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超心动

　　早上刚到律所，吴妄就被苗进堵在了走廊里。

　　苗进是律所的合伙人之一，常年在外跑案子，昨天刚从国外回来。他穿着一身花衬衫，戴着墨镜，手里还拎着个免税店的购物袋，活像刚从度假海滩回来。

　　“哟，我们吴大律师，气色不错啊。”苗进摘下墨镜，眼神在他脸上来回打量，嘴角带着促狭的笑，“听说我不在的这阵子，所里出了件大新闻？”

　　吴妄皱了皱眉，侧身想绕过去：“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别急着走啊。”苗进伸手拦住他，笑得更八卦了，“我可是听赵磊说了，有个实习生小姑娘，在走廊里当众对你表白？还是你好朋友的妹妹？真的假的？”

　　吴妄的脚步顿住，语气冷淡：“你与其关心这些八卦，不如想想你那堆积如山的案子。再不处理，当事人就要投诉到老板那里了。”

　　“案子哪有你的事有意思。”苗进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跟着他往办公室走，“我跟你说，我一听这事儿就觉得靠谱。你想啊，你天天冷冰冰的，跟个移动冰箱似的，就缺个那样年轻有活力又热情似火的小姑娘给你捂捂。”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分析：“你老谋深算，她心思单纯，正好互补；你嘴毒傲娇，她心大得跟筛子似的，骂了也不往心里去；你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她活泼好动，能带你体验体验这人间烟火……”

　　“苗律师，”吴妄打开办公室门，侧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警告，“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上次有当事人追求你的事，还有你藏私房钱的事，都告诉你老婆。”

　　苗进被捏了七寸，立刻闭了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说就不说，你这人真没劲。”

　　他走进办公室，往沙发上一坐，还是忍不住嘀咕：“我说的是实话嘛。所里谁不盼着你能有点变化？你天天盯着我们的小错误开炮，上次周航把‘不可抗力’写成‘不可抗素’，你愣是让他抄了一百遍法条。还有李婷微，不过是把文件放错了文件夹，你就当着全所人的面批评她不专业……”

　　“他们犯了错，就该批评。”吴妄给自己倒了杯水，语气平淡，“律师这个行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任何一个小错误都可能毁掉整个案子。”

　　“知道知道，你最专业。”苗进翻了个白眼，“但你也不能总跟个机器似的啊。你看你，除了工作，生活里一点乐趣都没有。谈恋爱又不耽误你办案子，反而能让你有烟火气一点。你看人家小年轻谈恋爱，多热闹。”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真的，我刚看到了，那小姑娘挺好的。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还那么有韧性，被你骂了那么多次，还能乐呵呵地跟你请教问题。关键是她喜欢你啊，这多难得。男人嘛，还是得找个喜欢自己的人过日子。”

　　吴妄靠在办公椅上，没说话。

　　苗进的话，像一颗小石子，虽然没掀起大浪，却在他心里漾开了点波纹。

　　他承认，明念确实和他认识的很多人都不一样。她像个小太阳，永远有使不完的精力，无论被打击多少次，都能迅速满血复活。她的世界简单又直接，喜欢就大声说出来，努力就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这种鲜活和热烈，是他从未有过的。

　　可喜欢和合适，是两回事。

　　他比她大十岁，他们的人生轨迹、生活阅历、甚至价值观，都存在差异。更重要的是，他从未想过，要让一个这样年轻的姑娘，闯入自己早已规划好的生活。

　　“我和她不合适。”吴妄终于开口，语气斩钉截铁，“她是实习生，我是她的指导律师，我们之间只能是工作关系。”

　　“工作关系怎么了？多少办公室恋情都是从工作关系开始的。”苗进不依不饶，“再说了，人家就是来实习，还不一定留不留下来呢！你不抓紧机会，以后可能会后悔的。”

　　吴妄懒得跟他争辩，拿起桌上的卷宗：“如果你没别的事，我要工作了。”

　　苗进知道他的脾气，再劝也没用，只好悻悻地站起来：“行吧行吧，你就抱着你的案子过一辈子吧。等你老了，看谁和你作伴。”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可告诉你，明念那小姑娘那么好，你不珍惜，小心被别人抢走了。到时候别哭着来找我喝酒。我可不会同情你的。”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吴妄看着桌上的卷宗，却有些心不在焉。

　　苗进的话，像根小刺，扎在他心里。

　　被别人抢走？

　　他脑海里莫名闪过明念对着周航笑的样子，还有她和李婷微凑在一起讨论口红颜色的画面。她那么活泼，那么招人喜欢，身边肯定不缺追求者。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吴妄强行压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重新聚焦在案子上。

　　可直到午休，他都没能完全静下心来。

　　就在他准备去茶水间泡杯咖啡提神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了。

　　明念探进头来，眼神里带着点紧张和期待，像只小心翼翼的小兔子。

　　看到是她，吴妄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他靠在椅背上，等着她说话。

　　然后，她问出了那个问题——关于明一，关于他们是否聊到了她。

　　吴妄如实回答。他确实没和明一聊她的事，昨晚明一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没心思管别人的情情爱爱。至于“自己解决”，他的意思很简单：她的追求行为，他可以直接和她沟通，不必通过明一这个中间人。

　　可他没想到，这丫头会误会。

　　她眼睛一亮，开始细数自己的优点，语气里的雀跃和期待，像要溢出来。她拉着他的手，声音软得像棉花糖，说会对他好，说想试试。

　　那一刻，吴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芒，心里某个角落，竟然微微动了一下。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觉得如果……只是如果，和这样一个鲜活的姑娘在一起，或许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但理智很快拉回了他。

　　他抽回衣袖，硬着心肠拒绝，甚至说出了“连十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话。

　　他以为她会哭，会生气，会像其他被拒绝的姑娘一样，红着眼眶跑开。

　　可她没有。

　　她失落了片刻，很快又扬起笑容，说“百万分之一也没关系”，说“只要你没女朋友，我就不放弃”。

　　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脚步虽然轻快，却带着点故作坚强的倔强，吴妄靠在椅背上，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起这个小姑娘。

　　她不再是那个跟在明一身后，扎着羊角辫，怯生生喊他“吴妄哥哥”的小不点了。

　　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勇气，有摔倒了立刻爬起来的韧性。她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而是带着一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拗。

　　苗进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这种冷冰冰的人，就该找个热情似火的小姑娘”。

　　吴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冷水，试图压下心底那点异样的感觉。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她太特别，太不一样，所以才会让他产生这种奇怪的错觉。

　　他和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不知怎么回事，明念最后那句“我知道你这种人，肯定不会轻易谈恋爱的”，像颗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心里。

　　他看着窗外，阳光正好，蝉鸣聒噪，办公室里却异常安静。

　　吴妄拿起笔，试图继续看卷宗，可目光落在纸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闪现的，是明念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和她眼里，从未熄灭的光芒。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那坚不可摧的原则和界限，似乎在这个小姑娘的反复冲击下，真的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而那道裂痕里，正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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