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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刃
许卿小口吃着裴子衿递来的巧克力,感受着舌尖化开的甜腻与心底盘踞的冰冷形成尖锐对比。她维持着玩手机的闲适姿态,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旁男人的动向。
露台上的阳光愈发暖融,微风拂过蔷薇丛,带来沙沙轻响。或许是被这份午后宁静短暂蛊惑,或许是连日的紧绷与看顾确实耗神,裴子衿握着财经报告的手指渐渐松弛,他缓缓向后靠进宽大的扶手椅中,阖上了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日里迫人的气势在闭目时收敛,显出一种难得的、甚至有些脆弱的平静。
许卿虽然在玩游戏,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裴子衿的动静。见他合上眼,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似乎真的陷入了浅眠,她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她看着他即使在休息时也依旧挺拔,却难掩眉宇间一丝倦意的身影,脑海中闪过他从昨夜到今日,喂药、喂食、守夜、处理公务……几乎不不曾停歇的画面。
机会。
一个念头迅速闪过——既是维持“知恩图报”人设的表演,也是……一种连她自己都难以精准定义的微妙冲动。她轻轻放下手机,动作如猫儿般悄无声息地起身,赤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拿起自己之前裹着的柔软薄毯,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扶手椅旁。
他的睡颜少了几分清醒时的冷峻和压迫感,轮廓显得柔和了些许。许卿深吸一口气,动作轻柔地将薄毯展开,小心翼翼地盖在他的身上,从胸口到膝盖,仔细地掖好。
做完这一切,她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正打算悄无声息地抽回手的瞬间——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她猝不及防,腕骨处传来清晰的桎梏感。
许卿浑身一僵,心脏在瞬间漏跳了一拍,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感觉到那力道不容抗拒。
抬眸,正对上裴子衿不知何时已然睁开的双眼。那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清醒的、如同幽潭般的沉静,此刻正牢牢地锁住她,带着一丝探究,和某种她看不懂的深沉意味。
他根本没睡!或者说,在她靠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
“……!”许卿喉咙发紧,一时间忘了反应。
裴子衿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腕,借着那股力道,猛地向自己身前一拽!
“啊!”许卿低呼一声,完全没料到他会如此动作。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这个姿势极其亲密,也极其危险。她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结实温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度和沉稳的心跳。他的一只手依旧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怀抱里。
许卿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属于男性的、带着淡淡冷冽松香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让她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这是计划之外的情况!远远超出了她预想的“盖毯子”所能引发的后果。
她强迫自己迅速镇定下来,不能慌。现在她是“许卿”,是那个被他所救、对他心存感激又有些怯懦的“少年”。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受惊后的颤抖和强装的镇定:“裴……裴先生?你……你醒了?”
裴子衿低头,看着怀中人瞬间泛红的耳尖和那故作镇定的眼神,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他没有松开她,反而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让她更贴合自己。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刚醒时特有的沙哑磁性,拂过她的耳廓,“被你吵醒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许卿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审视。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那过于锐利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从我生病到现在,这都快两天了,你好像都没怎么合眼,刚刚见你闭眼休息,我就想着给你盖个东西,怕你着凉,让你能好好休息一下……”
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些,带着点不知所措:“我……我没想吵醒你。”
裴子衿静静地听着她的解释,目光掠过她轻颤的睫毛和微微咬住的下唇。她这副样子,像极了一只不小心闯了祸、试图讨好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小动物,与他记忆中那个在拍卖台上脆弱无助、在回廊下倔强惶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这笨拙的“关怀”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说辞,多年的阅历让他习惯了对一切保持警惕。但此刻,怀中这具身体的温软和僵硬是如此真实,她话语里那份小心翼翼的感激也不似作伪。
“只是这样?”他低声问,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的脸。
许卿用力点头,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清澈而无辜:“真的!我……我就是想谢谢你。”她的脸颊因为此刻亲密的姿势和紧张的情绪,染上了一层薄红。
裴子衿凝视了她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许卿屏住呼吸,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良久,他周身的凌厉气息似乎缓和了些许。他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没有放开。
“下次,”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刚才的压迫感,“想做什么,直接说,或者叫醒我。不用偷偷摸摸。”
“……好。”许卿低低应道,心里却暗自腹诽:直接说?叫醒你?那这戏还怎么演?
她试图从他腿上起来:“那……那我先起来……”
“别动。”裴子衿阻止了她,手臂甚至收得更紧,将她更牢固地圈在怀里。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重新拿起了旁边那份看到一半的财经报告,竟像是打算就这样抱着她继续工作。
“就这样待着。”他语气平淡,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不是怕我累?这样挺好。”
许卿:“!!!”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被迫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被他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圈在怀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清冽又霸道的气息……这感觉比面对任何枪林弹雨都让她感到无措和……危险。
她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稳健心跳,以及透过衣料传来的灼人体温。这种过度的亲密,完全打乱了她冷静计算的步调。
裴子衿,你……
她在心底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像个人形抱枕,连呼吸都放轻了。
裴子衿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只是那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享受这种将她纳入掌控的感觉,享受她此刻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而流露出的、不同于伪装的真实无措。
许卿则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震惊、恼怒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绪狠狠压下。
裴子衿,你以为这是驯服吗?
这不过是……让猎物放松警惕的假象罢了。
她在他怀中,如同被温柔的荆棘缠绕,每一分暖意,都伴随着刺痛。而这刺痛,正不断地淬炼着她心底那柄名为复仇的利刃,愈发冰冷,愈发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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