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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妖!分明是男菩萨!
暮色渐深,颜言将脸埋在商晓月宽大的锦袖中,吃吃笑着。
小檀看出自家小姐应是又喝醉了,暂且离开雅间,去寻醒酒汤。
“商美人……”颜言的声音有些闷,“人和妖……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商晓月略一愣怔,拍了拍她的背脊,声音轻柔:
“我啊,于这世间辗转漂泊,也算历经沧海桑田,可很多时候,还是有许多拿不准、看不透的人或事。这世间百态啊,又有谁能妄断呢?”
他低头看向颜言,目中尽是怜惜:
“颜姑娘啊,莫怪纳兰汮狠心,他也是怕……”
“他怕我会老、会死,而他,却青春常驻,岁月漫长?”颜言抬头,眼圈泛红,“还是因为他的身份,怕牵连于我,为世人所不容?”
她的双目中,已氤氲出一层薄雾,微微哽咽:
“可对我来说,无论他是妖,是魔,只要是他……哪怕遍体鳞伤,我也无怨无悔。”
商晓月听言,动容万分,喟然长叹。
纳兰汮已是行至颜言近前,望着她的目光深沉而隐忍,虽是极力克制,却难掩眼底的波澜汹涌。
“纳兰汮!”
颜言突然大喊,惊得身边二位大妖一颤。
“天底下……怎么会有比明星还好看,俊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男……”她顿了顿,继续道,“男妖精呢?”
她双颊通红,径直抓起一旁酒壶,踉跄起身,却倔强地站稳,将酒壶高高举起,随即仰头,任由冰凉的酒水,灌入喉中。
这一回,她是真的醉了。
“什么妖!分明是男菩萨!”她开始口不择言,“虽然……还没看过……可那腰……”
她一边说着,一边傻笑,一不留神,险些被自己绊倒……
纳兰汮大步上前,抬手虚抚,颜言终是稳住身形。
“既已开了题……”她拎着酒壶的手臂,忽地扬起,“这一次,我一定会毕业的……一定会的……”
听她一口一个“妖”,更是满口胡言乱语,商晓月摇了摇头,看向隐身中的纳兰汮:
“颜姑娘这回啊,应是当真伤心了。这可是你惹出来的,不能置身事外。小姑娘心里,可把你当菩萨呢!”
纳兰汮的目光,依旧落在颜言身上,不置可否。
片刻后,颜言在小檀的搀扶下,由商晓月送入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
马车不疾不徐,一路平稳行驶。
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颜言已在软垫上昏睡,小檀为她拽了拽身上的毯子,悉心照顾着。
待马车停在颜府门前,车夫立刻叩响府门,将颜府中人请出,接颜言回家。
目送颜言进入府中,车夫方才重回马车,驾车离去。
马车于月色下缓缓行驶,转入一条无人街道,车厢与马匹晕出一层蓝光,逐渐变得透明,接着,如星屑萤火般,消散于夜色……
由纳兰汮所化车夫,换回真容。
他向着街道尽头,迈开步子,慢慢走了两步,却是停在原地,静立不前……
“无论他是妖,是魔,只要是他……”
少女的酒后之言,言犹在耳。
原以为,将妖的身份告知于她,她会惊慌、会害怕、会疏离、甚至会……前往天梵寺,试图除掉自己……可她,却没有。
自山间风雨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虽是一落千丈,有怪罪,有戒备,还同那姓商的一起说他坏话,但他知道,她从未将他当作异类。
思绪萦绕中,纳兰汮已置身颜言闺房,并重新回到隐身状态。
房间内,小檀正帮颜言掖着被角:
“小姐今日喝了这般多,明早定是会头痛的。唉,就算顾先生这次也没答应合作,可颜家家大业大,您又何必这般苛求自己呢?若是我,早就嫁给慕公子了,做知府夫人,不好吗?”
“至于纳兰公子……”小檀将安神的熏香点燃,放在颜言床头,“我觉得,慕公子说的对,纳兰公子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一定不是可靠之人。虽然……样貌很是出众。我娘说了,这种长相的郎君,多是负心人!小姐若是实在喜欢,待嫁入慕府,偷偷将纳兰公子包下,当做情郎便是了,反正颜家有的是银子。”
小檀说着,莫名打了个冷战。将一切安顿妥帖后,离开房间。
待小檀离去,纳兰汮行至床前,挥手将安神熏香熄灭,引出帷幔花枝幽香,轻身坐于榻边,看着熟睡中的颜言,低声自语:
“是啊,嫁给慕词安,不好吗?”
颜言侧身,面向纳兰汮,额间微蹙。
纳兰汮亦是凝眉,抬手伸向少女眉间,相距不过分毫,却没再动作。
他正欲将手收回,继而离去……
“别走!求你……我不能没有……会死的……”
颜言一把握住纳兰汮的手,双目紧闭,满脸的不安与慌乱,似是痛心疾首。
纳兰汮眉头更深,眼神复杂,亦是于心难安。良久……他轻轻将颜言的手,环握掌中。
“颜姑娘,明知不可为,何苦折磨自己……”
纳兰汮望着床榻上的人儿,安静坐在一边,任由窗外柳叶,影影绰绰,一夜撩人心事……
第二日,颜言起身,竟未有醉酒后的任何不适。只是一手温热,一手微凉……大概昨夜另一只手忘记放被子里了吧。
回想昨夜梦境,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还真一个令人悲喜交加的梦啊……
梦里,她平安回家了,未及和家人倾诉,导师的电话却是急促袭来。
电话一头,导师语气严厉,告诉她明天就要答辩了!
可是,她连论文还没写完啊?
她手足无措,急忙冲回学校,抓着已经下班、准备开车回家的导师,声泪俱下:
“别走!求你再帮我看一下论文吧!我不能没有您的指导啊!论文都没完成,明天面对各位学术泰斗,会死的……”
回忆至此,颜言再次长叹……还好不是真的。
风月楼内。
商晓月纨扇半遮,一双凤眸,秋波如剪:
“纳兰汮,看不出啊。你竟有这般手段?”
此刻,纳兰汮掌中,正持着颜言常戴的翡翠如意簪,指腹轻抚过簪身,并未抬头:
“她家财万贯,不过丢了只簪子,会来寻它吗?”
“不如我做个好心的,遣人上颜府知会一声?”商晓月反问,“我啊,作为花中翘楚,活了这么些年,总有那些个自命清高的小花儿啊,等着人家来浇灌、呵护。哪天不被追着捧着了,心中分明怅然若失,还要等着人家自己发现。最后啊,不是被遗忘就是自个儿枯萎,都是自作孽啊。”
见纳兰汮面色渐暗,商晓月话锋一转:
“昨日颜姑娘的酒后之言,你也都听到了,她心里还有你。就是不知,经过此番折腾,会不会慢慢便放下了。你昨夜可是一直待在颜府?你们……”
“果然掉在这了。”
颜言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不过须臾,她自纳兰汮手中一把夺过簪子。
“还想在我簪子上做手脚不成?”她仔细检查发簪,随后,还是将簪子拍在小几,声音略带一丝愠怒,“我不要了。谁知道戴上这簪子,会不会又失忆什么的。”
纳兰汮抬头:
“我说过,不会再消除你的记忆,不信我吗?”
颜言看向纳兰汮,直言不讳:
“你纵容兔妖乱来,转头又协助慕词安逼婚,偶尔还不请自来,莫名出现在我房间或院外……还有什么信誉?”
话音落下,商晓月以扇掩唇,嗤笑出声。
纳兰汮虽面不改色,却也哑口无言。
颜言说完,随即转身。
“颜姑娘,”纳兰汮将翡翠如意簪重新握回手中,“可否随我去一个地方?”
“纳兰汮,你……”颜言回头,目露疑惑。
可话还没说完,一道蓝光闪过,她便被拦腰一拽,消失在风月楼中。
商晓月手中纨扇落至颌下,不禁感叹:
“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妖……这便开窍了?”
而后,他走到窗前,看向等在楼下的小檀,轻叹一声:
“呵,这是瞧准了我会帮他收拾遮掩,这心眼子啊,藏都不藏了……”
城外深郊,一处幽深谷底,晦暗如夜。
四周的悬崖峭壁,偶尔渗下水滴,于地面形成深浅不一的水洼。
两具森白骸骨,周身攀爬着暗绿苔藓,一东一西,一靠一躺,散落谷中。
纳兰汮于颜言身侧开口:
“对妖邪而言,吸人精气,食人血肉,乃是常事。颜姑娘,我是妖,虽化为人形,终是与你不同。若是……”
“你不会想说……”颜言双眸微眯,扭头看向纳兰汮,“这二人为你所害,想吓唬我?”
纳兰汮望着她,声音微凉:
“当初,这一男一女,误入……”
“一男一女?”颜言将纳兰汮打断,目光再次扫过两具骸骨,“单是从胸廓和骨盆,就不难分辨,这二人,皆为男子。”
“毕竟时间久远,是我记错又如何?”纳兰汮依旧嘴硬。
“这二人,分明是因财而亡。”颜言直截点破,转头看向靠在崖壁的骸骨,“那人颅骨凹陷,似有裂隙,应是坚硬钝器……比如,石块,留下的致命伤,且手持生锈短刀,身边还散落着几枚铜钱……”
说着,她转向另一具倒在地上的骸骨,又走近看了看,继续道:
“这个,肋骨上的菱形创口,即是被利器直刺所致。”
言罢,她再次看向纳兰汮:
“我小时候的梦想,本是做一名法……仵作的。破案解谜,缉凶洗冤,既不无聊又能帮人。可我爸……我爹他就是不答应,才选了……”
颜言没再多说,诘问纳兰汮:
“纳兰汮,你一再试探我的底线,究竟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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