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动过心吗

　　向轩淼对王序来说就像弟弟一样，需要他的照顾。更是他未完成的梦想的寄托，他希望他没能走下去的职业路，能有人替他有下去。
　　正因如此，向轩淼跟他的关系很亲近。
　　王序出了网吧，随手拦了辆车。
　　他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流动的夜景出神。青芜的夜晚总是这样热闹，仿佛只有入夜之后，大家才真正的活了过来。
　　车流不息，人潮涌动。
　　突然，他的目光被远处小摊旁的一道身影吸引，那人身形高挑清瘦，头发很黑，跟景梵很像很像。
　　王序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早已驶过那个路口。
　　分开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二次他的情绪这么失控，上一次还是刚分开的那个晚上。
　　明明只是一个相似的背影而已……
　　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打断了王序的思绪。他压住下眼底的酸涩，低头查看。
　　还是谢川发来的信息。
　　在网吧的时候谢川就给他发了一句：“一年多了，回来基地看看吧，你的位置一直都在。”
　　可能是太久都没有得到王序的回应，这条新消息的语气谨慎了很多，但言语中还是难以掩饰的期待——显然是从向轩淼那里知道了他要来的消息：“来了就好，别的不用想，我们等你。到了说一声。我去接你。”
　　王序心里一暖，回了个“好”字。
　　车在VLG基地门口停下，王序正要给谢川发消息，就看到了早已等在门口旁的谢川。
　　当年王序因伤退役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切断了和所有前队友的联系。直到某天，突然给战队塞了个新人。
　　大家还以为王序愿意见他们了，结果来的只有向轩淼一个人，真的只是塞了个人过来。
　　好在通过这个少年，他们还能偶尔得知王序的近况，这就够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王序退役退得有多不甘心。也正是因为明白，他们从不过问，更不会去逼迫王序回来面对。
　　尽管他们始终不清楚，为什么在基地时还能治疗，还能打比赛的王序，回了趟家后就突然直播宣布退役。
　　他们把一切交给时间，也相信王序。
　　而王序也确实没让他们失望，消沉过一段时间后，就开始慢慢恢复和旧友的联系，退役后和队友的第一次重逢，正是他遇见景梵那天。
　　谢川笑着迎上来：“来了。”
　　“嗯。”
　　他们并肩走进了基地。
　　最先扑过来的就是Water，他一把勾着王序的肩嚷嚷个不停：“哥你终于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你队友是怎么欺负我的，尤其是哪个dusk……”
　　dusk是队里的AD。
　　他原本听说王序能来基地还挺开心的，一听见Water这个不要脸的先告状，瞬间就毛了：“Preface你别听他乱说，他先脏我兵线的。”
　　Water也不服，揪着兵线这个事和dusk吵了起来。而王序在听见“Preface”这个久违的ID时，神情恍惚了一瞬。
　　Water和dusk还在为兵线的事拌嘴，那熟悉的吵闹声将王序瞬间拽回了多年前并肩作战的日夜。
　　谢川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手，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行了，都别贫了。王序难得来一次。我们五个先来一局过过瘾呗？”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王序看着那一张张殷切又熟悉的脸，他也有些期待。
　　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久违的锐气：“好啊。别到时候连我这个老弱病残都打不过。”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沉迷于拌嘴的dusk突然抽空怼了一句，”你就算再休息个五年，吊打Water这个菜鸡那也是完全没问题啊~“
　　向轩淼从背后偷袭，勒着dusk的脖子反驳：”你才菜鸡。“
　　王序在他以前的机位坐下，开机登入账号进入游戏。
　　其他人电脑一直开着，早就已经开好了自定义房间，王序一上线就给他弹了邀请。
　　王序点击确认，进入房间，游戏开始。
　　加载界面等着有点无聊，王序拿了瓶水拧开喝了几口。
　　他紧张又兴奋，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们都把这局当娱乐局打，所以基本都用脚ban的英雄。
　　每个人都顺利拿到了本命。
　　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王序手指搭在键盘和鼠标上，微凉的触感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即使他们有一年多没有一起打比赛了，但默契还在。
　　对面除了Water，其他都是二队的成员，两边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王序他们自然而然就拿下了比赛。
　　胜利界面停留在电脑屏幕上，王序久久没回神。
　　耳机里传来队友们轻松愉快的笑闹声，Water和dusk又开始为某个操作互相调侃，谢川则笑着回味刚才的击杀。
　　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他们从未分离。
　　王序缓缓摘下耳机。
　　外界的声音清晰地涌入耳中，但他胸腔里那股灼热的激流却并未随着游戏的结束而平息，反而更加汹涌地冲撞着。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曾被医生判定需要谨慎使用、几乎宣告他职业生涯终结的手，此刻正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近乎重生的兴奋与难以言喻的酸楚。
　　刚才那局游戏，与其说是一场久别重逢的娱乐，不如说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他心中那扇紧锁的门。门后，是被他强行掩埋的野心、不甘和对这片赛场最原始的热爱。
　　他以为将梦想寄托在向轩淼身上就能获得慰藉，他以为远离这一切就能逐渐淡忘。可直到重新坐上这个位置，直到手指再次在键盘上舞动，直到队友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呼唤将他包围，他才明白——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无法寄托，也无法剥离。
　　“状态不错。”身边的谢川伸手过来和王序拍了一下。
　　王序笑着看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早在离开屏幕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感觉……还不错。”
　　何止不错。那熟悉的地图掌控，精准的时机判断，与队友心照不宣的配合……一切都告诉他，Preface从未离开。伤病是事实，但它带来的阴影，在刚才那专注投入的几十分钟里，似乎被暂时驱散了。
　　就连偶尔得几次操作没跟上，也没能将他从这份热血中拉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些曾经并肩作战、如今依旧在赛场上拼搏的队友，看着向轩淼眼中对未来的憧憬，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更加明确的野心交织升腾，但却如烟花般转瞬即逝。
　　王序低着头笑了笑，他深知，他回不去了。
　　这一年多他失去的何止是灵活的右手，还有野心与执着。
　　不过没关系，大家还在，偶尔能像这样一块打打游戏就够了。
　　他笑着拿起了一边的矿泉水瓶，瓶身有些冰，莫名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景梵的手总是很凉，他总是凭着这点去占王序便宜，比较老实的时候就牵牵手，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把手伸进王序的衣服里乱摸。
　　一开始王序不适应，会下意识地躲开，然后景梵就会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向他撒娇说“我冷嘛”。
　　王序拿他没办法，也就随他去了。
　　今天的气温又降了，景梵的手肯定很冰。
　　这么冷的天，景梵又那么懒，肯定不会出门，估计现在正窝在床上玩手机或者睡觉呢。
　　一想到景梵睡着时乖顺又毫无防备的模样，王序嘴角微微上扬。
　　而他和景梵之间也就只剩这些回忆了。
　　可这够吗？
　　对于曾经热爱的电竞，他可以说够了，也确实放下了，那景梵呢？
　　整整七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想起景梵。没事做的时候，控制不住地想景梵，有事做的时候又因为某个细节而走神。
　　他一向执着，想要的东西哪怕再痛苦也要得到，所以他能忍受那么多年来，沈中雅对他的控制，就为了他渴望的亲情。
　　但他执着的同时又过于果断。当他的情感出现了另一个寄托，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上一个寄托。
　　所以他敢为了景梵跟沈中雅对着干，不留一点退路。
　　他既擅长不计代价的拥有，又擅长不计成本的放弃。
　　可为什么他明明没有找到下一个情感寄托，却能那么决绝的放弃景梵。
　　为什么呢？
　　王序心里很乱，索性不再想这件事。
　　他答应了向轩淼要来帮他们训练，他必须打起精神来，不能因为这些事分心。
　　但他低估了景梵对他的影响，接下来的几局他都打的有些不在状态。队友们以为他累了，就拉着他去沙发那吃夜宵，聊天。
　　“行了，休息的差不多了，都去训练吧。”谢川对其他成员说。
　　“不早了，我回去了。”王序适时开口。
　　“别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哥你今晚就别走了呗。”向轩淼冲他眨眨眼。
　　“不了，我在这不方便。”王序拒绝。
　　谢川叹了口气：“走吧，我送送你。”
　　王序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两人就像刚来那样，又并肩离开了大门。
　　“回去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谢川拍拍他的肩膀。
　　王序扯了扯嘴角，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坐上了刚到的网约车后座。
　　车辆开始行驶，VLG战队基地一点一点地从视野里消失，景梵的脸慢慢浮现在眼前。
　　以前他们一块打车的时候，景梵有时会躺在他的腿上玩手机。
　　那个时候王序就会把靠近车窗的那只手支起来，握着手机，垂着眉眼。
　　景梵总以为他是在看手机，其实不是。
　　这个姿势，他能轻松地利用余光去观察景梵那张让他一见钟情的脸。
　　他也暗暗庆幸过，景梵的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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