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再临

　　毕加索没有想到，比菲尼克斯更早到来的，会是突发的“空洞潮汐”。

　　宇宙中物质、能量和生命的聚集带，如同血管般纵横交错，它们是星体与生命的栖息地。《圣典》将这样的宇宙结构命名为“星脉”。

　　目前已知的所有的生命形式，只能在星脉中存在。虫族在宇宙中的活动区域亦不能远离星脉。也是由于星脉结构的先天限制，虫族世界的版图并不是连续的。

　　在星脉之间，那些广袤无法被探究的黑暗区域被称为“空洞”，这里是虫族世界一切有机物与无机物的禁区。

　　“空洞”并非“虚空”，那里充斥着难以利用的能量，这些几乎无法被观测的冗杂能量被统称为“虚空之息”。

　　有学派认定“虚空之息”就是深渊投射到现实的余痕，必然藏着古旧的秘密。

　　“空洞”被“虚空之息”填满，同时“虚空之息”能被未知力量牵引，以虫族不可知的规律像海洋潮汐一样膨胀收缩。

　　当“涨潮”时，“空洞”边界会侵蚀淹没临近的星脉区域，这就是“空洞潮汐”。

　　虫族现有科技无法观测“空洞”内部，仅有星脉边缘与空洞比邻区域的相关能量即“空洞潮汐前端能量”（简称“前端能量”）的变化，能为虫族利用，以监控“空洞潮汐”的形成与发展。

　　理论上，所有星脉边缘区域都会受到“空洞潮汐”侵扰。虫族能根据“前端能量”变化，预测约百分之八十的“空洞潮汐”的形成以及扩张路径，准确率极高。

　　乌埃特号从创生之眼到HTK036号星球的路线跨越众多区域，原定行程已尽量避开“空洞潮汐”高发生区，但遭遇“空洞潮汐”的情况依旧不能完全避免，这场潮汐事发突然，却不算意外。

　　本次遭遇的“啃噬级”空洞潮汐有一定破坏力，但它扩张速度低于乌埃特号行驶速度，即使遭遇，无意外情况，只要路线规划妥当乌埃特号逃逸概率为百分之百。

　　乌埃特号的路线备用方案被达布琉呈现在毕加索面前。

　　这种本应该由最高服务对象决定的事情被转交给自己，毕加索提出了疑问。

　　“厄比斯阁下是否又陷入沉睡？”

　　“没有，这些就是阁下筛选后的方案，厄比斯阁下说毕加索先生更有经验，最终路线还是由你决定。”

　　达布琉作为虫工智能，无论真话假话都说得毫无感情。

　　毕加索无法从达布琉的情绪状态判断信息是否可信，但明显的是——时间。

　　根据达布琉的自述，他在警报发声的一分钟内就开始试图叫醒毕加索。

　　一分钟，可能还不够雄虫阁下看懂地图的，又哪里够筛选方案。

　　要么达布琉在撒谎，要么就是那位阁下提前做了“空洞潮汐”的预案。

　　可是，为什么一位雄虫要专门去准备“空洞潮汐”过境的预案，这位雄虫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

　　毕加索无法理解，暂时也并不打算分散精力去探究这件事。

　　刚才的噩梦给了毕加索提示，让他突然关注到了一直在被他忽略的重要细节——厄比斯阁下将乌埃特号最高权限向他开放后，圣堂再没有联系过他和他的家族。

　　圣堂明显异常关注厄比斯阁下状态，对这趟“流放之旅”也极其谨慎，所以它不可能放弃争夺乌埃特号的控制权，也绝对不会让厄比斯阁下脱离掌控。

　　毕加索都不用求证，圣堂一定已经向后续加入的菲尼克斯与海牙尼迪传达了指示。

　　圣堂不信任他，至于这样的不信任到底到了哪种程度，对巴克斯家族又有多深的影响，毕加索还需探究。

　　然而，就现在的形势来看，不管毕加索愿不愿意，至少在圣堂眼中，他和厄比斯阁下现下在一条船上。

　　这位麻烦的阁下用一种并不巧妙的方法，就这么明目张胆得“围猎”了毕加索的立场。

　　就算毕加索现在反水去向圣堂表忠心，向来多疑的圣堂也不一定会接受他的“投诚”。

　　毕加索考虑，关系还是要缓和的，至少他不能站到圣堂的对立面，为了巴克斯家族。

　　“空洞潮汐”未至，它掀起的前端能量风暴，在下一秒切断了乌埃特号的网络信号，毕加索暂时无法联系家族。

　　他迅速浏览达布琉展示的方案。

　　其中，“临时落地最近的‘623号庞贝星’等待‘空洞潮汐’稳定过境后再继续出发”的方案吸引到毕加索注意。

　　暂停行动与家族取得联系后从长计议，这确实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从毕加索的角度来看。

　　但是那位把毕加索捆上船的雄虫明显并不喜欢圣堂插手自己的“流放之路”，“临时落地‘623号庞贝星’”会为圣堂提供绝妙的反制机会。

　　出于对雄虫意愿的尊重以及对“队友”的礼貌，毕加索在做出决定前还是询问了达布琉。

　　“厄比斯阁下是否会介意在庞贝星做短暂停留？”

　　“阁下表示毕加索先生可以选择任何一种方案。”达布琉说，“‘任何一种’这种权限范围，在我的理解里包括‘在庞贝星做短暂停留’。”

　　虫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毕加索扯起嘴角，他选定方案启用最高授权按下确认键。

　　“看来厄比斯阁下一开始就知道我会选什么。”

　　“提问无效。”达布琉毫无感情回答，“我又不是阁下脑子里的细胞，我怎么知道阁下的想法。”

　　收到指令，乌埃特号及护卫舰队调转方向，向623号庞贝星驶去。

　　倒计时结束，空洞潮汐扩张到乌埃特号原本的位置，虚空之息将一切化为空洞。

　　一小时后，毕加索从盥洗室出来，乌埃特号脱离危险区域，信号得到恢复，他也将自己清理干净。

　　这次没有洗不干净的清洁液，也没有诡异的镜中倒影，更没有絮絮低语声。

　　而且那些在梦中无比清晰得被他书写下来的陌生文字，毕加索现在也全部记不起模样。

　　光脑提示音响起，家族传来讯息。

　　“圣堂希望菲尼克斯家族与雄虫阁下的会面能顺利进行。”巡视完一圈回来的达布琉毫不掩饰自己的偷窥行为，大声念出了信息内容。

　　毕加索裹着浴巾，将额发薅到脑后，发尾的水珠滴落到他的锁骨顺着皮肤划过胸肌。

　　“你还真是没有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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