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归所

　　飞机在万米高空中平稳飞行，舷窗外是翻涌的云海。简秋深正看着平板电脑里的财经周刊，时局的变化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放松了下身体，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身旁的邵音。她始终偏头望着窗外，侧脸在机舱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三个小时的航程里，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超过三句。

　　他放下电脑，声音不大，但在头等舱的静谧空间里格外清晰。邵音似乎被惊动了，睫毛轻轻颤动，却没有回头。

　　“要喝点什么吗？”他破天荒地主动开口。

　　“不用了，谢谢。”她的回答礼貌而疏离。

　　简秋深的无意识地绷住嘴角。他很久没见她了，本以为会看到几分欣喜，或是至少该有的热情。可她现在这副模样，倒像是被迫跟他出来的。

　　飞机降落后，专车早已在机场等候。邵音默默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这让简秋深莫名不悦。他故意放慢脚步，她却也跟着慢下来，始终维持着那个该死的距离。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东京的夜晚灯火辉煌。简秋深用余光观察着邵音，她依然望着窗外，但眼神涣散，显然并没有在欣赏夜景。她瘦了些，原本就纤细的手腕现在更是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眼底淡淡的青黑，暗示着她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

　　这些发现让简秋深更加烦躁。

　　一进酒店套房，他就径直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坐下：“这算什么态度？真是没有自觉。”

　　邵音乖巧地站在客厅中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态度有什么问题？”

　　看她一脸茫然，简秋深心中的不快更盛。她竟然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

　　“过来。”他命令，一如既往。

　　见邵音站在原地不动，他冷声道：“有段日子不见，连自己的本职都忘记了？”

　　简秋深失去耐心，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猝不及防，踉跄着跌跪在他面前。她慌忙想要起身，却被用力按住了肩膀。

　　“这个高度不是正好？”

　　简秋深承认，邵音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堪让他心生快意。就是要让她不知所措。这种近乎幼稚的报复心理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但很快，随着邵音的手迟疑地抚上他的裤链，被撩拨出的情欲很快就将心中的疑惑淹没。然而在情潮褪去后的片刻清明里，突如其来的莫名空虚感攫住了他。

　　邵音始终闭着眼，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这与从前那个虽然青涩但总是带着几分生涩回应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简秋深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包括此刻自己反常的情绪。

　　他利落地整理好衣服，看了眼仍跪坐在地毯上的邵音。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侧脸，让人看不清表情。与其在这里揣摩一个女人的心思，不如去应对那些明枪暗箭的商战。

　　“我出去处理点事情……”简秋深不悦，刚抬手准备系领带，柔软冰凉的手立刻自觉地接上他的动作，替他系好。低头看着邵音细长的睫毛扑扇着，似乎很专注的模样，声音竟不自觉柔和下来，“你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

　　他克制住自己莫名想吻她的冲动，清醒过来一般放下无意间开始抚摸她发丝的手，转身离开房间，随即拨通电话。

　　“山藤先生，晚上见面的地方已经收到了吧。”简秋深在保镖陪同下走在酒店的走廊里，先给今晚的工作对象进行第一轮施压。为了今晚的会面，他特意调走了部分人手去布置场地和排查安全隐患。这个决定在平时无可厚非，但后来回想起来，却给了对手可乘之机。

　　然后，因为此刻的一个疏忽，被抽调人手的酒店套房失去了保护。而邵音，被作为山藤先生的一个筹码，被从酒店里带走了。

　　银座的高级料亭里，山藤臧早已等候多时。

　　“简先生，好久不见。”山藤臧起身迎接这位来自异国的贵客，“祝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偌大一个包房，圆桌旁却只坐了两个人，身后站的几个保镖都仿佛都成为了背景。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山藤先生可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简秋深坐在圆桌对面，朝男人客气地笑笑。

　　“怎么会？这次的货物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比行内要对简先生优惠不少。”

　　“真是这样就好了。”

　　“简先生不妨过几日到我们仓库亲自检验？”山藤臧故作诚恳，“我已经邀请了您的女伴，您可一定要来。”

　　这突如其来的要挟让简秋深眸光一凛。事情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对方为何突然发难？更可笑的是，他们竟以为邵音能成为要挟他的筹码？

　　“山藤先生真是客气。”

　　“事出有因，请简先生务必来仓库检验。”山藤臧的脸阴沉下来，丝毫没有解释或掩饰的意图。

　　“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玩具，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因为她妥协吧？”

　　“不是吗？”山藤臧挑眉，“从来没见简先生对哪个'玩具'这么上心。是我误会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简秋深内心某个不愿承认的角落。

　　“检验我会派人去，山藤先生不必大费周章。”

　　“那么，那个女人留在我这里也没关系吧？”山藤臧站起身，“今晚还有急事，如果简先生想要回那个玩具，请务必亲自来检验。时间地点我会另行通知。”

　　简秋深抬手制止了欲上前阻拦的保镖，任由对方一行人离去。

　　“莫名其妙的鸿门宴。”他冷笑。

　　这看似突兀的发展，背后必定另有隐情。山藤臧敢这样嚣张，他身后恐怕还有那只一直在暗中搅局的黑手。是蔡维？还是他那位好太太？或者是其他商业对手？

　　真麻烦。早知道就不该带邵音来。好不容易等到她放假，想忙里偷闲，却连这点清净都没有？更让他在意的是，知道他们行程的人并不多......难道有人一直在暗中布局？想到这里，简秋深几乎要为那些在暗处窥视的人拍手叫好。

　　这鸿门宴，去还是不去。对于这个问题，从前的简秋深不会犹豫，现在的他——也不会。

　　另一边，名义上被邀请参观的邵音，现在受到却完全是囚犯待遇。她被带到一间特意改造过的房间，几个穿着传统和服的女人面无表情地围着她。

　　“邵小姐，为了安全考虑，这些饰品和服饰，我们暂且替你保管。”那几个和服装扮的女子将邵音收拾了个干净，为她贴心地扣上手铐和脚链，随后退出房间。

　　“这是要做什么？”邵音气得翻了好几个白眼，朝玻璃门猛地锤了好几下。似乎是先前被下的迷药药劲未过，拳头软绵绵地拍着玻璃上，没有丝毫威胁的作用。

　　房间三面是墙，一面是整块的玻璃。邵音可以看到玻璃门外站着的人，先前和服装扮的几个女子一晃而过，只剩下一个年轻男人。

　　虽然羞耻感几乎要将她淹没，邵音想要找点什么遮挡自己的身体，可是现在这样的条件，让她除了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暂且没有办法照顾到自己的羞耻心。

　　“简秋深的眼光还算不错。”玻璃门外的男人笑道，那边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清晰地传到房间内。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就算把我怎么样都无济于事……”

　　“谁知道呢。”男人摇摇头，“不过在此之前，需要你配合我完成一些素材收集。”

　　他做了个手势，两个和服女子立即架设好摄像机和三脚架。

　　“邵小姐，提醒你，让我找人帮你配合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邵音咬着下唇，沉默地别开脸。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知道——简秋深会不会来救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自嘲地笑了。那个冷漠的男人，不可能为了一个“玩具”涉险。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简秋深正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手中的威士忌冰块已经融化殆尽。他反复回想着山藤臧的话，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一想到邵音可能遭遇不测，他的心就会不受控制地揪紧？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警惕。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那个女人的安危。不仅仅是因为她可能成为别人对付他的工具，更是因为......他不敢深究的那个原因。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成为他的软肋。

　　哪怕是那个让他屡次失控的女人。

　　夜色渐深，简秋深站在窗前，俯瞰着东京璀璨的夜景。这座城市曾经给他带来无数商业上的胜利，但今晚，他第一次感到事情正在脱离掌控。

　　而最让他不安的是，这种失控感，似乎不仅仅来自于外界的威胁。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我要山藤臧仓库的所有资料，包括安保布置和人员配置。”

　　无论如何，他都会去赴宴。不仅是为了解决商业上的麻烦，更是为了证明一件事——邵音，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消遣。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回荡，却莫名地带着几分自欺欺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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