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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毁式
祝鸣几乎要握不住勺子,她将目光投向李行舟,望他帮忙给出合理的解释。
被殷切目光注视着的李行舟施施然地将又一份搅拌均匀的冰淇淋推到祝鸣跟前,眯起眼睛对张晏清笑道:“当初你将她带到我的跟前,让她答应做我的会唱歌的兔子姑娘的时候,不就做好了我们会纠缠不清的准备了吗?”
“什么会唱歌的兔子,不过是你臆想出来的形象罢了,根本就不存在!”张晏清的手迅速伸向李行舟身边的黑色挎包,很快就被点了穴似地僵住了。
李行舟依旧眉眼含春,可在祝鸣见不到之处,他冰冷的手就在张晏清眼下点着手机屏幕,翻出一段视频,无声地播放着。
张晏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深吸一口气,叮嘱了一句“鸣鸣并非孤立无援,你最好别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后就走了。
他像落败的将军,奔逃时都在昂着头大跨步向前。
祝鸣转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脑中想着他方才的话:李行舟会伤害她吗?她不是在请李行舟帮忙治病吗?她甚至都看到了希望……
在祝鸣愣神的时候,李行舟已经给离去的张晏清发了视频。
他饶有耐心地观察祝鸣许久,见她搁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抖动,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李行舟出声,打断她不安的思考:“今天就到这吧。”
这话像是她自己走到悬崖边上看风景,已经有了回头的打算,可身后的人突然出声,促使她不慎失足。
祝鸣惊恐的回头,着急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急道:“不,我还有时间,直接进行下一轮安排吧!”
李行舟却摇头,跟她另约时间。
“一个星期?这太久了……难道说你都没准备好接下来的内容?”祝鸣将手撑在自己的脸颊上,根本就没多少肉供她凹下去,脸上依旧平平如常。
她想学着李行舟那股漫不经心的神态,但表演出来的效果却是困乏到睁着眼都能睡着的模样。
“你不用激我,就你现在的状态,还需要观察几天,我怕接下来的治疗你承受不住。”
李行舟这般推辞,任祝鸣如何问他什么状态才能进行下一步,他也不说。
一星期确实太久,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烦躁不安就找李行舟,深夜凌晨都不放过。
“半夜两点出差回来也要给我打电话吗?”李行舟说着,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
他的声音不轻,只要睡眠不深的人轻而易举就被他吵醒。
恰好整个宿舍就张宴清最近睡眠质量不佳,其他两位室友就算深夜吹唢呐都很难喊醒。
李行舟也知道这点。
他穿了拖鞋就往楼梯间走。
“这不还是没上飞机嘛,无聊到想撞墙,所以找你解解闷。”
祝鸣站在角落处接他电话。
原本她只是给李行舟发了消息,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视频通话邀请。
祝鸣的手猛地一抖,差点将手机丢出去,引来身侧坐着的上司清冷不悦的目光。
她这才抱歉一笑,走到人少的地方,甚至将视频通话改为语音。
不管通话内容多么正经,她都不敢在人前接,莫名羞耻,有时甚至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环境里都能尴尬得团团转。
“很好。”李行舟轻笑,“知道和人通话来缓解自己的压力,是不错的长进。”
祝鸣被夸得眼眶莫名一热。
自从毕业出来工作之后,再也没有人这么夸过自己了。
她工作上获得的永远都是否定,可她想不明白,既然她做得不够好,为什么要聘用她,要抢用她的工作成果?
祝鸣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上司身上,身子忽然站直了。
许多个深夜的责骂,人她早就从心底畏惧那个正在敲电脑的女人。
“我有进步了,是不是说明可以提早进入下一个疗程?”祝鸣声音很轻,害怕别人知道她生病了,正在接受治疗。
“如果可以,明天行不行,明天我调休。”祝鸣补充道。
出差两日甚至跟着上司凌晨回去,为的就是这一日的假期。
李行舟答应了,还说要来接她。
祝鸣沉默了半晌才问:“你明天没课吗?”
还从来没有人特地地接她过,无论过年回家还是假期结束返校,甚至上次回北方看雪,吴思奇都没有去机场接她。
她很久之前就清晰认知到,那些充满期待与喜悦的见面从来不属于她。
所以她不敢相信李行舟会想见她到能够前往机场接她的程度。
她又不敢直说,于是拐弯抹角地问他是否有课。
“专业课没有,但有一节选修,还是在早上,所以就只能请你和我一起上完课了先。”
祝鸣很久没进大学课了,有些怀念。
但她怀念的对象永远是那个此刻正飘着雪的北方母校,还有在学校读研的那个人。
祝鸣望了望天花板,眼睛被冷白的灯光刺得生疼。
“没问题。”她强装轻松地答应。
两个小时过后,飞机落地。
祝鸣跟在上司的身后,有些难以开口。
直到和上司登上了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密闭空间里,她才算获得了一丝勇气。
“我,我朋友来接我了,等一下就不一起坐车回去了。”祝鸣的脚后跟抵着电梯墙面,不敢直视上司的目光。
只听上司嗤笑一声:“你也有朋友啊?”
祝鸣将头压得更低了。
“……得了,反正我和你也不顺路。”
“叮咚”一声,停车场到了。
上司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祝鸣沮丧地看了侧墙上的镜子,里面的人枯瘦憔悴,以前油亮的波浪卷此刻犹如干草交错地盘在头上。
这样的她,居然也会有朋友吗?祝鸣想要咧嘴笑,看看能否找出往日三分朝气,可嘴角上去了,眼角却淌了泪珠。
她的朋友早就被她推得远远的了。
她早就没了夜半唱歌的勇气。
“怎么,被自己美哭了?”
旁边突然响起人声,祝鸣被吓了一跳。
当发现这人是李行舟时,她想不明白抹掉眼泪,却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没有,被吓哭的。”她说。
“哎,那就是我的错了。”李行舟轻叹,同时将手掌伸到她跟前,“眼里含着泪水容易看不清路,我拉着你走吧。”
电梯开门有人进了时,祝鸣才懊悔,不是为了自己拉上李行舟的手,而是在电梯里待的时间久了,什么时候上去的都不知道。
她尴尬地躲在角落里,连着李行舟也被她拉了过去。
李行舟默默地帮她挡住周围的人,看着她颤动的睫毛不住心软。
上车后,李行舟才开口:“什么时候产生的这种状况?”
“什么?”
“害怕面对人多的场合,即使只是坐电梯这种短时间内的接触。”
“我……十一之后吧。”祝鸣刚要否认,但想到自己控制不住了的病情,于是开始坦诚,“假期回了趟学校,答应他和张宴清结束联系,顺便也将一切还有联系的朋友都断了。”
“只是顺便吗?”
“……我是觉得自己活得太痛苦了,不愿意倒吐苦水影响她们心情。”
“撒谎。”李行舟直白地揭掉她用谎话织成的遮羞布,“你是怕见到她们精彩美好生活,而自己只能痛苦地躲在角落里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人人喊打……”
“不是的……”
“其实你不用怕,你本骄傲自由,只是生病了没了力气去反击,所以才让那些人有机会趁虚而入,攻击你伤害你。”
祝鸣耳畔嗡嗡地响,视野一黑,紧接着过往的片段迅速从她眼前跑过,有她迎着朝阳奔跑的画面,也有她失落转身的画面……情绪或许不同,但每一刻都是骄傲的,昂头向前的。
最终,画面如烟消散,眼前又归于黑暗。
祝鸣慌张地摸索周围环境,像要抓住些东西,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抓住什么。
她不小心碰到了开窗按钮。
冷风找着机会就以万马奔腾般的气势灌入车内。
她被风声喊醒,眼前逐渐恢复清明。
车已经开到了地表路上,正在飞速行驶。
她转头望向李行舟,见他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路上,于是手慢慢地曲折,最终在自己大腿上狠狠一掐。
“嘶……”祝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意识也清醒了许多。
“睡醒了吗?”李行舟问。
她还不知道什么状况,虚心地点头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没什么,就是我在这边长篇大论,你在哪里闭着眼睛就睡着了,叫都叫不醒。”
“我睡了多久?”
“快一个钟头了吧,马上就到学校了。”
竟然过去这么久了。祝鸣恍惚。
这半年来,夜里她很少一次性睡过一个钟头,要不就是清醒地犯困,要不就是醒来和睡去交替,直到天亮。
只有在休息日的时候,她才可以在白天报复性地补觉。
“如果清醒了,等会就一起去综合楼看看吧。”李行舟道,“听说那边出过很多事故,还总是在凌晨五点左右,每一个故事我都了解过,要不要给你讲讲?”
祝鸣不感兴趣。
这些故事她在学校的时候听多了,真真假假掺在一处,最后都成了传说,也在某时候都成了真实事件。
这个“某时候”就跟现在一样,即将身临其境的时候。
“我为遭到事故的人感到可惜,但同时,我也相信科学,所以什么凌晨五点灵异故事,你还是不用讲了。”祝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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