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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内,周钰靠在软榻上,面色虽仍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他看着手中那张由林绥派人送来的密信,以及那张写着“静王府”的纸条,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静王,他的亲皇叔。一个在他记忆里总是笑呵呵,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
他从未想过,这把火,会烧到他的身上。可林绥的发现,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伪装。他回想起近些年来,静王看似不问政事,却与不少因各种原因失意的官员,勋贵过从甚密。
那些人,恰恰是自己推行新政,整肃吏治时,利益受损最严重的群体。他们聚集在静王的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钰将那张纸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他知道,林绥已经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核心。这个核心,一旦引爆,足以颠覆整个大周的朝局。他不能再让林绥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
“来人。”周钰沉声开口,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传我的令,即刻起,对静王府进行全天候的监视,他府上任何人的出入,任何信件的往来,都必须在我的掌控之中。另外,告诉林大人,让他暂停一切对外的调查,等我的消息。”
与此同时,在大理寺的林绥,也陷入了沉思。他明白,牵扯到一位亲王,案件的性质已经完全改变。这不是他一个大理寺正能够独立处置的。
他听从了周钰的建议,表面上将调查的重心放回到了那些被捕的刺客身上,反复提审,做出还在追查上线假象,暗地里,却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分析现有线索之上。
“三月初七,画龙点睛。”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三月初七,是柳子言被杀害的前一天。这很可能是他与静王府的人最后一次接头。而画龙点睛,听起来像是一个与画作有关的暗语。
柳子言是一个画师,这其中必有关联。林绥忽然想起,安远伯府被抄家时,他曾下令将所有与西域相关的物件都送到大理寺。他立刻起身,前往物证库。
在一堆来自安远伯府的杂物中,他找到了一幅被卷起来的,来自西域的挂毯。挂毯上绣着繁复的异域图腾,并无出奇之处。
但当林绥将其完全展开时,却发现挂毯的背面,用金线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而这条龙的眼睛,却是空洞的,没有绣上瞳仁。
画龙,未点睛。林绥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几乎可以肯定,柳子言的任务,就是为这条龙点睛。而这幅挂毯,就是他与静王府联系的信物!
这条象征着皇权的龙,出现在静王府的阴谋里,其背后所代表的野心,已是不言而喻。
就在林绥发现龙纹挂毯的第二天,一纸来自皇宫的圣谕,打破了大理寺的平静。并非是嘉奖或问责,而是皇帝要单独召见大理寺正林绥,于御书房议事。
这个消息让林绥心中一凛。他知道,静王之事,周钰必然已经向皇帝有所透露。
此刻皇帝召见,名为议事,实则是一场严峻的考问。他将要独自面对这位大周朝的最高统治者,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影响到案件的走向,影响到静王的命运,甚至影响到太子周钰的地位。
林绥换上了整洁的官服,在传旨太监的引领下,踏入了那座象征着权力中心的皇宫。御书房内,檀香袅袅,气氛庄严肃穆。身着龙袍的皇帝正背对着他,临摹着一幅山水长卷,看不清神情。
“臣,大理寺正林绥,叩见陛下。”林绥跪地行礼,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皇帝没有立刻让他起身,也没有回头。他只是继续画着自己的画,笔锋苍劲有力。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林绥,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召你前来?”
“臣不知,请陛下明示。”林绥垂首回答。
皇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转过身来。那是一张与周钰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威严与沧桑的脸。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太子遇刺,大理寺失火,安远伯一案的背后,你都查到了什么?朕要听实话。”
这是一场开门见山的盘问,不留任何转圜的余地。林绥知道,任何的隐瞒和欺骗,在-这位帝王面前都是徒劳的。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后背挺得更直。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奏折,由一旁的太监呈了上去:“陛下,这是臣对大理寺失火及太子遇刺一案的初步调查结果。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臣不敢妄下定论之人。这是臣在大理寺物证库中发现的证物,请陛下御览。”
随着他的话音,另一名太监将那幅龙纹挂毯,恭敬地呈现在了皇帝面前。当皇帝看到那条未点睛的金龙时,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静王……”皇帝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与滔天的怒火。
“好,好一个朕的好皇弟!”他猛地将手中的奏折砸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林绥,朕给你一道密旨。此案,由你全权负责,大理寺,京兆府,禁军,皆由你调遣。朕不要任何的猜测,朕要铁证!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
皇帝的信任,比周钰的支持更加沉重,也更加危险。这意味着,他被推到了与一位亲王正面对决的最前线。
林绥重重地叩首,接下了这道足以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密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周钰的命运,已经和这场即将到来的,无可避免的皇权风暴,彻底绑在了一起。
手持皇帝密旨,林绥返回大理寺时,只觉得那薄薄的一卷丝帛重若千钧。他没有声张,甚至连王主簿都未曾告知。
他明白,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在绝对的隐秘中进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打草惊蛇,导致满盘皆输。
当晚,他独自一人在公廨中,将所有与静王有关的线索重新梳理。那张来自柳子言遗物的纸条。
“三月初七,静王府,画龙点睛”,无疑是核心中的核心。他需要知道,三月初七那天,静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柳子言去见了谁,又是如何接到了“点睛”的任务。
直接闯入静王府搜查是不可能的,那等同于直接宣战。他需要一个能够进入静王府,并且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人。思虑再三,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第二日,林绥以查案为由,提审了安远伯那位因嗜赌而与柳子言相熟的远房侄子。
在密室审讯中,林绥并未动用大刑,而是利用对方贪生怕死的性格弱点,恩威并施,许诺只要他肯合作,便可戴罪立功,保其性命。
那人果然动摇,最终吐露了一个关键信息静王府最近正在招募一名擅长修复古画的画师,为王爷修复一幅心爱的旧画。
“画师……”林绥的眼睛亮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立刻找来了京城最好的易容高手,又寻来一位画技高超但家境贫寒、急需用钱的老画师。
经过一番周密的安排和演练,几日后,一个面容憔悴、气质落魄,但画技却令人惊叹的“民间画师”,成功通过了静王府管家的考核,进入了王府。
这个画师,自然就是经过精心易容的林绥本人。他深知此行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他更清楚,这是唯一能拿到铁证的方法。
他将大理寺的事务暂时交给了王主簿,自己则带着东宫暗卫悄然准备的微型通讯和防身工具,化身为画师文清,踏入了那座外表平和、内里却暗流涌动的静王府。
“文先生,王爷要修复的画就在书房,您这边请。”静王府的管家态度恭敬,却在不经意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王爷爱画如命,先生修复之时,务必小心谨慎。”
林绥低眉顺眼地应着,心中却警铃大作。他能感觉到,这座看似闲雅的王府,实则戒备森严,处处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
他被带入静王的书房,那幅需要修复的古画就挂在墙上。而当他看到那幅画的内容时,他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那是一幅描绘着“九龙夺嫡”的古画,画面上八条龙争斗不休,而第九条龙,则隐于云雾之后,蓄势待发。
静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到了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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