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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夜色沉沉,这一大片坟山似乎孕育出了另一种生命。草木间穿梭呼啸的风声如尖锐的嘶叫,一声一声地震得人头皮发麻。
方仁冷汗直冒,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我不可能记错,就埋在这里。”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朝着四方大起大合地拜着,嘴里念念有词。
林时屹:“你干什么?鬼上身了?”
方仁看着眼前的四个人,一个趾高气扬,一个唯唯诺诺,一个不定什么时候就割了他的舌头。
看来看去,他只能冲着看上去最靠谱的江珣开口:“仙长,那东西真的会自己跑出来吗?”
秦州夜森然道:“会啊。这不是跑出来找你还钱了?”
“......”江珣见方仁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道,“你跟着我们就不会有事。但必须把你知道的事情必须全部说出来。你方才说,‘这位姑娘’?”
方仁才这才把飞了一半的魂重新收了回来,点点头:“是。陪葬是簪子嘛,肯定是个姑娘家。”
林时屹接过话头:“听说女鬼的怨气更重,缠上什么人就是不死不休。”
方仁:“......是吗。”
“那你可知这位姑娘是谁?”江珣本是随口一问,方仁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又立刻摇了摇头。
林时屹见着方仁这摇摆不定的态度就心急:“什么意思?你到底知不知道?刚才怎么不说?”
“没有!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方仁连忙否认,“但是我猜,或许是......几年前搬来这镇子上的那个。”
方仁回忆道:“我记得大概是七八年前吧。镇子西边突然建了个宅子,大家都去打听主人是谁,可那些去做工的也都不知道,只知道拿钱办事,主人的信息一概不知。结果,最后住进去的只有一位漂亮姑娘,深入简出,压根也不露面。”
林时屹打断:“那你怎么知道她漂亮?莫不是翻人家院墙偷看来着?”
方仁涨红了黑黄交接的脸,一张方阔脸上三色并存,辩驳道:“没有!是她家丫鬟来我们酒庄打酒,我随她去府上送酒,有一回正好撞见她在院子里,无意间看见的。那宅子实在太惹眼,宅子里又单单住着一个姑娘。我们这地方小,可不紧着这新鲜事讨论个没完。后来,每月总有那么两三天,那宅子门前都会来一辆气派的马车。于是大家都猜,这宅子应该是哪位有钱的老爷买下来养情妇的。”
林时屹对此十分鄙夷:“伤风败俗!真是恶心!”
江珣顺着方仁的意思道:“那这宅子里的姑娘,一年前......”
方仁有些迟疑:“应该是。几个仆人在一年前就都被遣散走了,宅子现在还空着呢。不过说来有些奇怪,之前那小丫鬟经常来酒庄打酒,因为给赏大方,几个伙计都争着去。可是至少三年前,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陪葬的簪子价值不菲,和这姑娘的身份也对得上,是吗?”
方仁点点头:“所以我猜是她。”
从刚才开始,林时屹一张嘴就没闲着,上到批判这位神秘老爷的混乱私生活,下到嘲讽贪人钱财现在后悔莫及的方仁。
江珣注意到,最没存在感的陶元脸色变得有些紧绷,手指绞在一起,不发一言。他欲要开口,却突然发觉一丝熟悉的异样。
——起雾了。
一旁的秦州夜自然也发现了这故技重施的伎俩,缓慢地动了动手腕。他对这具血身还在适应阶段。
林时屹一直对这魔修少年心生忌惮,从刚开始,余光有意无意往他身上落,此时见有动静,顿时警惕道:“你要干什么?是不是终于要动手了?”
陶元瞪大眼睛:“雾......起雾了!”
此言一出,林时屹瞬间惊觉:“我靠!又来!”
方仁愣在原地。只是起个雾,作什么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可转念又想起自己少时看过的那几本鬼怪小说,立刻反应过来:深夜,起雾,坟山——要素齐全。
他手脚一软,嗷一嗓子:“闹,闹鬼了!”
林时屹大叫着纠正他:“不是闹鬼!是昨天追杀我们的人来了!”
江珣看向秦州夜,见他已经站至陶元身后,也望了过来。二人未发一言,但想法已经合作一处:分头走。既然陶元是那个唯一的目标,若是几个人都聚在一块反而会施展不开,露出破绽。
砰——
迷雾阵法已经形成,混在黑暗中的杀招纷然落了下来,江珣即刻召出佩剑抵挡,发出铮铮声响。
混乱中来不及解释那么多,江珣只冲着在秦州夜旁瑟瑟发抖的陶元喊道:“别怕,你跟紧他!我们山下会和!”
陶元心里自然是对秦州夜犯怵的。可是江珣救过他,他相信江珣。
秦州夜一只手轻松拎起瘦弱的像片纸一样的陶元,另一只手徒手掐出变换自如的法诀游刃有余地同那越来越密集的袭击对打——这一次,隔绝耳目的阵法范围更广,隐藏在白雾中的“人”更多。
见秦州夜已经带着陶元几个起落已经不见了,江珣也凝神,一边对付着袭击,一边捞着方仁和林时屹往反方向走。迷雾中看不清方向,只能从地势起落判断出大概方位。
走了一段路,林时屹道:“奇怪,怎么没动静了?”方才还来势汹汹、漫天飞舞的招式不知何时已经偃旗息鼓,围绕在三人间的缕缕白雾渐渐安静了下来,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山间雾气,静谧缭绕。
江珣却知道,那是因为都紧着另一边招呼呢。
虽然就算只是血身,秦州夜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可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这此来的“人”粗略估计不少于十个,秦州夜带着陶元会不会放不开手?秦州夜先前的伤到底如何?
他叹道:“你如果不将陶元带出来,我们都会很安全。”
林时屹愣住:“你是说,这玩意是冲陶元来的?不对啊,上次捅了我一剑,陶元一点伤也没受。”
“声东击西。你受伤的地方也非要害。”
林时屹似懂非懂:“袭击的人到底是谁?陶元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惦记的——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资质这么差,为何还能进玉竹宗?”
置身事外的方仁仿佛被勾起了回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脚下一滑,一颗岩石松动了半边,他险些滚下山去,幸好被江珣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江珣以为他还在因为那个从土里不翼而飞且随身会找上门来索眼珠子的“姑娘”而担惊受怕,却见方仁看着他,支支吾吾地问道:“那个魔修,会不会真的割我的舌头?”
林时屹难得顺着他一回:“是不是真能辟邪?”
“......”江珣眨了眨眼睛,旋即表情严肃,正色道,“会的。所以你们要听我的话,不要惹他。”
秦州夜带走了陶元这个活靶子,三人一路坦途,不多时走出了这片坟山。
林时屹和方仁一齐坐在石头上歇息,见江珣依然站在原地,脊背挺得很直,微微抬头,看向依然大雾缭绕的坟山。
林时屹也突然有些忐忑:“那个苍宁能带着陶元出来吗?”袭击者的厉害他现在还没好全的肩膀是领教过的,再加上这此又一下来这么多。他承认那少年是很厉害,但是真的能对付得过来么?
江珣没有回话,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林时屹内心腹诽:“跟个望夫石似的。”
“会的。”又过了一会,林时屹见江珣的回答——不过实在很像自我安慰。
实际上,江珣是在观察。凡是阵法,都有阵眼,突破点也就在这里。先前秦州夜也是找到了阵眼才破开迷雾。可这一次的阵法明显能看出是下足了功夫,范围扩大了几倍不止,阵眼也藏得更为隐秘。他看见密不透风的白雾中闪烁着秦州夜的法诀,还不停地在移动——秦州夜在找阵眼。
江珣道:“借你的剑一用。”便迅速抽出了林时屹时刻带在身边的宝贝传家剑。
这把剑名枫染,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剑身在注入灵力后会焕发出淡红的光芒。
林时屹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眼睁睁地见江珣借力高高腾空,停在一个可以俯瞰全山的高度,将手放在了自己那把脾气古怪的剑上——枫染脾气很大,轻易不愿受人驾驭。他从父亲手中接过这把剑后,少说也是磨合了四五年才勉强在它面前摆正了自己主人的位置。
林时屹抽了抽鼻子:枫染能听你的话才怪。
下一秒,心高气傲的枫染爆发出极强的光芒,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如熊熊烈火般灼热逼人的高亢颜色。
林时屹:“......”
整个坟山恍若一座即将爆发的熔岩,厚重的白雾也被这极致爆发的光亮渗透。枫染光芒肆意倾泻,江珣灵力输送不停,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见秦州夜的身影快速动了起来。
找到了!
有什么声音从山中层层叠叠传了过来,落到林时屹耳中已经听不真切,但面前变换不停地景象却鲜活地印入他的瞳孔——山中的浓雾以一个极小的支点为中心,快速向四周瓦解扩散,一层接着一层,一波接着一波,如一朵朵被狂风猛力撕拽的云霭,轰然散裂,顷刻消失,一点痕迹也留不下。
江珣将枫染交还给了林时屹,又望向恢复寂静的坟山。
只见光点一闪,秦州夜带着毫发无损的陶元从将没过小腿的杂草中缓缓走了过来,修长的手指随意一挥,将衣角上携着的灰尘拂去。
这股子从容矜贵的做派,一点也看不出来刚结束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他冷然道:“一群杂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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