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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庙 其三
“跟我来!”边照月牵着云望舒溜进了城隍庙的大门。
今日冥府大祭典,城隍庙几近全体出动,留下三两个小喽啰,不足为惧。
边照月将挽头发的红绸带往云望舒腕上一系,整个阴间状态的城隍庙立时呈现在了他眼前。
“前几日,我在杨飞房中查到了伪装我的红衣服,却被他逮个正着,”边照月察觉云望舒忽然脚步停了下来,骄傲道:“他能把我怎样?三两下就被我打趴下了。”
原来那日边照月和武判官杨飞斗了没几招,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抽翻在地。这么菜的功夫,不可能是那夜的生魂头儿。
边照月便放下心来,唬杨飞道:“你可听闻四月初二,宫里项王追随大正皇帝而去之事?”
“卑职晓得。”杨飞趴在地上含混不清。
“哼,告诉你吧,殿下怀疑项王并不是自愿赴死,”将杨飞扭曲的五官好好玩味一番,边照月往那宽厚的背上又补了一鞭子,“而是被你们城隍庙的某个人给暗害了!说!是不是你!”
杨飞先是震惊得浑身一哆嗦,接着不住的头点地,“阎罗王明鉴,边判官明鉴,卑职出身低微,您就是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如此啊!”
“是吗?那你衣柜里的红衣服哪儿来的?项王去时可就是紧紧攥着那么一块红衣角。”边照月索性找了张凳子盘腿坐下审了起来。
杨飞像个罗盘指针似的忍痛调换了匍匐的方向,“卑职从不穿红衣服,求边判官救我啊!!!”
边照月前因后果又捋一遍,眼皮半垂着去瞧杨飞,“杨飞,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敢有半句不实之言,立时送你去阴山山顶。”
“是......是......”一提到阴山山顶几乎将杨飞本来就不大的胆子也吓破了,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昨夜我来之后,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来过你这里?”
“没有没有,除了......除了纪仲文昨夜到卑职这里来叮嘱,如果边判官您交办差事不得有丝毫怠慢,”杨飞急出一脑门豆大的汗珠儿,“但其实就算他不说,卑职也一定会尽心尽力的,除此之外,绝无可疑人等了。”
“很好,”边照月逗弄起她那条鞭子来,指尖逗引着封印在鞭内的恶魂,嘴角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来,“你做的很好,不过,如果别人知道了这件事......”
“咚咚咚”又传来几下扣头声,杨飞几乎叫了起来,“绝对不会,若有第三人知,卑职自请去阴山山顶!”
边照月抱臂昂起头来,黑色的靴子翘动几下,“如何?”
云望舒柔声道:“你的进展果然比我快多了。”
“走!”边照月一声轻呼,二人闯进了文判官纪仲文的屋子,这间屋子比杨飞那间可就复杂得多了。高床软枕宽桌不说,光是书架子就摆了整整两面墙。
二人普一进来,一时还真找不出从何处入手。
“既然红衣现在在武判官房中,那么比他嫌疑更大的文判官这里可能藏有什么东西呢?”云望舒边说边思忖。
边照月这次又快了他一步,“当然是生死簿了,那么大规模的生魂,不可能普通造册。”
瞧瞧云望舒,又笑嘻嘻地补上一句,“你对我们冥府中事不了解,想不到这里情有可原。”
果不其然,就看见云望舒脸颊、脖颈透上了一层粉,看得边照月一阵心猿意马。
正出神间,就听见云望舒郑重道:“生死簿我曾在仙师和崔判官那里见过,如果要藏得隐蔽,应该会在那里。”
他的手臂抬起,指向了书架的位置。
两人很快在书堆里翻找起来,只是时间顷刻过,结果无所获。
再熬下去,恐怕游行的队伍就得回来了,边照月把云望舒喊到身后,面对书架而站,玉臂高举,那些黑雾再次出现,紧着着就冲书架而去,一开始四下弥漫,但渐渐的范围缩小了起来。
生死簿本就是带着鬼气的东西,同类找同类自然就是事半功倍。
等黑雾越来越聚集,二人抽出那本书一看,表面是一本《酉阳杂俎》,内里却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粗略估计已有近万人名姓。
这个纪仲文,竟然狗胆包天到这种程度!
边照月按着时间顺序,想去查找万工镇窦氏,还没翻两页,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回来了!
边照月和云望舒几乎同时动作起来,飞速将假生死簿塞回,抱起对方闪身躲进那床幔与墙壁的夹角之中。
这边才站定,那边就已响起了推门声。
脚步声轻悄,听不出是谁来,但这么不慌不忙的从容姿态,估计就是房主人纪仲文没错了。
边照月凝神细听片刻,听不出什么异样来,一转眼却发现异样的是双臂环着她的云望舒。
此时一层白色床幔落在了他们之间,边照月虽朦朦胧胧中看不清云望舒此刻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是肌肤相贴传过来一阵比一阵高的温度,几乎要把她烫晕过去。
该死的床幔,我想看看他的脸,会不会又像那一次......边照月的遐思被一声透着惊疑的“嗯?”打断了。
听声响应该就是在假生死簿处,看来是纪仲文起了疑心。接着就是一阵翻箱倒柜,推椅撤桌的动静,随之而来的还有云望舒震颤着她的心跳。
原来活人就是这个样子活得?边照月无声地笑起来。
好在纪仲文翻找一番,就推门冲了出去。
周围静了下来,边照月一把撩开头上的纱幔,结果发现云望舒一脸的羞赧,根本看不出那日竹林边满目热烈的样子。
边照月掰过他的下巴,左看右看一番,“真是了不得!”
“什......什么?”
“你怎么会有这样多我没有见过的样子?!”
云望舒闪身而出,“文判官发现了假生死簿被动过的痕迹,你再想抓住他们的把柄就难了。”
声音依旧清润,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
“既然能被我发现,必定不会让他逃了。我会做好随时联系冥府的准备,”边照月望向门外湛蓝的天空,“纪仲文,等着死无全尸吧。”
趁四下无人,二人行至城隍庙院中,才发现今日城隍庙热闹非常,原来是祈愿的百姓们随冥府祭典的队伍一起回来了。
生与死对于普罗大众可不就是头等大事。
边照月领着云望舒在阴界的城隍庙好好转了几圈,忽然碰上霍信坐在正殿金身塑像中看人给他磕头上香。
一见边照月进来立马跳蹿过来,“边判官,刚才您老人家去哪儿了?叫卑职好找。咦?这位公子是?”
“你不认得。”边照月敷衍得连敷衍都不想敷衍。
“卑职虽不认得,但见这公子仪表不凡,一定是边判官您的朋友了。”霍信自顾自的言语换来了云望舒一声“见过城隍爷。”
此人立马喜笑颜开起来,挤着眼睛道:“有礼数!有风度!”
“我问你,纪仲文哪去了?”边照月很想将他一掌拍走,但是眼下又用得着他,只得忍耐。
霍信答道:“仲文就在殿后准备您要的皇室生死簿呢,才去不久。”
等边照月和云望舒跟着霍信来到殿后,果然见纪仲文站在公案桌后正在将一些书文分门别类。
边照月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随手拿起一页来看,见记录的恰是项王李寅,便让云望舒一起过来瞧。
只见那页生死簿上写着“越朝大正皇帝四子项王李寅,死于冥府勾魂判官边照月之手。”
边照月登时大怒,一页纸裹挟着劲风冲纪仲文射去。云望舒亦是拔剑而起。
谁知想象中应该和边照月势均力敌的文判官纪仲文竟然一下子就被那页纸当场击了个透彻。
与纪仲文的倒地同时发生的,还有边照月被穿胸而过的一只鬼手。
边照月愕然地垂头去看胸前那只如同枯木的尖利鬼爪,下一秒剧烈的疼痛瞬间吞噬了她的大脑,模糊中听到云望舒喊她“边照月”......但是已经晚了......
那疼痛顷刻间转化成了疾怒,有一股完全不受控的感觉在边照月体内宛若巨兽奔袭,吞噬着她每一根尚在理智的神经。
是谁!是谁!敢这么对我!!!不得好死!!!!
“啊!!!”边照月狂怒中往前大迈一步,那只鬼爪沿着她的血肉又缩了回去。
转身,身后立着霍信,更确切的说是霍信的真面目——纪仲文。
“不得好死!”阴风骤起,整座城隍庙顿时陷在漫天黑雾当中,长鞭抖动,连同一道鲜红的血影儿朝纪仲文袭去。
纪仲文竟是扬起鬼爪,不闪不避,正面迎击了上来。
血影时而现身,时而消散,在纪仲文爪间身侧,穿行而过。忽然,黑雾中窜出一道更浓的黑雾,对着纪仲文绕颈而上。
眼见纪仲文即将被那团恶魂吞没,然而下一个他身形暴涨数倍,尖利的鬼爪高高扬起,瞬间将长鞭削成了两截。
无数如烟似雾的恶魂从长鞭的禁锢中逃窜了出来,殿中溅射起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尖啸。
下一秒,城隍庙中的阴阳界线被撕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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