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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儿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打在落地窗上,与玻璃外的风景融合成水流状的绿色画布。
厨师和打杂的小伙伴今儿个都不方便来,因此午饭只能靠他们解决。
谢白颐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厨房,找到了独自忙活的苏漾,眼中蕴起的光芒忽明忽暗。
“刚才那大爷叫什么名字?”
这话听着有些质问的意味了,忙着做饭的人极有职业素养地说:“身为民宿老板,我不能随意透露住客的姓名,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抬头,视线越过厨房中心方方正正的黑色大理石台,望向靠在门上的人。
只听见一声含混不清的哼笑,像舌头扫过了锋利的牙尖:“没事,就是看他不顺眼。”
苏漾闻言不语,收回视线低头擀面,没有接话。
这种被故意忽视的感觉可不好。
谢白颐走上前来,伸手在白乎乎的面团上按下了个黑指印,试图以此吸引注意。
耳边呼吸忽地重了。
“你想做什么?”对方状似冷静地看着他。
谢白颐微微勾起嘴角,把心里头的那点不满问了出来:“你刚才对那个人笑什么?”
四目相对,鸦雀无声。
空气中漂浮着白烟,仿佛不是锅里冒出来的蒸汽,而是他们故作玄虚的烟雾弹。
虽说谢白颐很享受这种半天说不出来一点儿有效信息的相处模式,但也总不能句句话被人牵着鼻子走。
总得掌控点什么。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沉默的苏漾,半晌,才听见狭小的空间里响起那声叹气:“难得有生意,我不想错过。”
果然如此。
只可惜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完全不能理解这份委曲求全,当下挑眉:“不想错过给人使唤和辱骂的机会?”
看来今儿个面皮是擀不成了。
苏漾将手上的擀面杖一扔,砸在未加水的面粉上,扬起白尘。
只见他扯了布,擦干净黏糊糊的手,稀松平常的动作被故意放慢,加了几分明显的力气,愣是让撩天撩地的门外汉看出了摩拳擦掌的架势。
“我嘴贱,你别介意。”头顶的“怂”字无形又显眼,脚底抹油窜得飞快。
不一会儿,就被伸手逮住了。
走廊里的风湿冷,蕴在苏漾眼中,像极了一把淋在雨里杀人不眨眼的的刀。
“再捣乱,我就把你送去喂蜘蛛。”
被抓住的人毫不怀疑这番话,毕竟面前这位眉目狰狞的大美人是真有说到做到的能力。
更何况此番新仇加旧怨,前几天刚被没收了牛肉干,估计还不解气。
谢白颐分明看见,对方没少背着自己啃蜘蛛。
南方的生物大得跟成精似的,说会吃人都不能算夸张作辞。
自此,一套完整的食物链在脑海中形成。
他,蜘蛛,苏漾。
自我发现家庭地位垫底的谢大爷顿时萌生出淡淡的悲哀。
“苏大老板,苏大美人,行行好,放过我那价值8000块钱的衣领好吗?”
此话一出,那力道果然松手。
“8000?”对方将他上下打量,眼神里的怀疑毫不掩饰:“鞋300,衣服8000?”
什么配置?
谢白颐笑着掏出牛肉干,当着人的面慢条斯理地撕成条吃:“现在又不用出门,家居鞋300块钱够用了。”
只见眼神半分不动,仍旧含怒地死死盯着他。
“怎么?想吃?”牛肉干在对方鼻尖晃了晃:“不给。”
苏漾冷哼了声,猛地拉开冰箱门,拿出小指粗的油炸食品,往嘴里嘎嘣一咬。
谢白颐顿时胆汁往脸冲——绿了。
——
民宿里厨师没来,新入住的客人对这俩看上去装扮浮夸的公子哥儿心生怀疑,总觉得不是民宿老板和租客,倒像是要组团去蹭时装周走秀的。
因此,压根没敢点餐。
苏漾夹着新学做的热乎饺子送进嘴里,细细品尝,表情凝重。
谢白颐坐在对面佯装忙碌,实则留了眼小心窥着,见状不由紧张起来:“咋了?不好吃?”
只见对方放下筷子,疑惑地蹙起好看的眉:“还行,但总感觉少了啥。”
听闻此话,谢白颐忍不住饥肠辘辘,说什么都得高低尝两口。
怨不得那个机车男不信任。就连同吃同住了那么久的谢大爷,在见到两盘饺子被端上来的时候,都借口有工作处理端着平板查资料去了。
饺子送入口中,鲜香是有的,咸味儿也是有的,面皮也是正常水平的。
但不知为何,总感觉口感和味道像是分了两个图层,由于操作技术不过关,导致无论如何都无法合并。
俗称:不入味。
二人一边嚼着一边沉思,过了许久也不得其解,吃饭的速度空前缓慢。
那机车男终于忍不住了,走到跟前来,毫不客气地徒手捏起一块饺子,塞进嘴里嚼了嚼。
筷子落在碗中,打出哐啷声响。
二人看着陡然出现的第三方,双双震惊。
兄台,夺人鸟食,好不讲道理!
机车男很没礼貌动着嘴,半晌才说:“进汤汁了,你们饺子的缝没捏紧吗?”
苏漾一惊,连忙拿起筷子用纸巾擦干净,在粘合的边缘处扒拉了几下。
果不其然,饺子皮马上跟开花似地,露出里面带了水分的馅料。
“......”
“......”
“还好我没点餐。”姓赵的男士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厨艺这样,怪不得这等装修都只能收480,谁吃啊?”
掌勺之人脸色忽地一沉,刚要说话,就见旁边的那位早已按捺不住:“你嘴巴挑过大粪呢?这么臭?”
“挑大粪也比你这尝不出屎味儿的强。”对方想也不想,回怼道。
谢白颐“啪”地摔了筷子,站起身来,指着对方的鼻子:“我看你不爽很久了,有本事别在嘴上比,用真男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苏漾本能一惊,刚要伸手阻拦,就见那机车男舌尖顶着腮帮子接下战书:“行啊!你要怎么解决,我尽数奉陪!”
——
两个大男人坐在沙发上,一人一部横屏手机,指尖飞舞戳着屏幕,速度之快好像下一秒要搓出火星子。
“你能不能绕路?”
“别挡我视线啊,草!”
一阵激烈的枪响,紧接着警报与感叹号横幅同时拉起。
“俯身!”白色机车套的男角色抬起98K,一枪爆头。
“嘛的,他们带了消音器。”身穿黑色皮革外衣和闪亮超短裙的人妖蹲在遮蔽物前,打着绷带狠狠骂道。
苏漾生无可恋地坐在餐桌前,摆了整排的酱油醋和辣椒酱,一碟子一个味道,白眼几乎翻上天。
他差点儿以为这俩大老爷们是要动手拆客厅。
结果是把屋顶吵掀了。
“哥这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男人的决斗方式。”
隐在金丝眼睛后的目光沉着冷静,与嘴里幼稚挑衅的话组合在一起,像是被人随便找了张嘴,临时安在精英范儿十足的帅脸上。
“老子吃鸡的次数比你吃盐还多,今晚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东区霸王。”
听这张狂的语气,和那张厌世理工男的脸更加不匹配了。
苏大老板百无聊赖地调着黑暗酱料,心中绝望地想着: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同时遇见这两个神人。
谢白颐提出的赌约比之前的小打小闹的玩命多了。
“输了,我叫老板给你免租金。赢了,你就把那盘开了口的饺子全吃了,并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有关于我们民宿的好评。”
说完,又像找补似地加上句:“不许蘸调料!”
苏漾看着那位蹭吃蹭喝了有一段时日的神人,眼都值了,瞪得溜圆。
你跟别人打赌,免我的租金,我同意了?
谢大爷似乎察觉到他的不满,扭头一笑,做口型说:没事,我心里有数。
被迫接受赌约的苏大老板:......有数你的爸爸。
骂归骂,不能拿钱开玩笑。
相比起动手拆家来说,免房租的损失,似乎要更小一些。
但苏漾仍旧不甘心。
他不知道谢白颐这杀千刀的游戏水平如何,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姓赵的客人技能操作过于娴熟。
不是电竞选手的职业本能,也不像主播的故意炫技。那永远快人一拍的反应和精准识别物资空投的预判,倒像是……
在这个游戏里有人一样。
这种感觉非常不妙,让苏大老板本能地捂紧了钱包。
凭什么要给那个缺根筋的免租金?他是哪根葱啊?
还有那个替人做主张的谢白颐,又蒜个什么鸟?
他气急了,用筷子把饺子戳了个稀巴烂,转头又去民宿周边转了几圈,找到正在织网的蜘蛛一巴掌拍晕,生吞入腹。
他抹去嘴角残渣,目露凶光。
要不是人类处于法治社会,早晚要把这俩蠢货的眼睛给啄瞎!
吃饱喝足的粉毛回到自己的民宿时,二人已经完成了赌约。
胜者笑眯眯地坐在沙发上,一脸满足地看着手下败将被噎得干呕:“怎么样?咱老板的手艺不错吧?”
赵大爷一边艰难吞咽一边喝水,用哑了几分的嗓子骂:“黑心夫妻店,狼狈为奸。”
谢白“嚯”了声:“你接受的赌约,没人逼啊?”
打赌的那个人好像确实有那么两下子,人头制三局两胜,飞走的租金很快就回到了兜里。
苏漾心中那股怨怼消散去几分,但还是有点生气。
他走到前台,将开谢的郁金香从瓶中取出暴力折断,啃大葱似地送进嘴里,嚼得清脆作响。
谢白颐循声望去,魂都飞了。
他再也顾不上保持胜利者的姿态,求爷爷告奶奶地伸手阻拦:“我的祖宗!这东西有毒,不能吃!”
苏漾拨开阻碍,当着人的面吞下,烟眸寒冷。
向来没啥德行的人顿时慌了。
他飞奔回房间拿过车钥匙,一把将人拽出民宿按在副驾驶上,车轮猛地擦出飞溅痕迹。
只听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里喋喋不休道:“我错了,不该拿你的钱来赌,别寻短见啊!哥这就带你去医院。”
旁边的人黑着脸:“放我下来。”
谢白颐嘴唇干裂,像是没听见他在说话。
“放我下来!”
重复到第三次时,终于被六神无主的人听了进去。
“放你下车,我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豪华越野车风驰电掣,很快顺着导航的指路,停在县城人民医院的门口。
“医生,快!我媳妇儿吃了有毒的花!”
话音刚落,脸上瞬间挨了一巴掌。
“谁是你媳妇儿?”
谢白颐回神,这时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
草。
这不是弹幕调侃的话吗?
“媳妇儿你,啊不是!苏漾你听我解释……”
完了,这下他是跳进兰昌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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