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冬至

　　窗帘没拉严，月亮洒进半道银白。光漫过风铃，玻璃珠子闪烁着银辉，倒像串起了一颗颗星星。

　　冬至侧躺在床上，膝盖微微蜷起，怀里还揣着个棕色小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知了：「我今天写了很多题。」

　　知了：「你教我的那个题，步骤我回家也补上了。」

　　知了：「还有在奶奶做家务。」

　　过了几分钟对面才回复过来。

　　小弟：「讨夸？」

　　小弟：「怎么不说下午像水牛。」

　　一看就知道，指的是她喝了两杯奶茶的事情，可这两个字太过贬义，冬至蓦然咬牙切齿，打字都变得用力。

　　刚在输入框内打下“能喝是福，我福大命大，不像你没福气还嫉妒我。”，打完后拇指顿了下，还是删除了。

　　奶茶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是有依据的，夏望以前也说过，所以他会控制她喝的次数，可冬至奈何不住奶茶的诱惑。

　　知了：「明天也想喝…」

　　看着这条消息，冬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随后发了个委屈表情。

　　小弟：「卖萌可耻。」

　　想着是昨天照着宋煜打趣他的话语，现在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知了：「才没有！这是我的现状。」

　　小弟：「老实喝水。」

　　小弟：「早睡。」

　　发现卖萌撒娇无望，她蹙眉，指腹在键盘上敲得又快又碎，打两句就停一下。

　　知了：「夏望我讨厌你！最讨厌你！巨讨厌你！非常讨厌你！恨死你了！再也不想和你见面了！今晚没有我的晚安了！！你完蛋了！！！！」

　　像这样小学生的谩骂可能只有冬至说的出来，因为她根本没有真生气，在发泄情绪而已。

　　小弟：「卖萌可耻。」

　　这也叫卖萌？怕不是没见过人卖萌。

　　生气的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冬至还在打字的手一滞，扣了个问号过去，对方没再继续回复。

　　可能因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夏望又大一岁，自然充当着大人的角色，总管着她，冬至也逐渐习惯。

　　通常她会很听他的话，只是偶然叛逆，就想跟他斗几句嘴，就和现在一样。

　　之前冬至也觉得过他多管闲事，但等夏望不管不顾，随便她的时候又浑身不自在。

　　不是喜欢束缚感，仅仅是喜欢夏望的这份约束。

　　片刻后，冬至玩困了，正准备睡觉时手机界面上方弹出一条消息，是夏望。

　　小弟：「晚安。」

　　她下意识就打出晚安要回复，注意到上面的聊天记录，又连连删除。

　　不是不跟他发晚安的吗，要说到做到。

　　可他居然主动发消息，不就是示弱的意思。

　　不对，他怎么知道我要睡觉了。

　　知了：「你怎么知道？」

　　小弟：「平常都是这个点。」

　　得到回答后，冬至还是没准备和他说晚安。关掉屏幕准备要睡觉，可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冬至总有着自己的仪式感，比如：睡前跟夏望发晚安，当没有做到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说不清的别扭。

　　她抬手胡乱挠了挠头发，接着又打开聊天界面，看见夏望没再发消息。

　　她咬了咬下唇，还是迟疑的发了过去。

　　知了：「晚安。」

　　倏忽，输入框上方跳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灰色小字。

　　小弟：「晚安，好梦。」

　　回的倒挺快，可怎么又是好梦。

　　冬至微眯着眼，不理解但照做。

　　知了：「好梦。」

　　回应后，她才关掉消息提示，把手机往枕畔一放，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连呼吸都变得绵长安稳。

　　·

　　翌日，窗前直射出刺眼的光芒，浮尘在光里轻轻游弋。

　　窗外的梧桐树叶子沾着晨露，绿得润透，风一吹，叶尖的水珠滚落在窗台上。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鸟鸣，搅碎了清晨的静。

　　冬至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里全是刚才做的梦，拿起手机就给夏望拨去电话。

　　对面过了几分钟才接通。

　　“怎么了。”

　　夏望嗓音裹着未散的困意，低哑着声音，说话时带着浅浅的鼻音。

　　“夏望你的‘好梦’真灵！昨晚梦到我一手蛋糕一手果茶，漫游在桑葚堆里看电影，身边还有烤串，简直太幸福了。”

　　“…那以后都说。”

　　“难道你偷偷学魔法，变成大魔法师了。”

　　说着说着冬至声调陡然拔高，尾音里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

　　“没睡醒？”

　　她全然没管夏望这句话，自顾自说着。

　　“大魔法家，我想吃巷子口徐姨家的生煎包和王叔家的黑米粥。”

　　“这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顿了几秒，冬至还在等他的回复，夏望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满脸错愕，不买就不买挂电话什么意思。回到主屏幕一看显示时间，7:28。

　　冬至才乍然想起夏望睡的不早，放假一般八点半左右起床，后知后觉这通电话把他吵醒了。可夏望没有说她，那就是没生气，不过是挂电话去补觉了，这样想着愧疚心思才消散。

　　过了十分钟不到，冬至后背陷在软乎乎的靠枕上看动漫，听见传来的两下敲门声。

　　“进。”

　　她探过头去，门打开后发现是夏望。他睡衣领口还松垮地露边，外面随意套了件黑色冲锋衣，额前碎发还带着点刚睡醒的凌乱。

　　“你怎么来了。”

　　冬至歪头盯着他，随后夏望就把提在手里的生煎包和黑米粥令起来。

　　她眼睛猛地一亮，直起身体，嘴角瞬间扬起好看的弧度。

　　“不愧是大魔法师。”冬至说，“那我是不是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夏望微微挑眉，斜睨着她，低沉道：“真把我当许愿池的王八了？”

　　“没有，是大名鼎鼎的魔法师，最厉害那种。”

　　听后怔了几秒，夏望还是纵容似说了句“有”。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现在就是好。”

　　“一直很好。不对，你吃早餐了吗？”

　　“我回去自己做。”

　　“那就行，我会安心享受这份爱心早餐的。”

　　·

　　风里裹着巷口桂树的甜香，老梧桐的黄叶慢悠悠打着旋，落在青灰色的台阶上。

　　冬至头戴米菲帽子蹲在台阶边，双手托着下巴晃悠，时不时抬眸望一眼路口的方向。夏望穿着黑T站在她身旁，肩头背了两个书包。

　　深色衣料衬得他眉眼愈发明净清冽，鼻梁高挺，唇线抿成一道淡直的痕。整个人简净利落，却撞得人挪不开眼。

　　阳光透过梧桐叶缝，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夏望低头看着蹲在脚边的身影。

　　“蹲这么久腿不麻？”

　　冬至扬脸注视他，柔声：“麻了。”

　　帽子的软边垮在她额前，垂落的绒球随着呼吸轻轻晃。冬至膝盖抵住胸口，鼻尖圆圆的泛着点粉，眼睫微颤了下，像只仰头讨食的小猫。

　　夏望没多说话，迈着步走近，自然地伸出手，掌心带着点温意，轻轻一拉就把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扶着点，我快要摔倒了。”

　　“腿麻自己不会站起来。”

　　“不想站着。”

　　“我一拉就起了？”

　　“不想用力。还有种可能，因为你是大魔法师。”

　　“那你躺地上得了。”

　　“我是爱干净的文明好市民。”

　　嘴里说着话，冬至手已经然伸过去，勾住夏望腰间的水杯。指尖按开杯盖，抬起来凑到唇边轻轻吸了一口。

　　“还是个爱喝水的健康女生。”她莞尔，补充道。

　　夏望轻笑出声，扯了扯唇角：“最好一直爱喝水。”

　　“肯定会的，支持健康生活。”

　　冬至拿出手机，在微信列表打开“送玉”的聊天框。

　　知了：「快来了吗？等的海枯石烂了。」

　　送玉：「在走路TvT」

　　看着屏幕里宋煜发的颜文字，她不禁噗嗤笑出声，觉得还挺逗的。

　　夏望闻言道：“笑什么。”

　　她把屏幕内容递到他眼前，夏望目光扫过文字，眼皮微抬又轻轻落下，透着淡淡的客观感。

　　“卖萌可耻。”

　　又是这句话，人怎么能这么记仇。

　　“你只会说这句话了。”

　　夏望点头。

　　莫名可爱是什么回事。

　　半晌，身后漫来句熟悉的男声。

　　“久等了望哥知姐。”

　　冬至扭头看见是宋煜，撇嘴：“知道久等还不早点来，非要我们在这等你，宁宁都提前去了。”

　　“事出有因，我也没办法，家里有小孩要哄。”宋煜撩了撩额前汗湿的碎发，解释道。

　　“你什么时候生了？”

　　“…别打趣了，肯定是我姑姑生的，在我家住段时间走。结果她到好，自己出去浪了，任务也不交给别人，留下个孩子让我哄睡着。现在好不容易睡了交给奶奶照看，我才出来。”

　　“那你太惨了，不过可以提前体验家庭主夫。就说兄弟会不地道。”

　　“生了绝对告诉你。”

　　“那我等你好消息。”

　　宋煜讪讪一笑，边走边打量。两人出奇都扣着帽子，夏望单肩搭着两个书包，带子在肩头松松垂着，另一只肩上还斜挎着个黄白相间的水杯。

　　“你们俩小学生来春游的。”宋煜侧头，刻意压低笑意道。

　　冬至干脆着说：“我没洗头。”

　　“我望哥肯定洗了，”宋煜得到夏望肯定的点头说，“他怎么还戴。”

　　“穿搭懂不懂。”

　　“我看你是嫌自己戴很突兀，才叫上望哥一起。”

　　“太懂我了，不愧是好兄弟。”

　　宋煜垂眸，睨着与夏望深色系穿搭完全不符的水杯，问：“水杯也是穿搭？”

　　“不是。”冬至摆手耸肩，款款而道，“昨天喝了两杯奶茶，他不让我再喝了，就只能老老实实灌水，当然要他拿。”

　　“以你的性格，怎么不叛逆？”

　　“叛了，但无效。”

　　“这话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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