柳砚尘心道万剑山门规八十一条，没有一条说过不能戴饰品测试，可看陆天河的样子，这背后自然有鬼。

　　他到底是陆家的人，柳砚尘便开口编了个谎：“确实，饰品或许会影响测试的结果。天河，既然如此，你再试一次。”

　　陆家也曾经和他暗示过，陆天河天资不差，那枚戒指看品色至多是个增益。
　　就算摘下戒指再测，陆天河的结果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陆天河却在此时慌里慌张，没有接过柳砚尘的台阶。
　　“这只是普通的一个戒指。”他辩驳道，殊不知，越是辩驳，人们越是怀疑他暗中做鬼。

　　陆天河眼见周围人议论的声音变多，心下一横，哎哟吃痛起来。
　　“我今日力已竭，既然如此，那便改日再测吧！”

　　已有了沈明澈的前例，陆天河自然以为掌门会同意此事，想不到柳砚尘竟是一改方才对他
　　的温和态度，气势骤然变得锐利，手下一拍，威压便瞬间盖在他身上。

　　木并不是一个强横的属性，但柳砚尘的木自有藤蔓花草的特点，一旦用出法力，便会遍布各处压得人无处呼吸，甚至像疯狂生长的根系一般，审视敌人内心的秘密。

　　陆天河此刻便有如此窒息般的体验，偏偏旁人看不出来，他亦无法出声求救。

　　比起入选，显然小命更为重要，陆天河艰难地摘下戒指，下一刻，戒指便飞入云溯手中。

　　柳砚尘见状，满意地收回法力，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可惜，陆天河再次看到他温和的脸色，竟再也不敢直视，唯唯诺诺地靠近石柱，注入法力。

　　比之先前那一次，陆天河的法力稍减，但也算得上强大；再有一点不同，他的输入不似先前稳定，一段段波动。

　　在绝大多数修士看来，这只是修行中极为常见的现象。
　　然而，此时此刻看到此景的柳砚尘竟是骤然站起，眉头深锁。

　　云溯早已知晓，因而不见波动。

　　如今还不到大惊小怪的时候。
　　第二世时，陆天河灵根中的弊病发作，痛不欲生，又同沈明澈吵架不得救助，险些自尽。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当时陆天河自尽的地方恰巧在云溯闭关突破的福地附近，动静太大，以至于他中断闭关，出来正好碰上奄奄一息的陆天河，无奈将人从鬼门关边缘捞回来。

　　陆天河再次顺利通过，只是先前发生的事，让他既难堪又气恼。

　　【让陆天河感到羞耻愤怒，任务完成。和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但是天道给你通过了，剑尊。】
　　红莲的情绪显然没那么畅快，但碍于天道，它不能干涉，只能独自怨念。

　　【你等着下次任务，很快就到了。】

　　柳砚尘盯着陆天河半晌，一挥手：
　　“算你通过。”

　　陆天河松了一口气，第一关已过，他心中重要的事情放下，自然而然地想起场边还站着一个让他落到如此地步的罪魁祸首。

　　他的眼睛燃起怒火，瞪着柳砚尘身边的叶灼，开口道：
　　“掌门大人，我有一事禀告！”

　　人高马大的陆天河直指着瘦小清秀的叶灼，当场指控：“就是这家伙，昨天拿着一柄怪剑，把我和陆家长老打伤，逃之夭夭！”

　　一时间，四下哗然。

　　连掌门柳砚尘都看向叶灼，又悄然往自己师弟的方向望去一眼。

　　面对陆天河的发难，叶灼冷哼一声。

　　再一开口，上来就是毫不留情的攻击嘲讽：
　　“你是不是三岁小儿？要不是心智不全，怎么能说得出颠三倒四、没有道理的话？”

　　“你家的人上来便要打杀我一个，许你们家杀人，不许人反抗？真是好大的天理，难道陆家已经成了皇帝，事事都是你们说了算？！”

　　他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有力、步步逼问，又颇受苦楚，委屈和愤怒迸发，气得身体轻颤；又说出如此颠覆的话，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叶灼身上。

　　这其中，有一点所有人心知肚明，却从不点出的是：

　　修仙界烧杀抢掠算不上奇事，但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大门派，都会在明面上用心遮掩，更不会轻易对凡人出手；假如少年说的是真话，陆家又要面临一桩丑闻。

　　这对以信誉、诚恳经商的家族，显然并不利好。

　　陆天河被叶灼一句当头棒喝，无法回答，张口又扯出另一件事。
　　“你明明还有个同伙！你的同伙在哪里，你们合伙诬陷？！”

　　叶灼道：“放屁！你再怎么狡辩，想杀我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你不要扯无关的人，他只是过路帮我，早就离开。我一个人跑到万剑山，才被——”他转头看了凌戊一眼，“凌师兄捡回山里，好好修养。”

　　他说谎说得无比自然，甚至看向一脸茫然的凌戊时，脸上有着真挚的感激，几乎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然而叶灼却不敢看向云溯，因而恰巧错过了，云溯向他投来的一个安慰又隐隐心疼的眼神。

　　“你、你也狡辩！敢不敢把你的法力亮出来，把那柄剑拿出来！”
　　陆天河紧接着在慌忙之中说漏了话，他一个从小极受宠爱的公子哥，哪里吵得过自小生活在鱼龙混杂环境里的叶灼？

　　直被叶灼三两句顶了回来。

　　围观的众人有觉得以大欺小的，有以为叶灼牙尖嘴利定不是个简单人物的，更有趁机起哄要个说法的。

　　下一刻，一切以云溯叫停而结束。

　　他叫停两人也不用说话，只是将玄剑在身前一立，两边连带着起哄的修士们就都噤了声。

　　叶灼是因为对他的崇敬和孺慕而停下。

　　与在柳砚尘和凌戊面前的垂眼乖顺模样不同，他一有机会便光明正大直直盯着云溯，连眨眼都极慢，神情分外认真。

　　陆天河就纯是因为害怕了。

　　他乍见云溯之时，还有心情感叹剑尊长了一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皮囊；然而此时，玄剑鸣刃就在眼前，森森的寒意和杀气隔空传来，他连喘气都要小心翼翼。

　　最终是柳砚尘眼神示意凌戊，凌戊便开口道：

　　“这里是万剑山，陆家若不顾及自家公子试炼，那大可以在此同这位小友处理私事让诸位观赏。另外，万剑山不允许轻易动手，要是陆家决意在此舞刀弄剑，便怪不得我等请陆公子离开了。”

　　眼见陆天河一时没有回话，跟随的家仆连忙上前道：“自然不会！想来是我陆家同小友存在误会，我等绝无在万剑山生事之意。”

　　陆天河哑口无言，接连而来的压力已让他彻底冷静。

　　要杀小孩的是他家里长辈，又不是他，何必在这里触万剑山的霉头。

　　再者，陆天河转身看向不远处等候的家仆，叶灼区区一个凡人，早晚要离开万剑山。

　　到时候，任他逃到天涯海角，陆家都有办法找到，如何处理还不是他爹一句话说了算？

　　思及此陆天河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得意地向叶灼看去。

　　这一眼不加掩饰，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明了陆家同一个孩子之间的恶意。

　　下一刻，叶灼扑通一声跪下，朝着众人的方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此刻，无人知道，他亦是隐晦地朝着剑尊所站立的方向。

　　再起之时，叶灼已是眼圈红透，心口跳动不停，转身向着掌门又笨拙地行了一礼。

　　“请求各位仙师、掌门救我一命。”

　　“今日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他强忍泪水，声音却难免哽咽：“如果伤好之后离山，必然会被陆家追杀至死。”

　　“这......”
　　有人被他打动，但陆家一个庞然大物，自己的家族、宗派怎敢对抗。

　　陆家人未曾出声，倒不是因为他们决定低调行事，而是他们所有人的嘴巴突然在同一时刻说不出话。

　　施下真正禁言咒的云溯皱紧眉头。
　　他听完叶灼的话，正要开口表态。

　　不想被柳砚尘的传音叫住，与此同时，叶灼似乎也要截下他的话头，着急得再次开口。

　　叶灼道：“我并非要哪位仙师庇护于我，而是请诸位，帮我向掌门求一个留在万剑山的机会。”

　　“三年为期，我只在万剑山做个端茶倒水的小童，还了救命之恩，也求从旁学个一招半式，好过面对陆家毫无反抗之力。”

　　“等三年之后，我下山之时，便是我与陆家的恩怨，与万剑山绝无干系！”

　　柳砚尘指尖点在扶手之上。

　　叶灼这话对着他万剑山掌门的身份说出口，自然是让他这个掌门做决定。

　　他暗自感叹。

　　好孩子，真是心思不浅，明明比起在万剑山做活苦练，还有其他办法解决陆家追杀的问题。

　　偏偏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话，赌万剑山会收下自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是什么？

　　柳砚尘决定拖他一拖，让自作聪明的小鬼再煎熬片刻。

　　不想，他的师弟又出其不意地说话了。

　　“留在万剑山做小童，不可。”

　　柳砚尘：啊？
　　他不挺在乎小鬼的吗？人家费尽心思想要进来，这什么话！

　　面对周围人等震惊的眼神，云溯仿佛没感受到，只是同叶灼对视，看到他眼中似乎有东西一片片破碎。

　　云溯叹息道：“万剑山不使唤幼童——为什么不直说，要做弟子？”

　　柳砚尘：啊？？？
　　叶灼：！！！

　　在场的其他人更是为剑尊的举动感到惊讶。

　　云溯自成为剑尊以来，传言说他寡言少语、冷若冰霜，一时间说出这样的话，和传闻中的形象并不一样。

　　才碎到一半的叶灼一瞬恍惚，回味片刻，脸上的不敢置信才逐渐被惊喜取代。

　　凌戊走上前，泼了一盆冷水：

　　“小师叔醉心修炼，有所不知。内门弟子皆从试炼中选取，而外门弟子至少也要引气入体，证明自己并非一个普通的杂灵根，他完全是个凡人，这如何使得？”

　　修士纷纷点头，一直未发言的沈明澈更是同身边人感叹：
　　“是啊，引气入体可要集聚天时地利人和才可进行，再说，十万人中只有一百人并非杂灵根，可以踏入修道之途。”

　　“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个常人而已。”

　　叶灼听得两眼越发暗淡，看向云溯的眼神难免透出些克制不住的失落，只是为了表现坚强，还要故作微笑。

　　“我要是能做个小童，就已经很足够了......尊者不要过多费心。”

　　云溯看着他少有的模样，指尖微动。

　　“手打开。”

　　叶灼依言而做，下一刻，一枚宝石落在他掌心。

　　云溯道：“能不能做弟子，总要先看再说。引气入体，也并非复杂之事。”

　　从他那么多年见过的人来看，叶灼的天资应该还行。

　　下一刻，云溯将手覆盖在叶灼的小手之上。

　　两相接触的瞬间，叶灼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他的眼中，此刻，云溯身旁微微发出流动的浅金光芒。

　　他甚至能听到云溯借此传过来的心声——

　　[你等待三个呼吸，足矣。]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