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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玄黎并没有回青檀山,而是回到原来放置在林府边上捡到的那两只猫的破庙里,恹恹地窝成一团,不吃不喝,稀里糊涂地过了几日。
他仍旧没想明白林青岑为什么把自己赶出来,那日的回忆只剩下血和怒斥,玄黎的脑袋深埋进腹部,不敢细想。
一想到那日的情景,骨头缝里都透着艰涩的痛意。
一白猫一彩狸猫围在他身旁,细细又着急地喵喵叫着,两只小崽子害怕他饿死。
越想越不得劲。
玄黎后脚突然狂蹬脑壳,又猛然站起来,甩了两下尾巴,嘱咐两只小猫注意安全,便走出了庙门。
死也要死个明白啊,凭什么自己灰头土脸被赶出来,在这里愁眉不展,活像个弃夫,玄黎觉得务必要问个清楚。
我就过去偷偷看一眼,他想,要是林青岑恢复正常了就好好谈谈,要是没有就再等几日。
为了抓紧过去,玄黎还是维持着猫的形态在房顶奔跑,瞥了一下地面确认路线,却在人群里看到了林青岑的书童,文竹红着眼睛走进了卖棺材的铺子。
玄黎觉得不对劲,脚下也站不稳了,从房顶跳下来,在隐秘的巷子里变成了人形,走进了那间铺子,找到了文竹。
他正在和掌柜的说事。
“大夫说,我家,公,公子……快……老爷和夫人让我来和你说……”
文竹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不清楚,玄黎在旁面隐隐从他身上嗅到了林青岑的气息,这气息却和之前的截然不同——是濒死的气息。
想到着文竹方才所说的话,玄黎的心瞬间摔到了谷底,来不及反应便冲出了门口,嫌两条腿走得慢又变回了猫,四肢腿疯狂地甩动。
怎么好好的人就要没了,不是前几日才指着鼻子骂他赶他走吗,当时还好好的,还敢以死相逼,怎么才过了几日就到了这般田地了?
玄黎一路撞开人群,脑子里一团乱麻,越想越乱,四肢却甩动得越来越快。
林府
林氏夫妇围在林青岑的床前,连着些亲戚也都在屋里子,家佣也都在屋外在忧心忡忡地侯着。
此前都没有的阵仗,这次林青岑的病确实无力回天了。
“喵——”
“是何声音?”林成渊站在林青岑的床头,不眠不休几个夜晚,眼眶通红,他突然听到一声猫叫,隐隐约约,像是从远处飘来,“阿文,你听,是不是有猫在叫?”
萧若文绞着帕子空流泪,她现在完全听不了猫这个字,她恨自己为什么非要逆着儿子的心意,落得现在这么个后果。
“喵喵喵——”
一声清晰凄凉的猫叫传入。
玄黎一边狂奔一边喵喵叫喊着林青岑的名字,心急如焚,冲开人群跳到林青岑的床上,慌乱在他脸上嗅来嗅去。
生命的气息太微弱了,他从林青岑身上闻到了曾经熟悉的死亡的气息。
巨大的恐慌再次涌上来,玄黎的爪子轻推着林青岑,后者仍旧双眼紧闭,半分没有苏醒的迹象,脸色惨白如纸,平日透着淡淡粉色的唇也毫无血色,脖颈上包着白色的布条。
玄黎见他没反应,急得叫着林青岑的名字,又用湿润的鼻子蹭着他的脸。
昏迷中的林青岑隐隐约约听到遥远的喵叫声,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想到了爹娘,想到了玄黎,又想到了父母的谋算,浑身一凛。
玄黎见林青岑突然弓起身子,呕出血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襟和大半张脸颊,屋里的惊慌失措,都围了上来,林成渊忙派人去叫郎中。
玄黎见了血,应激地炸了毛,耳朵向后撇,瞳孔不正常地瞪圆。他用爪子疯狂擦掉,可是林青岑的血一直在流,玄黎边擦边崩溃,手忙脚乱按住林青岑的嘴角,气急败坏喊道,
“不许吐血了,林青岑,别这样求你,不许流了。”
林青岑无意识地呢喃两声,玄黎没有听清,凑上前去,他却不说了,再次昏死过去。
“怎么擦不干净了,别流了,求你别流了,好多血。”
玄黎的爪子擦不干净唇缝的血,转而去舔,带着倒刺的猫的舌头一点一点舔去唇峰中残存的血迹,玄黎怜惜地蹭着他的脸。
他的脑袋贴上林青岑的额头,试图用自己温热的躯体捂暖他冰冷的身子,源源不断的妖力也随之传到林青岑的体内。
“没事了没事了,马上就好了,”玄黎念念有词,一遍遍喊着林青岑的名字,“林青岑你撑住,等醒了你得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你不准死,必须给我醒过来听到没有!”
“不然你就完蛋了,我每晚都在坟边上乱叫乱跑,我还偷你的贡品吃,闹得你睡不着吃不饱信不信?”
随着妖力的输入,林青岑围绕在身上的死亡气息减少了些,玄黎受到了鼓舞,又送了大半妖力到林青岑体内。
直到感受到丹田妖力的枯竭,眼前渐渐发黑才停下,玄黎舔了舔林青岑的手指,爪子剥开粘着额角的头发,便团成一团窝在他脸侧,单方面和他说话。
这时,刘大萌也急忙赶了过来,给林青岑号了脉,仔细检查一番,稍稍送了口气,对着林氏夫妇说道,“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
“竟突然好了许多,只是他失血过多,身子本来就弱,还不能醒过来,我先开些药,每日过来施针,过几日就能醒了。”
萧若文听了,喜极而泣,软了腿脚被林成渊扶着,眼泪夺眶而出,对着刘大萌连连道谢,又谢了诸多神仙,坐到林青岑的床边含泪守着他。
林成渊紧绷几日的弦也松了下来,拱了拱手向刘大萌道谢,刘大萌却摆摆手,“不用谢我,是你家公子福大命大,有人庇护,才能突然间逢凶化吉。”
“就算我的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让林公子恢复如此。”
萧若文和林成渊闻言同时抬眼望向突然跑回来的狸奴,它还守在林青岑的床头,他们此时才意识到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是这只猫在庇护着自己的儿子。
萧若文又红了眼,伸手想去摸摸狸奴,却被玄黎躲过去,冲她哈气呲牙。
林成渊过来握住萧若文的手,哑声道,“罢了罢了,本就是我们对不起它,也对不住岑儿。”
这几日林青岑仍旧昏迷着,玄黎就窝在他受伤的那边颈侧睁着眼守着林青岑,尾巴轻轻蹭过他的那处被遮住的伤口,闻着残留的血味很想帮他舔舔。
林青岑身上的生气越来越多,玄黎一如既往地在他耳边说着没营养的废话。之前,林青岑的身子也不好,但是还能和他拌拌嘴,经过这次,玄黎才真正意识到了林青岑就是个瓷娃娃。
得小心仔细照顾着,容不得一点差错。
终于一日,林青岑缓缓睁开眼,还没看清眼前景象,就听到了玄黎在叽里咕噜说话。
不知道玄黎怎么又回来了,但一睁眼就能看见他,林青岑依旧觉得欢喜,嘴角微微上扬,“我醒了,你吃不上我的贡品了。”
“……”
玄黎缓缓转过脑袋,对上了林青岑含笑的眼睛。
“喵——”
一声猫叫引来了不少人,见林青岑醒了,全府上下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文竹端来了一碗药,萧若文接过,要喂给林青岑,林青岑却偏头躲过。
玄黎喵呜两声站了起来,前爪指着那药碗,又拍了拍林青岑地手臂,催促道,“快喝啊,愣着干嘛?”
林青岑轻揉了一把玄黎的脑袋,又挠了挠他的下巴,眼底是缱绻的温柔,完全不复那日的狠厉和怨怼。
他还想顺势摸摸耳朵,撸一把尾巴,却被玄黎躲过去。
“喝完要再给你摸。”
林青岑有些失落地收回手,眼神也黯淡下来,费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接着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这一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包括玄黎。
他跳下床,抵着林青岑的膝盖,急着吱哇乱叫。
“起来,到床上去。”
玄黎推不动他,只能无力又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对着林氏夫妇哈气吐口水。
“爹娘,孩儿不孝。”
多日卧床,林青岑白得几乎透明,声音也轻得能被风吹散。
“孩儿自出生便体弱多病,害爹娘日夜操心,为我奔波操劳,我无以为报。”
林青岑重重磕了一个头,抵在地上缓了半天才跪起身。
“但是爹娘,我不愿用狸奴的命换我的命,我也背负不起任何一条命。”
“请爹娘放过狸奴,否则,孩儿也活不下去了,只有一死才能心安。”
“呸呸呸——”玄黎大抵听明白什么意思了,不轻不重给了他一拳,教训道,“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就不能说点好的?”
“麻溜的起来,别逼我揍你啊!”
“求爹娘成全。”
林青岑用尽全身力气又磕了一个头,却再也起不来了,摔倒在地上。
林老爷和夫人这时候哪还有什么不同意的,林成渊抱着林青岑回到了床上,表明了态度——都听林青岑的。
“爹爹本来打算让那大仙什么时候来的?”
此时的林成渊全心牵挂着林青岑,想也不想说道,“三日后,在绿杨巷和高梧街交接处。”
“现在也不用了,到时我亲自去和他道歉解释,这些不用你操心,好好养病就好。”
玄黎一双眼睛看了看林青岑,又瞥了一眼林成渊,听着他们的话,蹲在一旁,心里默默盘算着。
林青岑喝完了药,屋里的人都散了,让他一个人好好休养。
玄黎这时才凑上前去,一言不发张开嘴,尖牙抵上了林青岑的一边脸颊,下一秒就要咬处血一般,可他也只是抵在上面轻轻磨了磨牙。
林青岑知道他在生气,伸出手指送到他嘴边让他咬,玄黎狠狠呸了一口,跳到一旁去不理他。
他发现林青岑这人就是欠教训。
得好好惩罚惩罚,让他长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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